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就叹:“想大舅舅也是世袭的一等公,如今犯了事,以往那些世交只有唯恐避之不及的。如今这来吊丧的人,除了薛蝌琴儿邢大姑娘一家,也无旁人了。想着世间的事,果也——”
黛玉话还未说完,那水溶已经备了祭品,进了嘉荫堂。水溶来了,宝玉领众人行了礼,迎春等便带了探春等回避。宝玉对水溶道:“王爷请慢坐。”因说还有事需料理。灵堂中,彼时只唯水溶黛玉二人。
黛玉便叹:“如今,这府里的人又短了两个。真正我这心里也凄凉。”
水溶听了,就也叹:“赦公没了。这赫赫扬扬一百余年的贾府,果然就此寥落。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古来今往,其实莫过如此。你也不必过多伤悲。”
黛玉听了,就叹:“府上大老爷没了。想二老爷也不知究竟如何。王爷说的可都是真的?”
水溶听了,就叹:“玉儿,你想听真话么?”
黛玉一听,心里一惊,方对水溶道:“我自然想听真话。”
水溶听了,就对黛玉道:“府上二老爷与性命却是无虞。这点你需相信我。”
黛玉听,就点头道:“这样就好了。只是王爷还想同我说什么?”
水溶听了,却是长长一叹:“政公每日在牢里,却也不是无事做,而是——”
黛玉见水溶沉吟,心里也明白了一二分,因对了水溶道:“王爷只管说。想府上大老爷去戍边,每日做的已然是粗重活计了。这既然是去受罚,哪里又敢同从前相比呢?”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好。政公在牢里,每日早晚却是在牢后养猪,得了空了,还需去种菜。”
黛玉听了,心里一酸。因问水溶:“这样的活计,不知我舅舅能否做得来?”
水溶就叹:“只因皇上下过旨意,任何人不得去探监。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自然是头一个不得去。不过,那牢里行走的也有我的旧人。想他们不敢瞒我
。听闻,政公在里头,养猪种菜的倒也勤谨。”
黛玉听了,就长长一叹:“我懂了。皇上不杀他,只是想羞辱他。想舅舅这样出身世家的士大夫,侍弄这些,只比死还难受的。”
岂料,水溶听了,却是摇头:“倒也不是。我听说,初时政公也觉屈辱,尤其收拾猪粪,更欲令他作呕。但过了一月,政公也就习以为常了。听我那旧人说,一日不去猪栏,就浑身不自在的。”
黛玉听了,就叹:“你说的。我且只放在心里。我断然是不敢告诉她们的。想他们知道了老爷在牢里做这些营生,只是寝食难安的。”
水溶听了,就道:“所以我单和你说。不过人处在那样地步,不那样,又能怎样?总是活着才是第一要务。想政公以后若出来了,只怕当真是看淡了世情了。”
黛玉听了,便也深深一叹,方道:“老爷也老了。我唯一盼的,就是能将他从牢里接出来,在园子里颐养天年。想我来了这府里,他也待我极好。”
水溶听黛玉说起园子,心里忍了一忍。但想她以后终会知道,因此还是道:“玉儿。我今日过来了,除了拜祭赦公,还有另外一事。”
黛玉听了,就问:“何事?王爷只管说。”
水溶听了,就叹:“昨儿个我进宫去了。皇上似乎无事,与我很是闲聊了一番。皇上问起园子一事,因说这贾府既然是罪家,论理还是不该令他的眷属再住这样的园子。皇上似乎听说了你的事,告诉我说贾府的家眷要想继续住那园子,就需给他白银一百万两,以冲国库。”
黛玉听了,心里惊异,因对了水溶道:“一百万两?皇上好大的胃口!不过,皇上此言算是背信弃义,毕竟他答应过我的!”
水溶听了,就苦笑道:“不错。皇上是允诺过。我也问了,他说那只是给你们暂住。那园子既然充了公了。说你们就该给租金。”
黛玉听了,也苦笑道:“因此,那一百万两,就是皇上要的租金了?”
水溶听了,就叹:“玉儿。此事我去想办法。”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你帮与的我够多的了。这些银子,我来想办法。”因又问水溶支付这些银两的时间。
水溶就道:“皇上说给你三个月宽限时间。入了夏了,就着李公公过来收银子了。”
黛玉听了,沉吟了一会,方道:“好好的,为何皇上突然提及园子一事?”
水溶听了,就叹:“玉儿。你做的营生,皇上一干知道。那些盐商里,本就又他的耳目。”
黛玉听了,就又苦笑:“王爷,我懂了。大概皇上见我发了些财,因此——”
水溶听了,就笑:“暂时,皇上大概是这么个意思。皇上倒也开明,知两淮盐商南北贩盐,的确能提高国库税收。但皇上也是俗人,听了我五叔说那些扬州的盐商巨富,只是富可敌国的,皇上也眼红不已!”
黛玉听了,就叹:“我懂了。如此说来,那些个盐商也要遭殃了。”
水溶就道:“也不是。据闻皇上要出宫亲下江南,设宴招待那些盐商。名为设宴,实为募捐。”
黛玉听了,简直哭笑不得,因道:“不过他们果然有钱,家里个个七八个小妾,各处买田置地的。我和他们打过交道,心里很清楚。”
水溶听了,见黛玉还未领回他的意思,不得不提醒道:“玉儿。就我所知,那些设宴招待的盐商里,也有你的名字。”
黛玉听了,心里方一怔,默然良久,遂朝水溶笑:“如此说来,我比他们苦。我是两头要出钱。园子的钱要出,设宴捐募的也要出。”
水溶听了,就叹:“皇上一直在观察你。想看你能支撑到几时?不想,你竟带着那贾府的家眷发了财,皇上大概是觉得没有面子了!”
黛玉听了,不禁一笑:“如此,我令皇上失望了?”
水溶听了,亦笑:“玉儿。你不知,皇上那样一说,我的心里,却是以你自豪之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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