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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看着干嘛?”何子荣没有放弃。
马承武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他。其他几个人也以同样的神情看着他。何子荣明白过来:“你们是一伙的。我神乌胡鲁不会放过你们异教徒和叛教者。火刑,全部火刑,一个都逃不过。”
袁乃东用力一扔,将何子荣扔到半空,任由他跌落到地上。这一扔一跌,把何子荣吓得魂飞魄散,却又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袁乃东问,“重生教,或者所有的宗教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
何子荣望着自己的脚尖,拒不回答。
袁乃东说:“我父亲讲过一个故事。”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碳族的数十个国家,分作两大阵营,同盟国和轴心国,相互攻伐,史称“第二次世界大战”,简称“二战”。
二战期间,美国军队曾经在一个非常边远的小岛上修建了机场,作为中转站,向前线的部队运送从枪支弹药到香烟咖啡等在内的各种物资。小岛虽小,却也有土著人。起初,土著人很害怕,也很好奇。美军邀请他们参观机场,还给他们分享香烟、啤酒和罐头。他们既高兴,又迷惑。后来,战争结束,中转站没用了,美军就撤离了那个小岛。
又过了好多年,有人来到那个小岛,惊讶地发现,土著人在废弃的机场,排着不怎么整齐的队伍,喊着不怎么嘹亮的口号,拿着树枝在手里胡乱地舞动,似乎在模仿军队训练。他们又捡来数十张树叶,整理,分发,捏在手里,一边喊叫一边扔到桌子上,还装模作样地提防同伴看自己的“树叶”,像极了打扑克。
这些土著人在干嘛呢?经过学者的一番研究,得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又发人深思的结论。原来,多年以前,土著人看到当年美军这样做了之后,就有金属做的大鸟为他们运来香烟、啤酒和罐头。所以,在美军撤离之后,土著人模仿美军训练和打扑克,期待有一天,也有金属做的大鸟,为他们送来香烟、啤酒和罐头。
“在这个故事里,土著人只是把训练和打扑克当成一种祭祀或者祈祷的行为,模仿着做,他们并没有真正懂得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袁乃东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何子荣回答。
袁乃东微微一愣,万万没有想到何子荣会这么回答。细细一想,也确实如此。说不定何子荣连扑克都不知道,又跟其他信徒一样把金属做的大鸟叫做“仙艖”,他又如何理解蕴藏在这个故事里的意义呢?袁乃东缓了一缓,换了个方向,又问:“冰湖下重生教信徒的尸体你也看见了,那些尸体,生前哪一个不是对乌胡鲁忠心耿耿?你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被埋进冰湖里,连个墓碑都没有?”
“是,我看见了,那些尸体,非常可怕。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也会梦见。我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但那又怎么样?”何子荣倔强地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是神将,我是至尊的长老,如果我是史无前例的重生教三巨头,我想埋谁就埋谁!谁能把我埋进冰湖里!谁能说我错呢!”
何子荣的这种说法,已经失去了讲道理的可能性。袁乃东看向马承武:“他是你们的了。我猜,你们早就想这么干呢。”
马承武命人把何子荣押下去。“马团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袁乃东问,“上次我提出的建议,你没有正面答复。”
上次在机场,在给马承武讲过荧惑守心与天花病毒的故事后,袁乃东问马承武今后的打算,马团长以沉默作为回答。这一次,他不打算再沉默了。“弟兄们。”他的目光从帐篷里的几个连长脸上一一扫过,“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一个问题。文长老是白磷团的大树,文长老在的时候,是他为白磷团遮风挡雨。文长老也是白磷团的舵手,主心骨,司令员,为白磷团指引行动的方向。现在,文长老没了,白磷团该怎么办?我想了很久,没有答案,直到我遇到了袁乃东兄弟,知道了当年那场天降瘟疫的秘密。”
说到这里,马承武很刻意地停了下来,看着在场的人。
黄文军诚恳地说:“马团长,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听你的。”
毛勇急切地说:“造他娘的反,给文长老报仇。”
毛勇此言一出,董锐等人立刻附和,帐篷里顿时喧嚣起来。马承武挥挥手,止住大家的群情激愤:“我决定,从此刻起,白磷团脱离重生教,与游击队合作,共同对抗乌胡鲁,为九泉之下冤死的文庆裕长老报仇。”
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云霄。“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事情。”马承武等大家稍微安静,接着说,“重生教盘根错节,势力极其强大,不说别的,仅仅是拱卫乞力马扎罗山的堕落者与天神卫,人员的数量和装备的质量,都远远超过白磷团。说这些,就是提醒诸位,切莫掉以轻心,我们随时可能牺牲。”
袁乃东提醒道:“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乌胡鲁还不知道白磷团已经起义了。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对。保密,这事儿杜显圣负责。切不可走漏消息。”马承武在杜显圣作出保证后,点着头继续说,“起义,白磷团起义了。刚才没有想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咱们这次行动,现在知道了。起义。是的,白磷团起义了。”
袁乃东建议:“还需要一个人,作为白磷团和游击队的联络人……”
帐篷外传来几声异响,有人惊呼,有人惨叫,有人惊恐地高喊:“抓住他!别让他跑啦!”袁乃东来不及惊讶,闪电般地蹿了出去。远处的一座帐篷边,四名刚才押走何子荣的白磷团战士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他们的面容惨白,身体以奇怪的方式扭曲着。看样子是被谁在极近的距离快速击打心脏部位所致。不过,他们都还活着。下手者手下留情,只是要他们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却没有要他们的命。
这时,更远处的一道身影吸引了袁乃东的目光。白磷团的临时营地建在昨天遇袭的峡谷入口,营地一半在峡谷里,一半在峡谷外。那道绿色的身影贴着左边的岩壁,快速向上攀爬,宛如猿猴一般。袁乃东调整视野,将那道身影拉近,放大,不无惊讶地发现,那道身影是两个人。一个是何子荣,另一个则是何敏萱。何敏萱用一根束缚带,将何子荣绑在自己身后,手脚并用,在岩壁上快速移动。岩壁又陡又直,可供抓握和借力的地方不多,但丝毫没有影响背着何子荣的何敏萱。她的动作迅速至极,手脚交替使用,时而跳跃,时而挪动,眨眼间已经攀爬到岩壁三分之二的高处。
白磷团的其他人也出来观看。袁乃东对马承武说:“叫他们别开枪,我去抓何子荣回来。”旋即双足一顿,双臂一展,跳起,落下,已是十几米远。这超乎常人的弹跳力激起了现场的一阵惊呼。袁乃东不管,七八个兔起鹘落,已经到了营地边缘,站到了岩壁底下。与此同时,他仰望何敏萱和何子荣时隐时现的身影,计算出他们要去的位置,然后计算出去那里的最短路径。何敏萱虽然经过赛博格改造,但她背着何子荣,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袁乃东有信心追上她。
太阳高挂,天空蓝得鲜亮,空气宛如滚滚的岩浆,而阳光照耀下的大地,无论是山脉还是丛林,颜色都特别鲜艳浓烈。袁乃东全力以赴,沿着规划好的路线,跳上陡直的岩壁,向顶上攀爬。这岩壁历尽千年的风吹日晒,柔软的部分早已掉落,剩下的部分兀立在空气之中,层层叠叠,怪异,然而无比坚实。
不一刻,袁乃东攀爬到四百米高的岩壁顶端。那儿有一块舌状巨石,他翻身上去,站在巨石边缘,向四周张望。前面是一大片热带丛林,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各种植被。
何敏萱忽然掀开一片叶丛,一个人走了出来。她穿着裁剪过的丛林迷彩服,非常适合运动,一头齐耳的短发,有一种特别的英姿飒爽。她走上巨石,走到袁乃东跟前,露齿而笑:“来啦,袁大哥。比我预估的要快三分钟。袁大哥真厉害。”
话音未落,她的拳头闪电般攻向着袁乃东的心脏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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