第二十三章

端了饭菜上桌，再摆上自家做的米酒。酒是夏四郎和小三一起做的，用陈年的糯米酿造，有些酸甜。夏四郎喜欢偶尔咪上几小口，小三则常常用来做菜炖肉。

小三不太喜欢拘束的场面，对于陌生的客人来到家里，他是能躲则躲，那些客套东西他两辈子了都学不会。反正也没有他什么事，干脆就带着小四两人到厨房去吃了，那样吃饭自在多了。

莲生瞪了他好几眼都没管用。以前是疼着小三儿，不舍得管他，现在想管管他，却是再也管不了他了。莲生心里暗自嘀咕着，一边招呼客人入座。

进了厨房先用一支大鸡腿哄着小四，还没开始端碗门外又来了那个灰衣仆人，那仆人死板的说明自己不能与主人同桌吃饭，就来厨房请小哥帮忙，准备些简单饭食。

小三心里念了几句万恶旧社会奴性之类的话，一边找来一个大陶瓷碗，装了满满的一碗递过去。其实他们在厨房吃的也不错，所有的菜都留了小份，而且还有额外的杂菜烩，吃到倒也高兴。小四手里放上鸡腿后就安安静静的到一边啃去了，自然也就不闹了。

厨房里三人吃完后，堂屋里还在敬酒聊天，多数是夏四郎和夏虎两人在吵吵，没怎么听到那客人吭声。那人可能是什么大户家出身的，听说那些有钱人吃饭都讲究什么食不语，却不知道，不说话，饭哪里吃的香吃的自在啊！对于夏家来说，桌上祭着祖宗们也是能一边吃一边说的，让他们不说话，只怕饭都吃不下了！

小三不太爱洗碗，以往家里的碗也都是由新河收拾的。这次吃完饭便只是收拾了灶间，把碗具都堆在木盆里用水泡上，等堂屋那边吃完了再说吧！

今天的阳光并不算很强烈，初夏时节，这种温度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小三把小四赶出家门去玩，自己则提着木桶去菜园子里做事去了。苦瓜开始结瓜，他今天得把枝头的一些老叶打掉，并且再施一次肥。肥料是鸡粪蚯蚓粪碎草杆堆积发酵而成的，看着闻着都有点恶心，好在有莲生帮他缝了棉布口罩，多少也能减减那些味道。

苦瓜种的也不算多，一小块地，共搭了十来个人字形竹架。绿绿的枝蔓爬满竹架，已经被草绳一一固定。打叶是将过多的老叶和已经发黄的病叶摘掉，因为那一类的叶子多数在下半部分，小三得弯着腰在地里劳作。虽然只是小块地，但忙完后腰还是微微有些胀痛了，顺手用手捶了捶。

“哎～小三！听说你家二哥回来了？！”

“啊～银子啊～”小三直起身子，看到站在地外头的银方，一身翠绿的长褂子，样貌比小时候还要好上几分，一双单凤眼，柳叶眉，是除了小三外，大元村里的另一个漂亮小哥。但现在这幅掐着腰捂着嘴一脸八卦的样子，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看。这人如小三小时候所讲，还真的大元村里的喇叭花，什么八卦事都在他嘴里进出过。

“啧～小三啊，不是我说，你家明明就有钱，你还一天到晚到晚的在地里做什么？！你看看你皮肤都晒黑了，手也粗的很了！衣服什么的也都是些大叔们才穿的！这要不得，这地里的活哪里是我们小哥们要做的啊！再这样下去你会嫁不了人的！”

银方拍拍竹竿引得小三看他后，又继续说：“哎！我可听说了，前些天你又把上河村里的那个姓何的媒人用扫帚赶走了！这是第几个了？！我说，这大元村啊前前后后好几个村的媒人都被你用扫帚赶跑过，再这样下去，你长得好看也没有人帮你说亲啊！你爸得去哪里帮你找亲啊？！你还真不打算嫁了是吧！还是说，你阿爸真打算把你嫁到大城里去？！不是我说……哎……哎……小三你干嘛去啊！”

“我去提粪桶，得给苦瓜下肥了呀！啊～你继续说没关系！我边干活边听着。”

“要死了啊！你下肥我留在这里做什么？！臭死了！哎～我走了～我衣服上可是好不容易才染上熏香，可不能坏在你这破地里！”银方说完赶紧扭着身子走。

“哎～你继续说呀～呵呵～”小三自己笑了起来，银方那个嘴碎的，要赶他也是容易，提个粪桶在手上，基本上就可以把他隔离在几百米之外了。

年龄大些后，小三也是会和村里的年轻小哥凑堆玩玩，只是不太热络。银方有些娇气，村里的小哥有时不太喜欢和他玩，小三也因为长得漂亮但沉默寡言而受到排挤。结果是明明不喜欢对方，但这两人却莫明其妙的走的近了。小三对于‘自已人’总来就不会说客气，银方就被他捉弄几次的后，两人关系竟然越来越好了！

“小三还这么喜欢捉弄人是吧！”

“啊～二哥！”转身就看到夏虎笑吟吟的站在土垅上。“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得一点声息。”

“才过来，呵呵～在你把银方赶走的时候！我过来是想找小三说会话！”

“当然可以，走，到老屋那边，我煮了凉茶放在那里！”小三拍了拍了衣服和夏虎两人走向老屋后。

屋后这块菜地，近年来又被小三扩了不少，原来的鸡场挪到小河边不远处去了，空的地翻了翻，现在也有一亩多宽了。种的菜是这个季节地里常见到的，豇豆、热白菜、蕹菜、苋菜，苦瓜和黄瓜种的最少，只是搭了几个竹架子！在靠近老屋墙边，还种了几株南瓜，现在还只是在长藤攀枝阶段。

老屋的茅草屋檐下摆了两条长凳，瘸腿的桌子用粗树枝撑着，桌上摆了旧茶壶，大茶杯。二人走过来坐下，小三先倒了杯茶给夏虎，自己再灌了大半杯。

“喝吧，我用忍冬泡的，能清毒散风！对了，怎么没陪着客人？！”

“客人已经安排到房里休息去了！我是出来特意找你的！呵～小三长大后话到是多了！小时候可是总爱理不理人的！”夏虎笑着喝了口凉茶，杯子又重新放回桌面，用手敲了敲桌子后接着说：“我这次回来，是因为被派回到抚洲城里做管事了！”

当年虎子还小，夏家一家人不同意他外出做商贩，他自己暗地跟着刘布一的马车，到了三坊县城里马车卸货才被发现。刘布一劝不回他，只得带着他跑了一趟。等到了抚洲城了，虎子也算了开了眼界，不过，也对自己的想法更坚定了！

只因为自己是个乡下穷小子就被人鄙视被人打骂，这让他很不服气！他要证明，就算是乡下小子也不是就这么穷一辈子，也会有风光精彩的一天！

他跟着刘布一跑过几次商，主要是投机倒把赚取两地差价，挣的不说少，但也多不到哪里去。一年后他进了抚洲城里的一个商行做伙计，因为为人机灵聪明，前两年便被商行主人看中，带到京城里说是锻炼锻炼去了。却不想两年不到的时间，他竟然可以做到管事这个位置了！

“管事啊～似乎很不错的样子！月钱怎么样？福利好不？！”

“你明明挺在意钱的，为什么就没想过自己去挣大钱？！”

小三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把眼光移到那片菜园。“钱够花就好！挣哪么多干嘛！放在枕头下面我还嫌搁得慌呐！”

“你总是有歪理！”夏虎笑起来，伸手去揉小三的头。

“算了！你不挣钱也没关系，二哥挣来给你花！好不好！”

“这话我最爱听了！别到时说话不算数！”小三笑嘻嘻起来，狭长的眼睛像猫一样眯着。

“我这次回家看看家里人就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抚洲？！”

“咦？！那……我考虑看看！”

其实小三到不是想看什么抚洲，纯粹是想离家走走，因为最近让莲生念的有些心烦意乱了！

村里的小哥们十四岁左右就开始说亲，一般十七八时嫁出家门！虽然在大元村里也呆有很多年，但小三还是小三！有些东西从骨子里是不想去改变，比如找个男人嫁掉，小三自认为还做不到。

于是到十六岁了，他还没有说成亲，每次不是扮怪把人吓跑，就是干脆舞着扫帚把人扫地出门。明明是个漂亮勤快的好哥儿，现在却是难得找到人家了！夏四郎还好，只是嘴里说随缘，莲生看着自家小哥一天比一天大，现在就念叨多了，小三耳朵里都快被他念出厚茧了。

“对了，要好好谢谢小三！一直都没有道谢！是二哥的不是！”

夏虎说的是小三给他的那些信件，虽然一年才二三封来信，但每一次都可以让他领会到一些新东西，为他创建一些于众不同的新想法。

“那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也用不上了！能帮上你就好！”

“小三，那些东西……”

“这是我的秘密！二哥会介意吗？！”

“不，不会！只是和你说一下，那些东西和家里人说过就好，不要和外人讲了！明白吗？！”

小三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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