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荣安公主一同回了福泰宫,既然双方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结盟,所以负责给福泰宫送信的人则非荣安公主的亲信岚曦莫属。沐婉芙也吃不准荣安公主究竟还会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去拉拢佟香雪,所以暗夜暂时还不能暴露身份。
“明儿个康王府便会发丧,如此禧妃也算了了一桩多年的心愿。你我之间既已是盟友,那有些话所幸就说开了。”荣安公主端坐在檀木太师椅上,剔着茶沫:“我向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先前我答应你的一切都不会有变。眼下你要做的,就是极力配合我的所有安排,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处事进退有度,颇有长孙皇后的贤德风范,而且皇帝也十分的倚重这位贤内助;德妃、珍妃、淳妃早就与你禧妃结盟,所以我并不担心她们那里会出什么乱子。”略顿了顿,荣安公主才继续说:“丽妃与你一样有皇子在手,而且她不像是没有野心的女人。今日的事情你自己也瞧见了,若不是我带人及时赶到,事情的结局可就真的悬了,所以在宫里我们最该防范的还是丽妃。至于其他人,不过是泛泛之辈,根本毫不足虑。”
沐婉芙啜着茶,笑道:“一切有舅母替我张罗,自然是极妥帖的。只不过,丽妃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她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得瑟都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这宫里太过风平浪静了我倒有些不习惯,让她先去台面儿上耍着吧,收拾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荣安公主也“噗嗤”笑出了声,“见你这么气定神闲我这个做舅母的倒也放心了。你阿玛若是有眼光真该好好的培育你才是,玉华的两个女儿虽然都有些小聪明,只不过跟你比起来,的确是逊色不少。你额娘的出生不高,可她却培养出了你这么个好女儿,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听说忠郡王福晋也没有多少日子就该临盆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和她肚子里的孽种。”话虽这么问,荣安公主却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沐婉芙,“我也很想知道,那个英俊的小管家是怎么被送去郡王府的。”
沐婉芙心中暗暗诧异荣安公主的狡诈多端,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舅母既然知道事情的原委又何须问我。说起来,我这个小妹可算是得了她额娘的真传,当年她把我这个姐姐卖了却还能让我记着她的好那么多年,这样的手段我自问是比不上的。只不过,宫中的稳婆自有法子让产妇难产,至于那个孩子嘛。”沐婉芙叹息地望向远处,“宫中伤阴鸷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我也想为宫里所有不幸夭折的孩子们积福。那个孩子的父亲不管出身多么下贱,至少她的母亲还是康王府的女儿,康王府的香火还要有人来继承,这个孩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斩草不除根,你就不怕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终有一日会为自己的父母报仇?”荣安公主反问沐婉芙。
“以德报怨未必是妇人之仁。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命的权利,同样的,任何人都没有扼杀一个新生命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沐婉芙平视荣安公主,“我自信自己的眼光是没错了,这个孩子与我有缘,所以我会求皇后娘娘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
荣安公主见沐婉芙看的这么坦然,便也扶了岚曦的手起身道:“我不想说什么妇人之仁的话,因为我认为你比任何人都懂得什么这后宫里生存的法则。忠郡王福晋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你只要平息了这事便是给你自己一个交待了。公主府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回去拿主意,若是有安排我会让岚曦进宫给你捎口信儿。”
沐婉芙亦起身扶着宝娟亲自送了荣安公主出了影壁,看着她上了软轿之后依然立在宫门前:原来,荣安公主的心理早就打起了夺位的打算。看来,康王府那边肯定已经被她拉拢了过去,先放着朝廷里的几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不说,就是康王府和荣安公主府联手在朝中亦能闹出不小的动静来。荣安公主既然肯来向自己示好,野心绝不止将永珎推上皇位这么简单,看来得找那个人商量商量对策了。
“主子!!”宝娟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沐婉芙对她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随即回了正殿。绣鸾将殿内的茶点撤换了下去,又重新换了果子茶进来,“主子,奴婢总觉得一切事情都太巧合了。就在您险些被丽妃识破的时候,荣安公主便赶了过来,而且听绣凤回来学舌,岚曦姑娘和荣安公主对丽妃所说的话竟然没有一点出入;而事发之时,她们二人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除非……”宝娟的话已经很明显了,“除非,这套说辞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否则绝不可能配合的天衣无缝。依着荣安公主素日的耳聪目明,她怎会不知主子和康王爷早已心存芥蒂,却还肯帮着主子除掉了乌雅福晋,奴婢有理由怀疑她的动机。”
“先放着他们几人的关系不说,且看康王和荣安公主是怎么对待乌雅玉华的你就该知道,与这样的魔鬼缔结盟约无异于与虎谋皮。乌雅玉华再怎么说都是康王的发妻,是七额驸鄂而济的亲妹子,他们一个是夫君、一个是嫂子,在政治利益面前和个人得失上竟然能做的如此决绝。我想,你与她合作的下场也绝不会比乌雅玉华好到哪里去的。如果他们二人的狠辣敢并称第一个话,恐怕这世间就没有谁敢称第二了。”暗夜和宝娟的观点基本相同。
沐婉芙端着和田玉盏顾自清晰道:“她似乎忘了。本宫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我禧妃好歹也是从死人堆里趟出来的,若论手段和计谋本宫未必会输给她,本宫平生最恨被人要挟,尤其是用两个孩子的安危来威胁我。本宫忽然想起了先去的皙蓉皇贵妃、婉华夫人、恭肃皇太后、锦妃、庶人崇贵,乌雅玉华、沐婉菁、以及从前的瑛嫔,月贵人,还有……”沐婉芙啜了口果子茶,“还有先帝胞妹,当今皇帝的姑母,固伦荣安公主常宁!!”
“奴婢倒不是对主子的能力没有信心,只是奴婢在想。荣安公主既然能以这样的条件与主子结盟,会不会以同样的条件和景阳宫的丽妃结盟呢?”宝娟边说边看向沐婉芙:“奴婢可是瞧出来了,丽妃今日既然主动去搭讪荣安公主府的人,就说明她吃准了主子您不会和荣安公主连成一线,毕竟你们还有皙蓉皇贵妃的宿仇。她也不是傻子,怎会不好好的借荣安公主这阵东风呢。”
沐婉芙在心里反复思忖宝娟所说的话: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扳倒荣安公主,又能在事后明哲保身,让这盆子脏水一丁点儿也溅不到自己的身上来。倘若荣安公主真的与自己结盟的同时,又去联络了景阳宫的佟香雪,那她的居心才是真正的险恶。
“其实我们为什么不能变通一下思路。与其现在与荣安公主撕破了脸、闹得不欢而散,到时再让丽妃捡了个大便宜,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既然我们答应了要与她合作,那么这一切都还作数。明里,咱们是荣安公主的盟友,有康亲王和七额驸这两股强而有力的势力支持我们,想她丽妃一时也不敢乱来;万一事情是我们预料的最坏的打算,我们也有退路,到时也不必惧怕被荣安公主这条毒蛇反咬一口。咱们给她来个假戏真做、暗度陈仓,到时还怕荣安公主和丽妃那伙人不就范吗?”
暗夜的一袭话让沐婉芙顿时思路清晰,“自打我的旧主子婉华夫人走了以后,乐寿堂里的那个暗道表面上是让封了,但我还是将封起来的地方重新打通了。荣安公主眼下唯一能威胁到你的不过是体弱多病的六阿哥永珎。她们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其实我早就将阿哥所那边的六阿哥调了包。那个孩子不过是有四五分长得像六阿哥罢了,而真正的六阿哥则被我安排在乐寿堂的密室里,那里有最值得信任的乳母照料他的日常饮食,所以禧妃你无须担心六阿哥的安危。他,现在很安全。”
沐婉芙知道暗夜是稳妥的人,自然也相信她办事的能力,所以迅速掩了眼中的满意之色,“你是什么时候进行这些事情的,为什么本宫不知道?”
暗夜听了沐婉芙的话也不恼,只笑着回了她的话:“不是娘娘您吩咐奴婢去的嘛!娘娘这话说的到让奴婢觉着委屈了,明明是您吩咐的,现在倒责怪起奴婢擅自做主子了。既然娘娘这么说,那奴婢去门外面领罚就是了。”
宝娟推了推暗夜的胳膊,“主子这是跟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你就等着领赏吧。”
“宝娟说的没错。这事儿你办的漂亮,我是得好好的赏你们才行。暗夜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沐婉芙能得你们在身边相助,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不管日后我的境况如何,只要这宫中有我沐婉芙一席容身之地,那必然少不了你们的好。”一闪而过的暖意尽收之后,沐婉芙冷静地吩咐暗夜:“阿哥所那边你记得都打点妥当了,还有务必把那个内鬼揪出来。若是服侍六阿哥的乳母干得,连同她和她的家人一起格杀勿论、不必留情;若是当值的宫女内监干得,把他们的狗命给我暂时留着,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另外,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能暴露了行踪。”
“或许,我们还可以从荣安公主身边的亲信着手。”宝娟从旁提议着。
沐婉芙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便是今日陪着自己回府的岚曦,“本宫瞧着那个叫岚曦的丫头十分的机灵,遇事镇定自若,到有几分胆识。你且去查查她的底细,若是可以,或许她便是咱们打入荣安公主府的关键人物。”
“知道了。”暗夜欠身答应了,轻盈的身子已掠上了房梁。沐婉芙和宝娟等人也都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殿内的螭龙纹香鼎内依旧燃着淡淡的苏和香,沐婉芙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她无心为永珎去争些什么,也必须为两个孩子的安危争取那些虚浮的名利,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收梢。为了她的灵素和永珎,她必须踩着荆棘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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