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凤凰涅槃5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颜一一懒洋洋地坐在一家戏班子后院的院墙外，一棵发了新芽的歪脖子树上。

身体沐浴在早春的阳光里，从枝干上垂下的两条腿不时地前后晃悠着，带着轻纱的裙摆也像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她的目光越过矮墙，一直停留在墙内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不，准确地说，他只是个大孩子。

那戏班子的后院，有几个人在练习唱念做打的基本功，那男子的着装明显不是戏班里的人，却也跟着他们玩闹得甚是起劲。

门开了，从后门跑出来个孩童。颜一一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笑嘻嘻地出现在孩童的面前。

她掏出一袋子梨膏糖，拈了一个递到孩童的面前，轻言细语地说道：“姐姐给你糖吃，你进去帮我把一位姓君的哥哥叫出来，好不好？”

“你当是哄三岁孩子吗？”小男孩白了她一眼，却反应迅速地将糖接过来塞进了嘴里。

颜一一上下打量着他：“你难道不是三岁吗？”

“我四岁啦！”男孩机灵地转身，却到底是吃人的嘴软，他乖乖地向着君如洗跑去。

系统：“你找他做什么？”

颜一一：“找他做皇帝。”

“……！！”系统，“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好看。”

系统：“女人，你很有眼光哦！”

颜一一有点意外：“统统，你崩人设了诶。”这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系统吗？

“咳咳……”系统干咳两声，恢复了严肃，“请不要这么随意地称呼我，我和你还没有那么熟。”

君如洗已经从后门走了出来，就站在燕舞莺啼的春风里，远远地看着颜一一发愣。

他有光洁白皙的脸庞，优美如花的唇形，眉如墨画，发如黑玉，只不过，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傻气。

一袭素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虽然衬得肌肤细如美瓷，却并没有一个王爷应有的贵气。若不是颜一一早晨去过安定王府，听几个懒散的下人说他每日最爱混迹于这戏班子里，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便是安定王君如洗。

“你找我？”君如洗歪着头问了一句，注意力很快又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了去，“有事快说，我还要回去听他们练《西厢记》呢。”

颜一一拿出哄孩子的耐性，依旧从袋子里拈出个梨膏糖来递给他：“你尝尝，可比别处的好吃多了。”

君如洗接过来扔进嘴里，顺便着横了她一眼：“你当是哄三岁孩子吗？你是不是傻？”

“……”

颜一一此刻竟然无言以对。

她想奉还一个白眼，可是看着君如洗腮帮子鼓鼓地含着颗糖，一脸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又天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她顿时心软，不忍与他一般见识。

“你喜欢昆曲？”颜一一转了话题，“我的功夫可好了，你要看吗？”

“真的？”君如洗那对黑曜石似的眸子果然亮了起来，迸发出迷人的光彩。

于是，颜一一让君如洗帮她拿着糖袋子，自己袖子一挽，连着三个后空翻。她身姿轻盈得宛如凌空画弧脚不沾地，比院子里那些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君如洗张着嘴呆愣了一下，便发出兴高采烈的叫好声。他激动地冲上来，亲自往颜一一的嘴里喂了一粒糖：“我还想再看一次，可以吗？”

于是，颜一一又表演了一次。

直到君如洗第三次往颜一一的嘴里扔糖，并且叫着：“再翻一个，再翻一个……”

颜一一感觉到不太对劲，她停下来，双手叉腰地看着君如洗：“你耍猴还是遛狗呢？？”

像是被她严厉的样子吓到，君如洗立刻耷拉着脑袋，怯生生地说了一句：“你生我气了？阿鸾。”

“你知道我是谁？你倒是早说啊！”颜一一更气了，她想想又觉得不对，“你既认得我，怎能如此称呼我？”

“我几年前的中秋节便见过你，那晚，我听皇兄叫你阿鸾。皇兄叫得，我为何叫不得？”

理由是显而易见的，朱鸾是皇后，皇后的闺名只有她的夫君能叫。可是颜一一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说。什么皇后，什么夫君，都不过是朱鸾此生的噩梦。

君如洗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很理解地说：“我之前还不敢认你，就因为知道你是皇后，哪里有像你这般四下游逛的皇后？是不是皇兄嫌你傻，将你赶出宫了？”

“……”颜一一对上他同情的目光，点头回答，“大概也差不多了。”

君如洗本就比颜一一高出一个头，他走过来，像对待小动物一样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她：“你别难过，你长得这样好看，又会翻跟头，皇兄不要你，是他傻。”

他站在跟前，挡住了一片头顶的阳光，他逆着光的眉眼格外明媚，说出来的话虽然傻乎乎的，可是声音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竟然敢摸皇后的头，颜一一仗着他傻，也“友好”地捏了捏王爷光滑细腻的脸。那手感真的太好，如果不是碍于男女有别，颜一一真想再凑上去用嘴咬一咬。

到底是个傻皇子，君如洗乖乖地忍受了颜一一的“魔爪”，等她松了手，又乖乖地回答了她一些简单的问话。

末了，他用亮晶晶的小眼神看着她问：“你明日还会来看我吗？你的糖，好好吃。”

颜一一这才发现，交给他拿着的一小袋子梨膏糖居然已经快要见底了。君如洗不知道几时又塞了一个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渴望地看着她。

“算你识货！我的梨膏糖是改了配方的，不仅好吃，而且养颜。”颜一一故意馋他，“那我为什么要白白送给你吃呢？”

“我可以每天唱戏给你听，我会水袖功、扇子功，我也会翻跟头，只是没有你的好。”他可怜兮兮地说着。

君如洗有一双让人对他狠不下心肠来拒绝的眼睛，颜一一笑着答应他：“好。我天天来给你送好吃的，不过，你以后都要听我的话。”

颜一一最需要的，就是听话，因为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替代君如深坐上皇位的傀儡，她只要他皇族的身份。

颜一一早就仔细地想过，君如深的那些兄弟们，略有点才华的，早在当年夺嫡之争时就被除掉了。剩下那几个，要么贪婪，要么阴沉，而且都在君如深严密的控制之下。

就算是能避开君如深的眼线，他们也不会信任朱鸾，毕竟当年，朱家曾在新帝登基这件事上，立下过汗马功劳。

既然这样，那么唯一拥有皇族身份，又不被君如深注意的人，只有这位傻皇子君如洗。

系统：“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你要让傻皇子当皇帝？”

“统统，别担心。他傻，可是我不傻啊，有我辅佐，还能出什么乱子？”朱鸾曾是大魏的女将军，前朝还曾出过女相、女尚书，颜一一不介意来古代过一把权倾朝野的官瘾。

君如深倒是不傻，可是他不作为。而且，按照朱鸾那一世的记忆，他封了朱莺之后，便要开始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嗯哼，好吧宿主，我觉得，你的决策无比英明。”

颜一一有些狐疑：“你是一个假的系统吧？你居然不反对我叫你统统了？”

系统提示：你所呼叫的系统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呼叫。

竟然跑了，果然很奇怪。

俩人的对话并不计入该世界时间，颜一一认真地对君如洗说：“咱们做个交易吧，你听我的话，我让你一生，坐享荣华。”

君如洗眨巴着眼睛没说话，一脸茫然。

打这天起，颜一一每天都会带着精致的点心糖果来看君如洗，她不带随从，以她的功夫，也没人能知道她的行踪。

她有时候会与君如洗在戏班子外见面，听他说说话；也有时候，她会去他的安定王府看看他做的功课。

颜一一有些意外，虽然说君如洗傻乎乎的，他的那位师傅也是极其敷衍，可是他的功课倒是做得不错，而且字如其人，清秀隽逸。

她从君如洗口中得知了他的经历。他生母只是个宫女，他生下来便不受父皇重视。母亲对他说，好好做功课，父皇便会喜欢他。于是他努力了，可是父皇仍然不曾用正眼看过他。

后来，他又听说敌国屡屡来犯，父皇忧心战事。于是他学习骑马射箭，却因为年少降不住烈马，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让马踩死。

他成了大魏国的傻皇子，父皇和兄弟们更加无人重视他。倒是先皇临终前发了善心，怕自己一死，这个傻儿子有一天养不活自己，到底将他封了个王，赐了一座府邸。

颜一一看得出来，君如洗空有一个王爷的名号，其实什么都没有。偌大的王府就几个懒散的下人，还时不时地偷点东西，反正傻皇子也管不住他们。

君如洗是孩子心性，每天看到好吃的东西都会喜笑颜开，待颜一一也越发亲近起来。颜一一也总当他是个孩子，总觉得自己不过是拿了些点心，便平白捡了只听话的小奶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