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诞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在遥远的神代，那神秘的初期，伟大的，深黑色的帝王曾将自己的权能分割，交给了他王座之下的四个生灵。

生灵的说法不对，因为过于高贵，那种存在或许只能够称之为【生命】，而非【生物】。

它们永远无法抵达死亡。

它们掌握着足以让世界动摇的权利。

它们天生有着绝对听服的侍从。

对于它们来说，世界是无趣的，有序的，静止的。

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是形而上学的……大概吧，诺顿对于哲学并未深入了解，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用在了研究电子竞技，以及这个时代人类的科学书籍。

总而言之，龙王是绝对完美的生物。

如果说人类有着进化的本质和义务，那么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进化的终点会是龙王以外的任何事物吧？

诺顿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双生子中的弟弟从沉睡中唤醒，第二件事情则是带着它到处观测着这个世界。

不可避免的，他第一个目标就是那名为藤丸立香的存在。

也因此，他去了日本。

在那个国家，他为了获取信息而侵入了当地的混血种组织，似乎是叫做……蛇岐八家吧，故意留下一点伪装出来的“侵入失败”的情报，而自己真正希望的都已经得到了。

对于诺顿这个站在炼金术顶点的人来说，无论是记忆侵入，又或者时间回溯都是简单的操作，就算现代的神秘已经消退，大源衰竭，那么只要不是真正的“时间回溯”，而是“将过去的影像”再现这种程度的事情，也依旧做得到。

他看见了一个名为赫尔佐格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从小就和所有混血种区别开来，和所有人类显得格格不入，他自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也实际上确实有着触摸真理的资格。

对放在基因工程上的成果，甚至让诺顿都忍不住赞叹。

对方对于成为龙王，成为完美生物的追求与狂热，连诺顿都忍不住侧目。

因为忍不住……

忍不住……

去嘲讽那种愚行。

不要误会。

不是“人类无法成为龙王”。

虽然说那是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但是依旧存在着思路，存在着可能。

诺顿所嘲笑的现实是——

“赫尔佐格无法成为龙王”

这才是绝对的现实。

从刚才的结论来看，这句话似乎矛盾了，因为赫尔佐格属于人类，既然人类有机会，那么为什么唯独赫尔佐格不行呢？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那数千次，数万次的演算中，赫尔佐格都会失败呢？

为什么，这是绝对无法更改的现实呢？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绝对无法改变的什么】

最初察觉到这个异样的，是什么时候呢？

作为青铜与火之王，同时也是炼金术的顶点，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够察觉到。

【世界是固定的。】

神代时期，在自己的“未来视”依旧完全的时代，诺顿能够轻松地以千年为单位进行观测，并且模拟出这千年上百万的可能性。

未来是不一样的，但却又充满着违和感。

例如说，在所有的未来中，自己都会被推上苏美尔神话的神位，然后与人类决裂。

在所有的未来中，自己都会被奥丁杀死，然后陷入沉睡。

在所有的未来中，人类的历史都会继续，然后以亚瑟王的死作为分割线终结神代。

【平行世界交叉理论】

这个在人类世界要很久之后才会被某位天才解开的理论，诺顿因为天生的独特性，早在出生后没多久就理解了。

世界的历史是丝带状的延续，无论再怎么扩散，也终究会在某一个，数个点上汇聚。

——有些事情是绝对无法更改的。

他将这种事件命名为【收束点】。

收束点是世界历史上绝对不会更改的节点，往往是某种事件，比如某个存在的死亡，又或者某个种族的成就。

而除了收束点以外的时间上，世界则会有着无数种发展方式。

这些发展方式，某种未来自己观测的越多，则那种世界线成为自己既定的未来的概率也就越大。

在后世，这似乎被称为【观测者效应】。

被人观测到的未来就会进行可能性的坍缩，最终化作不可更改的现实。

但是因为未来视本身就不是一个人的特权，有着无数的观测者存在，所以未来也因此变得动**而摇曳，产生了随机性。

嘛，说到底，也只是在平行的束线上随机，最终都会收束。

在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诺顿也一度陷入迷茫，在神代时期“诺顿是不亚于黑王般残暴的君主”这样的传闻，大都来源于这件事情。

世界是固定的，没有办法改变，而自己偏偏能够将所有的一切看透。

那种痛苦，那种知晓一切的恐惧与愤怒，让诺顿几乎无法忍受。

最初的他高傲而残暴，看到耶梦加得对人类产生感情还会嗤之以鼻，因为他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渴望——来自龙王的，来自那种完美生物的一种奢求……

【让自己脱离完美，变为凡人】。

耶梦加得在渴望成为人。

诺顿对此竭尽嘲讽，甚至逼迫康斯坦丁和耶梦加得断绝来往，但他其实知道……

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在意，是因为恐惧。

恐惧着，自己是否也会有一天，承受不了“全知”的代价。

时间慢慢流逝，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的龙王也有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迈，他做好了所有准备，作为炼金术的王，只要他愿意全心全意准备自己的工坊，那么按道理来说，四大王座上他就是最为无敌的存在。

全知全能。

但是它还是输了。

奥丁佯装和自己发动战争的同时联合人类，依靠人类将自己打败。

明明在那几百万种未来中都未出现，但只要自己偏离了那些未来，为了抵达“诺顿会败给奥丁”这种既定的节点，那就会诞生出新的未来，直到能够将自己杀死。

【收束点】成功迎来收束。

这一次失败是导火索。

竭尽一切却无法抵抗命运的恐惧，让诺顿还是放手了。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关闭掉自己的未来视。

全知的龙王绝对否定自己的全知，那种能力本就不该由任何具备思考能力，且存在“类人性”的生命承担。

在诺顿的第二代生命，他已经放弃了所有了夺取黑王宝座之类曾经的宏图霸愿，从历史上不难看出，他甚至愿意辅佐人类的军王，而自己退居幕后，只是修建了白帝城作为工坊。

他累了，只想要和康斯坦丁好好地活下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彻底放手未来的时候，他不小心看见了——

死亡。

他的死亡。

诺顿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在未来中，自己似乎被一个橘发的少女贯穿了心脏。

对于龙类来说，贯穿心脏绝非是致命伤。

人类的共识是，想要杀死龙类，就要依靠有着“贤者之石”的武器，因为龙类的肉体几乎不灭，即便肉体被彻底毁掉，也还可以通过结茧重生。

而贤者之石中蕴含着精神元素，能够将龙类从精神层面杀死。

理论是对的，但是实际上，想要将龙王那庞大的精神元素杀死，区区子弹大小的贤者之石是完全不够的。

精神是生命的轨迹，康斯坦丁那浅薄的阅历或许让他的精神元素并未多么丰富，但诺顿的精神元素却是天地间仅次于白王，奥丁等龙类的存在。

一般而言，诺顿是不会死的。

但在那无数个未来中，自己都会被杀死，被名为藤丸立香的少女虐杀。

少女有着堪比龙王的精神元素，她本身就是个巨型的贤者之石！

战斗能力，战斗天赋，临场应变能力——

全部都是怪物级。

虽然诺顿尝试扩充了自己的未来视，但是在发现哪怕将未来观测数量提升到百万，千万级别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后，他就放弃了。

如果自己提前和藤丸立香处好关系，那么就会被一个叫做昂热的混血种揭穿，最后在混战中被一个无法观测到的存在杀死。

未来视中无法观测到的存在，只有可能是位格比自己更高的存在，诺顿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身份，毕竟可选的名额只有那么几个。

而如果自己用平民威胁藤丸立香，那么女孩会爆种一样把自己杀了。

如果自己选择干脆逃跑，就会被奥丁盯上，追杀至死。

如果……

没有如果。

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虽然说龙类本来不该迎来终结，但是活了那么久的诺顿自认为自己已经品尝过了世界上所有的欢愉和权利。

如果只是自己死亡的话，诺顿大概会“哦”一声然后接受吧。

但——

在白帝城的那一世，诺顿看见了【收束点】的真相。

收束点并非是以诺顿的死作为收束。

而是以【青铜与火之王】的死作为收束。

简而言之……

康斯坦丁也会死。

和之前的不同——

是彻底的死亡。

大多数时候，康斯坦丁并不会死在那个叫做藤丸立香的女孩手里，而是被昂热那把能将龙王杀害的折刀砍死，又或者被那个无法观测的阴影杀死，甚至还死在其他混血种手上。

康斯坦丁和自己不一样，他太多弱点了。

所以自己本来应该保护他的。

在白帝城的最后一段时光，男人发了疯一般地开始思考如何打破【收束点】的绝对性，但最终都没能够得到解决方案。

而自己也最终还是被奥丁的势力所引导，和人类混血种全面开战，在那次战斗中他几乎没有做任何抵抗地被杀死了。

因为未来是无法被改变的。

【在白帝城被杀死】

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那也是【收束点】的一部分。

自己会死。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命中注定的收束点……

命运。

多么令人恶心的词汇……

无论是龙族，又或者人类，都要在这种词汇下演着令人生厌的戏剧，就这样子活着，然后死去吗？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知道自己最爱的人会死。

比这还恐怖的事情是这个死亡无法改变。

而跨越在这至上的恐惧，则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诺顿本该在这之后就彻底崩溃，放弃挣扎了。

直到他遇见了那个人……

【哦～平行世界理论，你也研究过这个吗？】

1513年，诺顿在米兰公国。

失意的诺顿遇到了自己龙生中第一个人类的“熟人”。

列奥纳多·达·芬奇。

虽然这段孽缘因为诺顿当时保持着龙王的矜持等多方面因素，达芬奇并未和诺顿成为所谓的“友人”的关系，但毫无疑问的是，人类智慧的顶点与龙族科技树顶点的龙王相遇了。

失去斗志的诺顿，本来就自诩孱弱的科研人员的达芬奇，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战斗的迹象，达芬奇在确认了诺顿的想法后帮助他以及康斯坦丁在人类混血种组织的猎杀下生活了一段时间，两人也开始聊起了各种事情。

炼金术也好，科学也好，又或者说是画画，建筑学……

用现在的话来说，诺顿算是个理工超人，对于事物的好奇心也相当旺盛，未来视只能够看，但是诺顿并未用其进行太过于真是的体验，所以当他看到蒙娜丽莎的画作诞生，还是颇为诧异。

但两人讨论最多的，大概就是平行世界理论。

和诺顿一样，达芬奇也看破了平行世界理论的构成，知晓了【收束点】的存在，但她致力于如何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达芬奇网络上去找乐子，对于收束点的事情反倒是并不关心。

而诺顿也并未告诉达芬奇自己未来会死的事情，因为如果达芬奇知道了就相当于增加了观测者的数量，未来既定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虽然，百分之一百的既定事实，再怎么加也无所谓就是了。

两人在那里度过了很平和的一段时间，相互交流思想，刚好那时正直文艺复兴时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还算是干着和时代背景相当吻合的事情。

而最终，诺顿帮助达芬奇制作出了百分之七十证明平行世界理论的计划，也就是【通过根源搭建达芬奇网络的计划】。

虽然这么说来有些奇怪，但诺顿其实也颇有成就感，天才所构思出来的计划即便是龙王也颇为赞叹。

而两人的交情也逐渐加深，他与康斯坦丁随着达芬奇在罗马以及佛罗伦萨流浪，也一直到了最后的时刻。

1519年，达芬奇在法国昂布瓦斯病逝。

明明自己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但是却没有告诉她。

而达芬奇死前也仿佛早就预料到般，并未对诺顿“知而不告”的行为有任何评价。

她只是留下了最后的话语，让诺顿回到米兰公国，找到最初的设计图作为临别的礼物。

诺顿拿到了那个叫做《达芬奇网络》的计划书，里面有着百分之七十都是两人共同参与的部分，而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则是达芬奇独立思考得出的结果。

也就是有关于【根源】以及【英灵殿】的设想。

她打算用自己的死来作为测试。

诺顿本该感慨于这位和自己惺惺相惜的天才的伟大之处，但他做不到。

因为他这才意识到，这是达芬奇最后送给自己的礼物。

【英灵殿】

【根源】

……

能够做到。

诺顿忽然想到。

【自己有办法让康斯坦丁脱离这死亡的漩涡。】

更高一层……

要让思考更深一层……

更加疯狂，更加绝对……

让这个世界脱离观测，让这个世界成为绝对自由的世界。

摆脱命运的方法，他好像找到了。

他要让康斯坦丁活下去。

名为诺顿的龙王在那一天变了。

唯一能够理解他的知己，天才逝世，而诺顿则是在死亡后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脑中那个疯狂的计划实现的时代到来。

等待……

并心存希望。

……

“……终究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吗。”

赤鬼川深处，诺顿的本体睁开了眼睛。

理所当然的，作为谨慎到发癫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不可能让自己独自前往美国而不做任何准备，虽然说名叫路明非的人类的确在自己心中有一丝痕迹，但是诺顿的目标中就不可能改变。

去往美国的，打从一开始就是诺顿的“影武者”。

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瓶中小人】

象征着炼金术本质的生命，那并非由人手所创造，而是只能够通过最高阶的炼金术师，用尽毕生心血才可能够触碰到的奇迹。

——从出生起就链接根源。

——从出生起就拥有着超越龙族的视野。

炼金的概念由这个星球诞生，虽然说诺顿被称为炼金术之祖，但实际上，他自身的权能也是他者所给予的。

世界的终极。

漆黑的皇帝……

炼金术这个概念由黑王诞生，而那位王也同样连接着世界的本源，以及名为真理的门扉，而所谓的【瓶中小人】，就是以“抵达炼金术极点”来创造出“类黑王容器”的过程。

一旦成功，那么就等于创造出了连通黑王，根源，以及现实世界的钥匙，无数炼金术师趋之若鹜的宝物。

因为这本身就是瑰宝般的奇迹，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炼金术师也几乎只可能是本身就掌握着【真理】的炼金术师。

而诺顿所知道的所有同行里，只有一个家伙会打算制作这种东西……

“奥丁吗……那家伙……还没有放弃那可笑的理想……”

诺顿用困倦的语气哀悼着自己的同胞，但那份消极并非针对奥丁，而是对准了自己。

【瓶中小人】是现代几乎无法复刻的奇迹，哪怕是诺顿也需要花费接近百年的时间才有把握，而以奥丁的水平，大概是起码模拟演算了千年才制作出的仅此一例的存在。

陈墨瞳是特殊的，所以诺顿在遇到她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

一旦有了她，自己的所有计划都可以从简。

但……

【怎么样，要打吗？】

脑中似乎还残留着男孩的问话，当诺顿用手指抚摸自己的脖颈，只感觉脖子周围的一圈都仿佛被冰冷的刺痛所缠绕。

没想到那位存在竟然愿意庇护陈墨瞳。

而理由，竟然是为了藤丸立香。

那个命中注定，要将青铜与火之王，要将诺顿杀死的“英雄”。

果然，自己的【命运fate】永远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那……

“就按照原计划行事吧。”

诺顿抬头看去，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在赤鬼川的表面，恐怖的气息如水银泻地般向着深处涌来。

虽说是虚伪的皇，却抵达了正品的高度。

那么……

稍微去处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