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坤宁宫内就坐满了前来定醒的妃嫔们。

欧阳素馨端起桌上的一杯香茗，徐徐吹开浮沫，抿了一口后，抬眼在室内梭巡了一遍，却见唯独关心络的位置空了下来，她微微皱了皱眉道：“冰儿，这关婉仪是怎么回事。”

冰儿向她行了一礼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啊！！……”

欧阳素馨点点头，还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得内室的水晶帘“哗啦”一响，关心络走了进来，她的神色恹恹的，漫不经心的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欧阳素馨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笑着道：“起身吧。”

关心络懒懒站起身来，就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这时，欧阳素馨却将她叫住：“近日来的晨昏定省，关婉仪似乎都来的晚了一些呢，可是有什么困难吗？”

关心络转身，看着欧阳素馨，一双半张不张的桃花眼微眨，说道：“本来臣妾不该说的，不过既然皇后娘娘发问了，那臣妾就直说了，这晨昏定省的时辰定得太过早了些，恕臣妾实在起不来。”

冰儿这时忍不住插嘴道：“关芳仪所住的绮罗宫已经是离坤宁宫最近的地方了，你还嫌远不成？”

欧阳素馨示意冰儿噤声，随后又换上一脸和煦的笑意，对着关心络道：“可这晨昏定省是每个妃嫔都必须遵守的规矩，对于关婉仪来说，真有那么难遵守么？”

关心络无谓地耸耸肩，说道：“臣妾的意思并非是不遵守，臣妾不过认为，这尊重与否是在臣妾心中，而非体现在晨昏定省这一处，还请娘娘容量臣妾，允许臣妾睡醒后再来。”

此时的坤宁宫中，一片哗然，大家先是安静，接着又交头接耳起来，毕竟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大家都是头一遭听到。

没有想到关心络竟然这般目无高位，欧阳素馨的脸色微变，她正在考虑如何回答她的话之时，柳雁书站了起来，对着欧阳素馨行了一礼：“臣妾有一言，还请皇后娘娘准许。”

欧阳素馨点点头：“柳充容但说无妨。”

她看了关心络一眼，道：“早在入宫之前，臣妾就在府中习得宫规，早知道这晨起向皇后请安是为尽妾室之责，臣子之忠，是宸希立国起就

立的规矩，历经几朝，未曾变过，也没有因为谁破例过。”

柳雁书顿了一顿，又道：“方才听了关婉仪的高见，臣妾实在是不敢苟同，婉仪方才说，这尊敬与否，是藏在心中，并非体现于请安，这臣妾就更不懂了，这心中的尊敬，必定要表现在外才可以。还是说，这关婉仪的心中，对皇后娘娘，乃至对宸希国，都不曾有过尊敬么？”

她的目光锐利，不着痕迹地扫过了关心络的身上，一时之间，室内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关心络身上。

关心络沉默着，一言不发，柳雁书却在这时又补上了一句：“臣妾素来听闻关婉仪的兄长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试问这军队中若无规矩立足，又何来为宸希赢来这赫赫战功呢？”

关心络没有想到柳雁书会选择在此时帮助欧阳素馨，她暗自惊讶地望了柳雁书一眼，连忙跪倒在地：“皇后娘娘，臣妾绝无半分不敬之意，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欧阳素馨微笑道：“妹妹刚刚进宫，不明白规矩也是有的啊！！……”

“只是……”她的眼睛，慢慢落到了关心络身边站着的贴身宫女身上，欧阳素馨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你作为宫女，没能将宫中礼仪告诉自己的主子，可谓是失职，这样的宫女，你让本宫如何留你在关婉仪身边伺候？”

还没等关心络反应过来，欧阳素馨便又道：“来人，把这宫女拖下去杖责二十，发到慎刑司！”

这个宫女实在无辜，欧阳素馨明着是处罚关心络身边的宫女，实则相当于打了关心络的脸，只见关心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下，她只得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啊！！……”

“关婉仪不必客气。”欧阳素馨在座位上坐直身子，继续道：“这底下的人不懂事，该管教的还是要管教才是，好了，众位妹妹，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众位宫嫔起身行礼，依次退下，柳雁书却一直留在原地。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欧阳素馨说一般。

欧阳素馨看出了她的意图，命人将她面前的茶杯重新斟满，微笑地看着她说道：“柳充容，方才多亏你出来替本宫解围了啊！！……”

柳雁书起身道：“皇后娘娘抬爱

了，无非是那关婉仪仗着自己的兄长立过军功，行事说话也太过跋扈了些，臣妾看不过眼去，斗胆反驳了几句而已。”

欧阳素馨继续道：“可你这几句正是四两拨千斤，一下就让关婉仪无话可说了，这中书令大人家的女子，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柳雁书福了福身道：“那也是皇后娘娘您的栽培。”

“哦？”欧阳素馨好奇地问道：“我何时栽培过柳充容了？”

柳雁书直起身子，娓娓道来：“就在前几个月，娘娘慧眼识破了燕州悬案的蹊跷之处，还帮着皇上解决了益州知府的案子，可见娘娘也是不可多得的聪慧之人，后宫上下，都效仿娘娘为宸希、为后宫分忧，也算是皇后娘娘的栽培了啊！！……”

欧阳素馨轻笑几声，她换了一个姿势依靠在座上：“这柳充容不仅见多识广，还能说会道，连本宫都快要甘拜下风了啊！！……”

这个柳雁书，能将自己入宫前发生的事情掌握的一清二楚，可见之前调查自己可没少下工夫，欧阳素馨脸上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在心底里却又对这个柳充容刮目相看。

柳雁书又道：“臣妾原先在府中，就很是敬佩娘娘这样的豁达之人，臣妾愿常常到娘娘这里来，聆听娘娘教诲，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欧阳素馨微笑道：“柳充容客气了啊！！……”

柳充容走后，冰儿望着她的背影道：“这次宫中位分最高的两个人里，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欧阳素馨点了点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道：“关心络不足为惧，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这个中书令之女，她究竟是敌是友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必然少不了勾心斗角，朝堂之上，赫连翰宸让朝廷命官之间互相制衡，后宫之中，欧阳素馨又让朝廷命官之女互相制衡。欧阳素馨突然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条件反射一般地考虑起了这些问题。看来，这命运的巨轮，不仅推动着她们的人生，也推动着自己的人生。

她看着窗外，突然幽幽一叹，这永无止境的争斗，还没开始就已经令自己厌烦了，看来在这皇宫中要想求得心中的一份平静，实在太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