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从未离开,三年,一直都睡在这牡丹园中。”
她望着满眼绽放得璀璨夺目的满园芳菲,轻叹一声,也许她说出真相,就再也见不到这满园的牡丹了……但是她还要说,真相即使残酷,也好过让权倾陌活在幻想中,这也不是云裳想见到的。
“她……”
聪明如权倾陌怎会不明白陆小妹的意思?满眼的璀璨,竟然是吸取挚爱的尸身得此美——这样的美,有多残酷?
“你一心在外寻她,再也没有留意这庭院了,现在看看吧,有几处的花,开得格外的好……”
陆小妹还是不忍再说下去了,默默地擦身离开这个悲惨的男人。
“云裳……”
权倾陌疯了似的动手刨动泥土……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如此狼狈,想来也不想被她看见。
她终于不忍再看,轻轻拥着最后的几支最好的牡丹离开。
云裳那日应该是见到等着自己的权倾陌了的,然后在这*圃,活生生肢解了自己的遗骨。
那日,权倾陌说下了好大的雨,他等了一夜。
杜云裳是最好的杀手,也是最好的肢解尸体的人,她自然知道,身体会在破坏成什么情况下,自己会死去,会在什么情况下,被泥水土壤吞没,化作泥土,化成后院的璀璨。
“我生在这里,也想死在这里,哪怕做这后院牡丹下的亡魂,也好过远离故土做荒野孤鬼。”
权倾陌随口的话,她一直铭记在心。
她杀死了找寻她的杀手,放出话,自己叛离玄武,将所有疑虑都引到自己身上,然后终于安心地了结了自己。
不能让玄武王派出的探子察觉到自己还活着,或者找到自己的尸骨,于是,她便选择了如此决绝,自我了结的方式死在挚爱的花圃里。
一睡,就是三年。
云裳,你还在么?
是你托梦给我么?
还是因为你和上一世的尚筱舞有些相似,为了挚爱,宁死不屈,我才会做了那个诡谲的梦?
陆小妹驻足在回廊处,猛然回首,前世的尚筱舞脑海里那满园的璀璨,竟与眼前的景象别无二致,不由地苦笑——祁冠宇,我不是尚筱舞,你纵然许我千里芳菲,也敌不过一世心伤。
她怕了,因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感到了那一半犯贱的灵魂在颤抖,不长记性的尚筱舞,总是牵扯着她平静的思绪泛起波澜。
即使她危机时刻果敢决绝,但只要祁冠宇在她身边出现,她就会变得慌神。祁冠宇说她小性子,可若不是因为他在身边,有了那潜在想要依赖的感觉,她又怎地会失控?
她感到宿命般的悲哀。
苦笑摇头,正欲离去,回身撞见了慌张寻来的尚阳。
“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尚阳提着鞋袜追了出来,见到脸色惨白的陆小妹,关起地伸手抹上额头,松了口气,按着她坐下,“还好你没染上风寒,怎么不穿鞋袜就出来!你这么胡来,亏你还是学医的!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早晚要吃不消的……”
“呐,尚阳,你说情爱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人要死要活的?”
因她手里捧着好些花,尚阳仰头略微愣了神,似乎那花和她融为一体了似的,手上的鞋袜险些落了地,莫名地红了脸,慌张地低了头替她穿好鞋袜,讷讷道:“我怎么知道……”
“是啊,我也不知……”
陆小妹望着院子里飞舞的蝴蝶轻声叹:“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你说什么?”
尚阳恍然抬头,追问。
“没什么,”陆小妹从院子里收回了目光,笑得若无其事,“对了,他怎么样了?”
“他?哦,好着呢!”
尚阳一想起那个祁冠宇就来气,可心里对李子然的话还存着芥蒂,也担心她的安慰,只得将愤恨隐了去,探寻地问:“小妹,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也是要回茶庄的吧……难道要带着祁冠宇一起?”
“怎么,你不喜欢他?”
陆小妹好奇地打量着尚阳,这家伙怎么一晚上不见,对祁冠宇如此警惕起来?之前还很感激他每每危险时候帮自己的。
“没……”
尚阳是个耿直的性子,也不会说谎。
“他要不要一起走,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毕竟天下茶庄不是天下医馆,拉一个不情愿的人又是何必?你和我一起去问他吧!”
陆小妹起身,笑呵呵地拉着尚阳想快些走,却还是在没出庭院的时候,听见了身后男子的悲鸣。
尚阳惊愕转身,“怎么了!?”
“走吧!别多管了……”
陆小妹咬着嘴唇拉着尚阳疾步离去,不忍再听见一声,那般绝望的哭喊……
尚阳虽然好奇,可见她如此也只得跟着她离开,心想:这有钱又有权的人,果然一个个都不正常,祁冠宇狡诈阴险,李子然神秘兮兮,本以为就这个权倾陌正常些,现在也开始疯疯癫癫的了……还是做个平凡的人要来的自在……
一路无言,各怀着心思,陆小妹和尚阳来到了祁冠宇的住所。
二人推门,见祁冠宇正闭着眼睡着,面容祥和。
尚阳回过神来,“你摘了这好些花做什么?”
“这么好的牡丹,弃了可惜,回去晒干了做花茶……反正他一时半刻也没醒,你先帮我将这花送回天下茶庄去吧!茶庄的人知道如何做,错过了时辰,花就败了,香就散了。”
“好吧,什么花这么宝贝……”
尚阳虽然此刻并不想离开,可看她坚定的样子,还是依了她,小心地接过了花,出了房门。
屋门轻掩,她坐在床边微笑,“祁冠宇,你醒着的吧?”
**的人睁了眼,露出坏笑,“你怎知我没睡?”
“感觉你在笑我。”
陆小妹莞尔,“其实我只是诈一诈你,没想到真的诈到你了。”
“你怎知我不是故意诱你诈我?不把那小子支开,说话也是不便。”
祁冠宇支撑着坐起身,倚在墙侧,青丝散落在肩,白色寝衣映衬得他的脸色更加惨白,笑得很是有些邪魅。
陆小妹垂了眼,不再看他,伸手搭上他滑落在身侧的手腕,“……恢复得不错,相爷府锦衣玉食,不缺医药,看来是没有必要和我回茶庄了……”
她将要离了手,却被他反手握住,挑眉坏笑,“你再把把看?”
陆小妹不解,再次搭脉,忽然惊得起了身,急忙从身旁的药匣抽出银针,刺入心脉:“你究竟要怎样!我辛辛苦苦缝合你心口的重伤,止住了血,你怎得又要用内力冲破!你是不想活了吗!?”
即使紧抿着唇,祁冠宇的嘴角已经溢了血,瞳孔涣散:“你是神医,自然不会让我死……”
“祁冠宇!”
她看着失去知觉沉睡着,却还挂着一抹坏笑的男子,心里莫名有些痛。
伤得明明是他,她为什么会痛?
她有些激动地打开药匣,立在床边有些愤恨,“祁冠宇,你要死也死远点,别死在我手里!”
忙活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护住了他的心脉,写了方子交给了来闲逛的李子然。
李子然接过了药方,盯着**的男子奇怪地向一旁捧着水壶灌水的陆小妹:“你不是说他已经没问题了么?怎么又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呼……”
忙活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天都暗了,她才将他救了回来,又渴又饿,抓了桌上的茶点就往嘴里塞,摆手示意李子然先不要和她说话。
陆小妹好不容易咽下了点心,缓过了些精神,白了李子然一眼:“等他醒了你自己问好了,自寻死路的人,简直无药可救。再来一次,就让他死了算了!”
李子然似乎明白了似的笑了笑,可转眼便变了脸,颇有深意地望着陆小妹道:“不省心的也不止他一人,你应该出去看看权倾陌,他能不能活过今晚,也是个未知。”
“我去……”
陆小妹简直无力吐槽,怎么忙完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不能让她歇一会儿么!本来以为那权倾陌也是个明白事理的,知道杜云裳是为了自己活命,惨死花下,他至少也要好好活着,别让她枉死啊!
没想到他竟然要殉情?!
这事说来,也是她扯出来的,权倾陌若就这么死了,自己也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更对不住杜云裳的一番心意了!反正祁冠宇现在也稳定了,托付李子然照顾祁冠宇,府中也有专门抓药煎药的仆役,她也放心。从李子然口中得知,那权倾陌还在花园里,她便再次来到了牡丹园。
园子外,空无一人,准确地说,府里的杂役似乎都遁了踪迹,不知所踪。
一进园子,陆小妹便惊得顿了脚,掩住口鼻,险些惊叫出声。
夕阳残血,满园的芬芳全都落了泥,香气袭人,就在花园中央辟出一片空地,空地上,是一具用缠绕着根须的遗骨拼凑成的女子尸骸,尸骸上披着一件醒目的赤色锦绣嫁衣!
身侧的男子一样的绯色嫁服,手中握着一枚尚锋利的花簪,正要刺向颈项!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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