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什么？双生子？”蔡京云到夏家去接小三时，听到这个消息就有点晕了。

小三坐在火盆子前捧着腌萝卜条咔嚓咔嚓的咬着，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到是淡定的很。必竟在上辈子里，双胞胎满地都是，就连三胞胎四胞胎都有的。在他看来，一个也是生，两个也是生，这凑到一堆正好，少受一次罪，顺带多出一个娃……

“那样会不会有危险？”蔡京云皱着眉头，双生子这种事他也只是听说过，他所遇到过的人当中，还没有双生子这种情况。对于这种出乎意料的事，他有些莫明的紧张感。

“听五华叔的意思是可能会有早产，但这种事很少见，他也拿不准！我看还是明天去神庙里卜一褂，看看神意！”莲生当然也是一脸的紧张，看到在一旁悠哉悠哉吃萝卜条的小三，不由双眼一瞪。这孩子都快做爸了，怎么还这么没心没肺的？看着真是急死个人！

“哎～我说你们就别操那份心好不好！不就是双胞胎嘛！没问题的！”小三看家里几人跟个锅上蚂蚁似的紧张不安，一挥手安慰起大家来了。结果被家里人齐齐瞪眼。

小三的肚子里是对双生子，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才五个月，他的肚子就这么大了。这世界上，双生子很少见，就是村里的老医师从医四五十年了，也只看过三两例。所以也怪不得夏家和蔡京云对小三是如此小心了，必竟生孩子是个很危险的事，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一尸体二命。小三这里要是出了事，这命还得多出来一条。

莲生第二天就跑到神庙里问了一次褂，显示是父子平安，这让大家的紧张感好上一些了。不过，为了照顾小三这个特殊情况，莲生还是打了包袱住到竹院里就近照顾小三去了，外人再怎么样照顾的好，他还是不放心，一定得自己全面盯着小三。

小三一整天下来从早到晚都被人紧紧盯梢，每个人都怕他出个什么意外，竹院里都弄得紧张兮兮的了。蔡京云本来还想再买两个仆人专门照顾小三，却被小三发着火推掉了，蔡京云只得让院子里的众人辛苦一些用心一些，说要是照顾好了小三，全都重重有赏。

这些日子里，小三可真是受够了，他就是被肚子里的孩子踢几脚，这几人都嚷着要找医师。要是再来两个人看着他，他怕自己会发疯的。当然就死活不许蔡京云再请仆人。

这一年的过年节日，是小三过得最无聊的一个了。无聊的小三提都不想提。

因为他这也不能动，哪也不能动，家里每个人都忙的要死要活了，却都不让他插手摆个碗筷之类的。就是找本书看看，也不能看得太久，不是要扶着他去慢走，就是要送他上床睡觉。

到最后，小三气极了，说是大家要是再这么神经兮兮的，他就绝食！虽然只是说的气话，但总算是把大家给镇住了。正好，老医师也被他们来来回回的请来请去，折腾的够呛了，就帮着小三说了几句话。认为让小三适当活动活动也是有利于生产的。蔡京云听完后只得同意，让小三做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端碗吃饭，做个针线活什么的……

如果让小三说，他只能说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资本太腐败了。真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是碰到个懒人，说不定还真会乐意万分，但小三又不是那一类型的，让人这么伺候着，他觉得全身起毛毛般的不舒服不自在。因为这种原因，他甚至和蔡京云多次的闹着别扭。

随着怀孕月分的增加，小三越来越觉的辛苦。因为胎儿的压迫，他有时会感到呼吸困难，全身骨头也都时不时的出现酸痛感，最明显的就是腰部，有时躺久了根本就直不起来。早晨起床时，还常常会牙痛，两只脚稍站久了，便会浮肿起来，用手一按便是一个小坑。

于是，小三的脾气越来越变化无常，有时候会因为被人管得急躁而冲着蔡京云发火。或是白天睡多了，便夜里睡不着，踢着蔡京云下床帮他去拿东西吃。也会因为身体上种种的不适，而对着蔡京云张牙舞爪，完全没有理由的随时发彪。

等到过完年没多久，这对夫夫就从外形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随着小三的体型越来越胖，蔡京云到是越来越瘦了，线条坚硬的脸型和瘦长的身材，让他看起来绝对不像是才二十岁的人。这隔三差五的被小三折腾一下，他到是超快速的显得更加成熟起来了。

莲生就住在竹院里，这对年轻夫夫的种种，他都看到眼里。蔡京云的表现总算让他放心下来，这人对小三是真心实事的！他也总算能安心下来把小三交到他手里了！

过完正月，天地之间便扬着日益暖和的气息，草木也开始钻出小芽。据蔡京云说，他把抚洲城里的商行铺全都转移到南河镇里了，多余的资金，他打算购买土地。小三的情况他并不放心，便放慢了他的生意计划，暂时只是把田伯派出去帮他察看各地行情，他自己则亲自打理着南河镇上的生意。

自从怀孕后，小三便觉得脑子更不好使了。蔡京云有时会陪在他身边办公，顺便给他说些事，他听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蔡京云原来是批发商，现在则想改做供货商了。小三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人，有些东西也没必要不懂装懂，对于蔡京云的生意，他并没有插上一脚的想法。他现在只是努力的让自己安静下来待产，心里一直想着，等到熬完这段时间后，日子会好过一些的！

从年后开始，南庆国的朝庭便下了布告到各乡各村，说是要鼓励农桑。甚至规定了村民各家各户都要尽所能的养上猪羊或鸡鸭，种上果树若干。也因为这个原因，蔡京云帮小三买了好些在南庆国里新鲜少见的果苗树苗，比如黄杏，板粟和樱桃。

挺着大肚子的小三要想拿着锄头种地那是不可能的，只得寻思寻思一些其它的东西，比如动动嘴皮子，让人帮忙在后院之中栽种果树及花树。

在菖蒲初生时，小三先让家里的仆人帮忙移了一些水菖蒲于小池塘旁边，这种东西不仅可以作香料还能杀蚊虫，茎和叶子又能入药，是集观赏与实用于一身的最佳植物代表之一，小三当然喜欢，喜欢自然便会种了。

菖蒲生长时，也是农户们开始准备种粮的时候。这时的小三，肚子大的有几分吓人了，童绿甚至出了个馊主意，要小三节食，免得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太大了。他这番话，自然让童管家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了。

二月份里，小三已经有孕八个月了。越来越大的腹部让他常常呼吸不过来，腿部的抽筋痛疼更是每天都存在，到了晚上，因为肚子的原因只能左侧或是右侧着睡，等他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孩子一个踢腿就让他睡意全无。还有尿频，胀气，全身乏力等等。在小三看来，得个绝症也不过如此了……

说真的，正在做准爸爸的小三很辛苦。经历种种痛苦后，小三总算愿意听从莲生的指导，开始认真学习孕期注意事项，比如腹式呼吸，或学着通过抚摩谈话来让孩子们在肚子里安静下来。他甚至听了莲生的特别讲座——关于生产时所要经历的事情。这话题虽然让小三尴尬万分，但他至少也憋红着一张脸听了一些事了。

春风吹起时，最是好入眠的时候。某个春日的午后，小三陪着蔡京云在家里办公，他自己则在一旁看些闲书，不大一会儿，小三便被春风吹得昏昏欲睡了。蔡京云看小三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便停了手里的工作，扶着小三回房睡觉去。

小三躺下去的时候，被肚子里的孩子狠狠的踢了几脚，睡意顿时全没了。便只是慵懒的躺在**休息，听木格窗外小鸟的叽叽喳喳。蔡京云也睡在一旁，帮小三揉着腰两侧，舒服的小三跟头小猪一样的在那里直哼哼。

“蔡京云，为什么你能忍受我这种无理取闹？”小三想起这些时间来，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便有些懊悔。他本性并非如此，只是因为身体的改变而有些害怕以及惊慌而已。其实每次生气发火无理取闹后，他自己便有些后悔，但有时火气一上来，他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蔡京云继续捏着小三的腰部不说话，他其实挺乐意见到这种无理取闹。他从来就没指望小三百依百顺，那种完全的，无声息的依附他并不想要。小三能把情绪在他身上全面放开，他到是喜于乐见！越是生活在一起，他便越是有这种体会。

“从抚洲城里撤资，到乡下买地。你还真打算做地主呀！你要呆在这种乡下地方过一辈子？”小三语气也没有多特意，像是随口问起。

“嗯，这样挺好的！”这到是真话，比起在蔡家的日子，现在的生活好过多了！虽然最近看着小三有些心惊胆颤的，但这也算是心甘情愿的负担！他蛮享受这种照顾小三的行为，恨不得一天到晚把小三握在手里，揣在兜里。

小三随后又说了几句，都是家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可能是被蔡京云揉的舒服了，再加上春风吹拂，不一会儿便又打着哈欠迷糊起来了。

因为老医师说过，双生子比较容易早产。所以小三怀孕八个月后，大伙儿天天都紧张兮兮的，一天三餐的问小三有没有不舒服，从散步到进食，没有一处不唠叨的。

小孩子的衣服早就备好了，多数是莲生和新河做的，也有一些是小夏黎的旧衣服，反正小三是一件都没有缝过的。就着春日的太阳，莲生又忙着把衣服尿片什么全都洗一洗晒一晒。小三也带过小四和小夏黎，知道小孩子的东西准备起来会比较麻烦，但又不得不如此小心。

蔡京云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懂，无法理解小三肚子里只有两个孩子，为什么却要晒上一院子的尿片子。

到三月中旬时，小三躺在**翻身都得让蔡京云帮忙了。

在天色微亮的某个黎明，小三被一阵一阵的腹痛惊醒。痛起来肚子都绷的硬硬的，吓得他当场叫出来了。蔡京云白天要忙着商行里的事，晚上还要照顾小三，在那时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但被小三一叫唤，又立马清醒。没办法，小三现在是到了关键时刻，半点都马虎不得。

“好像……是要出来了……”小三抱着肚子坐在**，痛过几阵后，他到是镇定起来了。也是，反正是好是歹就看今朝了！他们要是早点出来，他也正好少受点罪。反正九个月的孩子，只要活着出来，也都好养活了。

倒是蔡京云一听这话，刷的一下掀了被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可能是想安慰一下小三，但嘴皮子微微抖着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我阿爸说了，从肚子痛到孩子出来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别急，正好天快亮了，帮我去把阿爸叫起来吧！”称着肚子不痛的间歇期，小三冷静的吩咐着蔡京云。

“好！”蔡京云一听这话，衣服也不披鞋也不穿的就从**直接跑出屋去了，看得小三目瞪口呆。

然后屋外头又是叮呤咣啷的一阵乱响，接着就是一片兵慌马乱。

在小三的再一次腹痛开始时，蔡京云光着脚板叭叭叭的进屋来了，脸上带着少有的慌乱。

莲生一进屋，看到蔡京云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的在屋里乱转时，便手一挥，让他出去找人去。蔡京云心急气慌的，也不知道莲生让他去找谁。出了屋便在屋外头乱转。

好在这个时候景叔也来了，先是进屋去问了一番，然后镇静的指挥着被惊醒的众人。王五架着马车下山找村里的老医师和懂得接生的大叔。两个未婚小哥则被指挥到厨房烧水，并且越多越好。剩下的，王四和陈大牛负责做吃食，管家大叔负责准备好孩子们出生后要用的东西。连打理院子的王伯都派了任务，去寻些艾叶，用来做艾叶水。

蔡京云因为不放心小三，随着景叔他们进了屋。看到小三痛起来时，脸色苍白，全身都紧绷，不由的也跟着脸色发白出虚汗了。他拉着小三的手发抖，到是还要小三来安慰他了：“别怕！不就是生孩子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阿爸都生了四拨了，也没出任何事呀！”

蔡京云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仍然是止不住的发抖。

等到老医师和接生大叔赶来时，天色已经完全亮起来了。一个把脉，一个摸肚皮，然后齐声说了句要生了，听得蔡京云两腿发软。

医生和接生大叔都来了，蔡京云就被赶到屋外头了。木门呯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蔡京云还隐隐听到小三在屋子里痛得叫唤。

不久后，夏家几个人也都赶了过来，小夏黎还什么都不知道，在石头怀里甜甜的睡着。“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蔡京云就快急得嘴上长泡了，这会儿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就在屋外头转悠，再时不时的趴在门缝上向屋里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大家都呆在里屋里面呢。

新河一过来，便进屋帮忙去了，留下几个大男人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从黎明到午饭时候，屋里面除了众人的轻声细语，便是小三偶尔忍不住痛的叫唤声，听得蔡京云心都揪在一起了。

“别急了！这生孩子的事，我们男人急也没用！”石头看蔡京云慌乱的样子，不由的安慰起来，不过他的安慰词可不算太好。对蔡京云没起半点作用，完慰完后蔡京云仍然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午饭蔡京云是吃不下了，童绿端来的饭菜他看都没看一眼便又被端下去了。

等到申时，屋子里传来小三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叫喊，新河开始屋里屋外的端热水，一盆子清水进去，一盆子血水出来，看得蔡京云几近崩溃。

称着新河开门换水时，蔡京云夺门而入。这么长的时间了，他实在有些害怕，等得心惊胆颤。冲到里屋时，看屋里的众人也是紧张的很，不由的心脏一缩。

这时的小三满头都是汗水，头发一缕一缕的沾在头上脸上，脸色口唇都是一片苍白。因为痛得厉害的原因，嘴皮子也被他自己咬出几个血迹斑斑的伤口。

小三是仰睡在**的，身下垫了个被子之类的，微微抬高上半身，两条腿无力的撑在那里，身子下面是一大片的鲜红色血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蔡京云在屋里大吼，着急的想把小三搂在怀里。却被一旁的莲生赶紧拉住。

“……有些……出血……”新河面色也苍白着，站在身后轻声回答。

“我们已经用让主子含了参片了，老医师都在这里了，自然会处理的。老爷还是在屋外候着吧！”景叔也劝着蔡京云，想扯了蔡京云离开这屋。

“蔡京云……我好痛！”小三晕晕沉沉的睁开双眼，轻轻的朝蔡京云说话。

蔡京云甩开景叔几步走到床边，不顾莲生的拦阻，动作轻柔的把小三的头搂住，印下几个亲吻：“不怕，我就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陪你！再忍忍，过一会儿就好了！听到没？”

“嗯……”怀里的小三像是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细得像是只小猫。

屋里其它人看到小三这副模样，不由的吸气。

“蔡当家的，你过来一下。”老医师边招呼蔡京云，边走到屋外头。

“到这地步，也不敢相瞒。你家夫郎这是难产了！孩子得尽快出来，但我这里得问一句，万一有事，你是要保孩子还是要保大人？”

“什么意思？小三很危险吗？什么保大人孩子的？”蔡京云褪去一脸血色，脸色变得和小三一样苍白无力。

老医师一脸凝重的再说了一遍：“万一要出事了，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大人！”蔡京云说完便转身回到里屋。当然是保大人了，他怎么能忍受小三出事？

老医师回到里屋后，便和接生的大叔耳语了几句，说完话了，两个人立马忙碌起来了。蔡京云死活不肯再出去，一只手拉着小三的手，两只同样苍白冰冷的手十指交握紧紧相扣。

接生的大叔在给小三检查产道，而老医师则在小三身上扎针，明晃晃的银针扎在小三身上，小三立马痛的大叫起来，肚子绷的硬硬的鼓鼓的，青色的经络都清晰可见。

“蔡当家的，我们会帮你夫郎用些力气，但这样一来可能会伤到孩子甚至伤到胎胞，有可能这次之后，令夫郎会很难受孕。你可考虑清楚了？”老医师挽着袖子，语气沉重的和蔡京云解释。

“我要小三好好的活下来，他能好好的活着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蔡京云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要，……不要伤到……孩子……”虽然别扭，但在自己身体里孕育出来的孩子，小三不可能没有感情，让他放弃孩子，他自然是不应。

“我不要你出事！我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这里！听到没有！”蔡京云搂住小三的头，双眼发红，低声吼叫的声音像是只负伤的野兽。

老医师一看这情景，也不多说什么，在小三身旁站定，握着拳手在小三肚子上使命推挤，身下的接生大叔也忙着用白布做着什么。

在上辈子时，小三就听说了，医学上把人类的疼痛分为十二级，而生孩子是所有痛疼的最高级别，那是男人们无法想象和无法体会的剧痛。而现在，小三知道这种疼痛感了，像是身体里按了无数个定时炸弹，一个接一个的炸开，到后面甚至是连成一片的轰炸，只觉得再如此下去，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

他早就没了力气了，老医师的拳手抵在他的肚子上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推挤着，小三觉得内脏都被推离位置，搅在一起形成一片难以忍受的剧痛！

迷迷糊糊时，听到有人兴奋的大叫，出来了……

然后有孩子的哭声。

再不久后，又有人在兴奋的大叫，第二个……

当听到第二个微弱的哭声时，小三强撑的身体再也受不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