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锦妃的延福宫回来后,月贵人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原本晚膳应该去主殿同良嫔一同用的,未免让良嫔看出她的心虚与忐忑不安,便推脱说身子不爽、让服侍她的小环端了晚膳到自己的芳心殿用。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月贵人顾自坐在黄花梨的贵妃榻上出神:按理说锦妃不是个好事的人,虽说她从前与沐婉芙的关系不错,但她现在已是个毁了容貌的废弃之人;她实在想不出锦妃有什么理由为她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散播谣言,还是真像锦妃说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欠了的总归是要还的?
“回禀贵人,奴婢已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请贵人移驾。”正当月贵人出神之际,小环轻轻走进暖阁回禀道。
月贵人顾自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便起身搭着小环的手往仕女图的玉屏风后头走去。
放入新鲜花瓣的温热汤泉里冒着氤氲的水汽,一整日的疲惫在热水的浸泡中一一的消失殆尽,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有所舒缓,“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想这片刻的宁静被身后的人打扰,月贵人慵懒地吩咐着在旁伺候的小环。
“是!”小环毕恭毕敬地应了是,随即轻轻退出暖阁,打下了烟萝纱帘,从北窗下飘进的缕缕微风将纱帘轻轻吹起,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沉浸在花瓣浴中的女子终于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倦意,沉沉睡了……
殿内的宫灯让人轻轻吹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纱窗洞开的大殿内不经意间吹进了些阴寒的气息。
一个激灵,睡熟的人忽然被凉气惊醒了。暖阁内空无一人,就连掌灯的宫女也没有一个,“来人…来人…”月贵人极为恼火地叫着,哗啦从水中站了起来,寂静无声的暖阁让她的心中不由直发毛。
忽然一个人影晃过,月贵人慌张地从屏风上取了件氅衣胡乱穿着,惊恐地问:“谁,是谁在哪里?”
如此熟悉的场景不禁让月贵人想起当时沐婉芙遭到瑛嫔袭击的那夜,忽然有人出来用力掐出她的脖子,厉声道:“你这个贱人,是谁让你勾引皇上的,谁允许你勾引皇上的……”带着满腔的怨气,来人将月贵人推入水中要将她当场溺毙。
“啊……”惊叫间,月贵人已呛了好几口自己的洗澡水,“来人…来人…”月贵人拼命的挣扎,极力的呼救。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你。”那人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良嫔用完了晚膳受了锦妃邀请去延福宫挑选内务府新呈的衣料,所以偌大的灏雪宫内根本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呼救。见迟迟没人进来就自己,月贵人忽然使出全身力气朝那女人狠狠踢了一脚,而后发疯似的往殿门口跑去。
挨了她一脚的女人也被激怒,根本顾不得腿部的疼痛便歇斯底里的跟着追了出去,原本已经跑到了门口的月贵人一步步地后退着,满脸的惊恐与惧怕:身着白衣的女子长发低垂,如同暗夜的幽灵一般飘进了芳心殿。
“不是我有心要害你的,你别来找我,要报仇你去找蓉妃,是她容不下你。”月贵人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嘴里胡乱地说着。
夜风轻轻吹起长发,黑暗的夜色中那张比鬼脸还要恐怖狰狞的面容惨白无血色的暴露在月贵人的眼前:“把孩子还给我,我要你们把孩子还给我!!”沐婉芙死死抓着这个昔日匍匐在自己脚下表着衷心的旧仆,若不是她还没回复身份,她恨不能现在就首刃这个毁去了自己容貌的贱人。
“怎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那些事情都一一的推脱干净吗?”沐婉芙狰狞地笑着,随即撩开了发丝,“每当我看到这些刀痕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你昔日服侍我的情意,想起被缢死后还让你们丢入了湖中的翠岚,被乱刀刺死的春儿,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子。这每一件、每一桩怎么能说与你无关了。怎么说你晓月能熬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我这个旧主子可是为你铺了不少路呢,若是不来向你道贺一句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能安心的待在乐寿堂呢。”
“那都是你自己作孽罢了,又能怪得了谁。”月贵人怨毒地挤出几个字,因良嫔被锦妃邀去宫里选衣料,所以灏雪宫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沐婉芙曾经来过。
“若不是有靖懿太妃护着你,你以为你能母凭子贵坐上淑媛的位子?”月贵人讥笑着面目狰狞的沐婉芙,“蓉妃其实早就容不下你了,她容不下你跟她争宠,容不下你怀了皇上的孩子,容不下你生下一儿半女与她平起平坐。你一个贱婢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得到皇上的垂青?就凭你长得像仁惠皇贵妃吗?”
沐婉芙手中力道微微松了些,不以为然地看定满脸不屑地晓月,“那又如何,我是亲王次女,就算有长幼嫡庶之分我好歹还是个郡主。不管现在深处何地,我的位份都会比你尊贵。你不过是内务府的包衣奴才,就算皇上再宠着你,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的位次终究是要低我一等的,而你欠我的迟早要十倍、百倍的偿还给我。”
“那就等你在有生之年走出乐寿堂之时再来找我,等到那时我一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月贵人嘲弄地看向沐婉芙,言下之意是:等你沐婉芙能活着走出乐寿堂的时候,大概自己也是太嫔什么的了。
“我也拭目以待呢。”沐婉芙狰狞地笑着,而后松开了掐着月贵人的双手,顾自走出了芳心殿。
殿外一拥而上的几名女子冲进芳心殿就对月贵人拳打脚踢,每一脚踢的都是看不出的内伤。
走出芳心殿,沐婉芙抬头看向如水的夜色,暗暗冷笑:她说的没错,不管是蓉妃还是丽嫔、或是这芳心殿里住着的月贵人,都要等她走出乐寿堂以后才能付诸行动,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麻四引着沐婉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灏雪宫,恰巧良嫔的舆辇停在了宫外,只听偏殿那边响起了极其怪异的声音,月贵人眼下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若是有个闪失她也吃嘴不起,于是急急带人过去了看了看情况。当茜如将殿内的宫灯一一点上后,只见月贵人一个人躺在地下护着容貌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良嫔见芳心殿内脏乱不堪,月贵人亦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诧异道:“妹妹这是怎么?”
听是良嫔的声音,月贵人这才放下了护着容貌的双手,十分窘迫地看着良嫔:方才还在殿内围攻她的一群女人忽然不见了,殿内除了打翻的花瓶香几、和赶到的良嫔外再无他人。
良嫔见她一脸的惊恐心里更为疑惑,这时从殿外跑进了一个小宫女,向良嫔和月贵人行礼道:“奴婢见过良嫔娘娘,贵人主子。”
“姐姐,刚刚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疯女人在妹妹的芳心殿撒野,她们肯定还没走远,还得劳烦姐姐去把她们抓来交给皇后娘娘处置才是。”月贵人边说边搭着小环的手站了起来,将自己被人殴打的事情讲与了良嫔听。
良嫔听后与身边的茜如对视了一眼,方才她们回宫的时候别说是一群女人了,就连半个鬼影都没有。良嫔并没有直接回答月贵人,而是问了扶着月贵人起来的小环:“方才你去了哪里,可曾见到有什么人进来过?”
那小环摇了摇头,笃定道:“方才主子在殿内沐浴时吩咐奴婢不用在跟前伺候了,所以奴婢就在外面打了会儿瞌睡,其间并没有见到有谁来过。”
“不可能,刚刚明明……”月贵人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良嫔正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月贵人怕说漏嘴反而惹得良嫔怀疑,忽然谦顺道:“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近来总是歇息的不好,劳烦良嫔姐姐为我担心了。”
见她有如此反应,良嫔心中大抵也有了数,便好意叮嘱了她一句:“没事就好。方才我在宫外听见妹妹的声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好在妹妹没什么大碍,明儿个我就让茜如去请太医过来替妹妹瞧瞧。天色也不早了,妹妹还是早些歇息吧!”
“谢姐姐关爱,姐姐慢走。”月贵人福身谢了恩,方才送了良嫔出去。
等良嫔回了主殿后,服侍月贵人的小环诺诺地跪于月贵人的脚边请罪道:“奴婢未能保护主子的周全,还望主子降罪。”
“这里不用你收拾了,下去吧!”月贵人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了小环先下去。
小环也吃不准月贵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应了句是便躬身退出了暖阁。
月贵人躺在黄花梨的贵妃榻上暗暗回想刚刚的事情:这一切发生的明明那么真实,却为何在一眨眼间都消失了,还有胳膊上未散去的淤青?莫非,真的像锦妃说的那样:是什么人想要报复自己?
思虑至此,月贵人已经想到了对策:这件事,唯有和衍庆宫的那位商量一下对策才行。若真是有人在暗地里装神弄鬼的话,她也一定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第二日一早,与月贵人同住的良嫔原本打算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完安后再差人请太医过来给月贵人请平安脉,不曾想伺候月贵人的小环早早来报说月贵人高烧不止,怕是不能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
良嫔也不敢怠慢,忙差人将此事回禀了坤宁宫,皇后派了太医过去给月贵人看诊,又交待良嫔不必去慈宁宫请安,好好留在宫里照看月贵人便可。
太医看诊后也不敢说是受了内伤,只说是心气郁结,乃受惊过度引起的症状,开了几副安神汤交给良嫔,细心的交待了煎药与服药的时辰,待一一交待妥当后太医也离开了芳心殿。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太医也说月贵人的症状是受惊过度的引起的,这让众人更加深信锦妃当日的说法。芳心殿的事情在各宫从慈宁宫请完安后便也在六宫里传开了:说是月贵人因卖主求荣而被枉死的翠岚和春儿前来索命,芳心殿内明明空无一人,她还硬要说是被一群女人围打,分明就是亏心事做多了的下场。因月贵人是宫女出身,许多世家出生的妃嫔自然是瞧不起她的,众人不免跟着落井下石了一番。然而芳心殿的事则传的神乎其神,同时也引起了景阳宫的注意。
PS:三天没有更新了,给亲们认错,一定努力更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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