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四季青

[四季青,清热解毒,凉血止血]

这场闹剧搞得沸沸扬扬的,患者家属还联系了个自媒体账号,录了个采访声泪俱下的,再有意模糊了就医过程,博得了不少的同情分。网友们并不了解事情真相,就下意识地站了队,开始指责起医生来。

徐晨安的个人信息很快就被扒了个彻底,再加上颜值出众,他的门诊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于是干脆停了门诊,专心在家里养伤。

沈陶陶对此倒是气得够呛,联系着以前的同事,跃跃欲试打算搞一波事情,却还瞒着徐晨安。

忽略掉精神压力的话,徐晨安的病号生活还是很惬意的,没事就折腾一下沈陶陶,吃吃豆腐,难得有时间好好陪着他。

沈陶陶虽然嘴上嚷嚷着自己挨了欺负,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替他做这做那,每天哒哒哒地跑着,乐此不疲的。

“你再吃一点水果好不好?”沈陶陶又叫了生鲜超市的外卖,买了一大袋子的水果,洗了一部分装进果盘里,送到了书房里。

徐老爷子的膏药确实是不错,配合着口服药一起治疗,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扔掉拐杖走路了。比起西医打两三个个月的石膏,她现在这样简直就是太幸福了。

徐晨安看着碟子里被切得大小薄厚不一的芒果片,嘴角抽了抽:“你这刀工真的是该练一练了,幸亏家里没客人,不然有点拿不出手啊。”

“有得吃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啊!”沈陶陶不满,自己叉了一片芒果塞进嘴里,又喂了一片给徐晨安,“也就是给你弄我才会切开,我自己吃的话,削完皮就啃着吃了。”

徐晨安很配合地接受了她的投喂,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擦嘴角:“看你吃得,怎么跟个小朋友似的。”

“你嫌弃啊?嫌弃也没有用,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啃芒果的样子的。”她念念有词。

徐晨安轻笑:“让我看见也没什么的,你每天头发不梳搞得乱糟糟的,再邋遢的样子我都见到过了,也没什么是见不得的了。”

沈陶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打人。

“你怕不怕打扰?”她突然问道,见他挑眉看向自己,就简单解释了两句,“我要写稿子,跟你在一起会比较有感觉,拖延症嘛你懂的,我需要找个标杆,嘿嘿。”

徐晨安是个彻彻底底的工作狂,受了伤不方便出门,虽然已经在努力地挤时间陪着她了,但依旧没闲着,手头的文字资料整理工作从来就没停下来过。

从医馆回家的那天是杜仲开的车,他俩坐在后座,沈陶陶全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晨安的状态,怕他有一丁点的不舒服,看得杜仲酸得牙都要掉了,直呼辣眼睛。

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翼翼宝贝着的人啊,回家的当天下午就张罗着要工作。沈陶陶去厨房熬个粥的功夫,放心不下徐晨安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结果,一推门就看见这人坐在了书桌前,把她吓得魂都飞了。

“你你你……你怎么起来了?”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就要扶着他回**去。

徐晨安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对着她虚浮地笑了笑:“陶陶,我躺不住了。”

“疼不疼呀?”沈陶陶替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被层层包裹着伤处,纱布上隐隐渗透出血迹,知道他伤得不轻。

他苦笑:“怎么都疼,躺着也疼,坐着也疼的,偏偏人还是清醒着的,还不如起来做点事情。”

沈陶陶瞟了眼他书桌上的东西,是杜仲拎上来的文件袋,看起来应该是医案。她心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即使不曾表露出来,他内心还是很受打击的。

想陪着他,哪怕她组织不好语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宽慰他,只是简简单单地陪在他的身边也好啊。

徐晨安的眼底流动着暖意,点头:“不打扰,我把书桌收拾出来一点地方给你?”

“不用,不用。”沈陶陶连连摆手,“我自己找个地方窝着就行,坐那么板正反而没灵感,不利于我思路的运转。”

她是散漫惯了的,让她规规矩矩地坐着是真觉得难受,稿子大半都是靠在床头写出来的。沈陶陶随手扯了一个靠垫垫在背后,就这么席地而坐,盘着腿敲电脑。

书房的地面上铺了很厚的羊毛地毯,并不凉,徐晨安却犹觉不够。他皱眉,起身又拿了两个垫子,走到她身边:“你起来一下。”

沈陶陶哪里敢让他这个伤员亲自动手啊,连忙接过来垫在屁股底下,对着他讨好地一笑:“我很听话的,对吧?”

“嗯。”他应了一声,“就是从来都不长记性。”

沈陶陶嘁了一声,开了电脑开始码字,不再理会他了。徐晨安也坐回到书桌前,对着厚厚的一沓医学资料思索着,不时在纸上做一些记录。

敲击键盘的啪嗒声,和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谁也没觉得对方的动静打扰到了自己,倒是相得益彰了。

写得累了,沈陶陶抬起头看徐晨安。他还在翻看资料,不时在电脑上敲击几下,微微敛起眉,是极专注的模样。

沈陶陶撑着脑袋就在想,是谁说的认真工作的女人最好看的?帅气的男人认真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情了。

就凭徐晨安的这张脸,让她每天不吃不喝就这么看着,她都不会产生抗体。

她的拖延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写篇新闻稿替徐晨安发声,这件事从她接徐晨安回家的时候就有打算了,可拖着拖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网上正是群情激愤讨伐医生呢,沈陶陶是再也坐不住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虽不是新闻专业出身,但好歹也做过两年的记者,该怎么把握新闻要点,引导舆情,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写出来的稿子笔触淡淡的,并不过分渲染个人情绪,却格外地戳心。

有些时候,越是那些看似理智可观的视角,陈述起冷冰冰的现实来,却更能打动人。

她写到动情处,整个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恨不能去到楼下的公园里跑两圈泄愤,可抬眼看看徐晨安沉静的眉眼,就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在何时何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看着他,就能让人联想到岁月风平,想到海上明月共潮生。

“怎么了?”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而直接,徐晨安也抬起头来看她。

沈陶陶偷窥被抓个正着,索性也不矜持了,将文档保存好,合上电脑盖子,蹿到了他的身边。

“你休息一下吧,都忙了好久了。”她拿起保温杯替他拧开杯盖,水汽氤氲着,飘着淡淡的茉莉花清香。

徐晨安接过杯子,小口地啜着,干涩的嗓子被热水滋润着,觉得舒服多了。他放下杯子,屈起指节刮了刮眼眶,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

他好几天都没能睡好觉了,夜里辗转反侧的,却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怕打扰到睡在隔壁的沈陶陶。

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徐晨安想要瞒着自己,她也就全当做不知情,免得他有更大的负担。

沈陶陶抬手覆上他的双肩,使了些力气替他揉捏着:“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呀?”手下的肌肉僵硬紧绷,他显然是累坏了。

徐晨安颔首:“嗯,你按得很舒服。”

沈陶陶的手法跟他们专业人士的比不了,但还是挺有效果的,有她这么捏着,肌肉放松了不少。揉完了腰背,徐晨安又依言闭上了眼睛,由着沈陶陶给自己按摩头部。

“我读中学的时候压力特别大,就有了神经痛的毛病,经常头疼到炸裂,高考前的那段时间啊,全是靠吃止疼药挺过来的。”沈陶陶一边按着,一边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话,“后来我也是学了一点按摩的手法,头疼的时候就自己按一按,就觉得好多了。”

“怎么样,舒服点了没有?”她得意洋洋地问他。

徐晨安很给她面子,穴位被刺激得很到位,他也确实是觉得舒服多了,因此也不吝于表扬她几句。

“那个什么,我跟你说件事情呗?”她见他心情还算可以,试探性地跟他打着商量,“我写了篇稿子,就是关于那件事的,你要是有空的话就看一眼呗?”

徐晨安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她,带着沈陶陶也读不懂的沉重:“陶陶,你用不着做这些的。”

沈陶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是在替你们发声呀?难道就只眼看着家属们混淆是非,都不许医生做个澄清吗?我们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是非功过让大家去评判,不好吗?”

徐晨安叹息了一声:“陶陶,你想得太简单了。”

“在现在这个大环境下,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信任医生?很多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极高的标准去要求着医生的言行,你堵不住悠悠众口的。”他的态度没那么乐观,甚至看这意思是不打算解释了。

“徐晨安你不懂!”沈陶陶替他着急,也是有些口不择言了,“一味的冷处理没有好处,你现在不澄清,就算热度慢慢散了,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八年之后,还是会有人拿着这件事情说事。如果你不站出来说清楚,这就是你一辈子的污点!不说你自己,医馆的正常运行难道没受到影响吗?”

徐晨安脸色一沉,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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