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沉入深海……
那是无边无际的黑,但是路明非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认知到所谓的“黑暗”的。
因为在他的周围,即不存在颜色,也不存在物质的触感。
一切归于虚无,就好像物质在死亡后分解的碎片伴随着运乘洪流的隧道,托着他流动着,流向那收容一切的根源。
无法睁开眼睛。
无法移动身体。
仅仅是感受着虚无。
但是……
为什么呢……
会感到……那么地……
熟悉。
到底是……
【哥哥。】
咔。
就像是世界的天与地之间的分界线化作镜面,被垂落而下的少年穿透击碎,以路明非的身体为中心,延绵的破碎直至尽头。
在那一瞬间,失坠感,恐惧,一切人类所能容纳的感情才逐渐回到路明非的脑中。
……
海浪有规律地拍打着船舷,路明非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哥哥,很好,你戒掉了睡懒觉的习惯,就算它陪伴了你十多年,我很满意。”海风声里,有人淡淡地说。“但你却仅仅是因为一个叫做藤丸立香的女人把它抛弃了,我很失望。”
“路……鸣泽?”路明非站了起来,从一艘小船的甲板上。
他有点分不清楚,哪一者是真实的。好像他在这个甲板上睡了一觉,奥丁,英灵殿,以及芬布尔之冬都成了梦里的事情。
头顶星光洒落,一眼望出去,大海漆黑,没有岛屿,更没有大陆,无边的水上,飘着这艘白色的帆船,帆船上两个人,他和那个穿黑色西装扎蕾丝领巾的大孩子。
那么熟悉的场景。
曾经,和诺顿那场战斗结束后,在福州那次的雨夜,自己都是在这片黑暗无边的大海与男孩见面。
但是这一次……
看着这望不见底的深海,路明非莫名地投以了更多注意力。
(刚才那种的感觉……)
(是这片海……)
“哥哥,别乱看。”路鸣泽坐在船舷边,晃悠着双腿,在黑色的海里踢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你没听过冥河的故事吗?偷窥深海之人都会被拽入无尽的深渊。”
路明非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
“这是冥河?”
“不,比那恐怖一万倍吧,不过……可惜,我不能够向你解释。”
“……嗯,知道了。”
路明非忽然又躺了回去,仰面朝天,大口唿吸着冰冷的海风。他怔怔地看着天空,能够感受到自己意识的上浮,这是梦境即将结束的征兆,他来过太多次,所以也明白了。
多次提过,路明非已经逐渐地成熟了。
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思考现在的状况。
【路鸣泽已经苏醒并且能够和自己交流】——交易能够正常进行,并且自己一定没有被困在芬布尔之冬之中,不然就无法和领域之外的路鸣泽交流。
自己的安全大概率也已经得到保障,不然路鸣泽开口应该在向自己推销那所谓的交易才对。
那……
路鸣泽,为什么要叫醒自己?
“哥哥,你能够想到我在你身上设下的禁制很让我意外,强行进行的交易让你现在一半的生命都转移到了我的手上。”
“嘛……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路鸣泽明知道路明非即将回归现实,却也不急,语气淡淡地缓声说。
“只要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交易是无法戒除的。”
“这就是权与力。”
“他不仅可以用来压迫万民,用来享受荣贵,用来凌驾于众生之上,也可以……”
路鸣泽顿了一秒。
“保护……你在乎的什么。”
“哼,虽然说我认为那种行为十分浪费就是了,如果当时你选择放弃藤丸立香的话,完全可以趁着被海德拉剧毒侵袭的奥丁无法动弹和完美操控英灵的缝隙,将对方杀死。”
“哥哥,你本可以成为世界的英雄。”
“不感兴趣。”路明非即答道。
男孩躺在船上,看着星光挪移,随口询问着。
“比起那个,大姐头现在是安全的吗?外面还需要我做什么?”
“……哥哥你意外有成为工作狂的潜质啊……”路鸣泽下意识吐槽,“好吧,但是在被藤丸立香救助期间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识的,你可不要太依赖我。”
“你有情报网的吧,那个叫做酒德麻衣的女人什么的。”
“……”
路鸣泽缩了缩肩膀,他停止了踩水,身体僵硬起来。
“……我开始有点讨厌你了,哥哥,你还是笨点好玩。”
路明非点头。
“哦,那我开始喜欢你了。”
路鸣泽“?”
男孩在这次对话中第一次转过头来,双目中闪着疑惑,和毫不知羞耻的路明非对视数秒。
……这人不会真打算向着藤丸立香学习吧?
啧。
“好了,够了,我坦白,麻衣的确收集到了卡塞尔内的情报。”
随后,佯装无事发生的路鸣泽将包括“末日派”“主战派”的情报全部告诉了路明非,也提醒了他,此时一切事件的中心都围绕着一个人物——
陈墨瞳
“……怎么说呢……真够可怜的。”路明非听完,忍不住挠了挠头。
“什么?陈墨瞳?”路鸣泽对这个女人似乎没什么感想,兴趣缺缺地搭话。
“嗯,毕竟……又是被迫灌输那些自己不想知道的知识,又被家族钳制,出生以来一直到死亡都被设计,现在还要作为被争抢的‘道具’,怎么说呢……”
路明非低声嘟囔着说。
“太不公平了……”
“是吗,说不定接下来还会更加不公平哦。”路鸣泽耸肩,忽然嗤笑着,嘴角掀起恶趣味的弧度道,“曾经的她至少可以决定自身的死,但……”
“最不自由的人,连自己的死法都无法决定。”
路鸣泽的话语总是充斥着谜语。
至少路明非就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但……他还是下意识思考后,给出了答复。
“那个时候,我会努力去救她。”
“怎么,看上人家了?”路鸣泽点头。
“不,只是因为如果是大姐头的话,就会这么做。”
“怎么,看上你大姐头了?”路鸣泽张嘴发出哦哦的声音。
“你丫的怎么满脑子都是耍朋友?!”
路明非半恼。
“只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么做心情会更舒畅,仅此而已。”
路明非心想。
大姐头所想要传达给我的,也仅仅是这个意思。
意志也好,勇气也好,看待世界的方式也好,她用着比谁都要愉悦的姿态吸引着人们像她靠近。
如果最‘愉悦’的人做着最‘正确’的事情。
所有人都会忍住去学习,去模仿,那……
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加有趣吧。
……
什么嘛。
无聊的答案。
路鸣泽闭上眼睛,也向着身后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去拯救世界吧,最后的忠告——”
路鸣泽眉眼弯弯,露出神秘而愉悦的笑容,一如既往地为自己戴上面具。
“警惕藤丸立香,以及……”
“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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