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回来的那日, 王氏早早便来了西府花厅坐着。
有长辈在,宝因如今纵使是管着家,也循着个中礼仪,未坐北面向南的乌木椅, 而是另择东向坐的文椅, 上面搭着青缎绣鸾鸟纹的椅披, 搬了副脚踏在椅下摆着。
红鸢侍立在旁, 手里握着扇子柄,为女子送着清风。
坐于对面的妇人则端着茶盏直叹气, 一口都不曾喝下,最后更是抿抿略干瘪的嘴, 不甚有胃口的放置在手边的高几上, 似乎再多再凉的风也降不了她心中的火气。
见王氏一副心燥模样, 宝因身子未动,只是伸手往右边,从侍婢手中拿过团扇, 自己轻轻摇着, 又低声吩咐:“你去叫人熬制些蔗浆来, 里头再放几块冰。”
这才过去三四日,离五月地腊都还有半月, 天气已隐隐变得闷热起来。
欸了声后, 红鸢紧忙出了花厅。
有人影晃动,王氏循着声音去看,以为是女子遣去二门外探听情况的, 心中不免更加郁结难耐:“说是辰时便能到, 如今都快午时了, 连个人影子都还没见到, 倒真是会消遣人,一回来便先要给人甩个脸子瞧不成。”
二房的那几根弯弯肠子,她还不晓得?这是要给绥哥儿和铆哥儿的媳妇来棍杀威棒,不过是个叔母,端什么婆母的派头。
“等些也没什么。”下座的袁慈航听着这句话,垂下双手,刚饮过一口的鹧鸪盏还端在手心里,便先开口抚慰道,“许是车驾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这才给耽搁了。”
宝因安静坐着,手指扣住满月团扇的玉环,持着一抹淡笑,并不言语。
二房这一出为的是什么,她心中自然有数,只是有些话,王氏说的,她们却说不得。
这些礼法为的是维护皇权,要下尊上,幼尊老,人人都如此,万民自不敢僭越,如今不是管府里的事务,她要有所怨言,便是不孝了。
袁慈航也并非是个愚昧不知的,她侧过身子,放下盏后,脸上挂着自责,像是真不自知:“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就会出事呢?”
宝因和王氏相觑一眼,各自笑开。
过了午时,二门外的小厮也来禀报,他们派人去过坊门与城门,均不见林府的车驾驶来。
厅内面阳,眼见热气聚拢,宝因由侍儿扶着起身,喊上袁慈航和王氏一同进了右边背阴的屋里去闲坐。
待得无趣,便命人搬来燕几和方杌,又拿来骰子,三人围坐着玩起了鹤格。
两者博戏,输者旁观,轮番来,倒也玩出了宴会之乐来。
不过两三刻,蔗浆也送来,绿色玻璃碗内,盛满乳白色的浆水,一柄透如玉色的长匙浸在其中,冰块浮在浆水上,一时分不出。
跟着侍女一起进来的红鸢拿出丝帕垫在碗底,递给女子:“大奶奶。”
宝因瞟了眼旁侧,轻轻颔首,随即放下手中的长方金片,明完最后一张牌,王氏早已明完牌。
伸长脖子,仔细瞧完后,王氏仰头便笑起来,手上也不闲着,收拾着桌上的牌,边说边往坐在自己右边的袁慈航看了眼:“我们俩这轮番博,可算是让你输一场了。”
喝完小半碗浆水,袁慈航作为输最多的人,不愿接这一茬,反娇嗔道:“得亏是不赌钱的,若不然,我妆奁都该赔给叔母和嫂嫂了。”
“闲暇娱乐罢了,非年非节,哪就能赌钱,便是赌什么,注数又玩不大,又哪能将你妆奁都输了。”宝因将眼前绘刻有道家神仙的金片一一拾起,归置整齐,放于燕几中央,打趣道,“我瞧你是不愿陪我们玩罢了。”
“我是怕你们嫌我愚笨。”袁慈航放下手中的饮碗,伸手抓起鹤格,立马明志,“怎么会是不愿。”
王氏接茬道:“铆哥儿不嫌就是,我们嫌怕什么的。”
袁慈航含羞,不再说话。
坐在旁观席上的宝因则松下心神,从侍女那儿接过玻璃碗,拨开冰块,舀了几勺的蔗浆入口,醇厚甜腻,却也不敢多食,只是瞧着她们博戏的时候,偶尔吃口。
几轮过后,有婆子急忙慌的跑来,立在门槛外,一一喊过里面的主子后,话赶话的汇报二门外的事:“绥大奶奶、三太太、铆二奶奶,二太太她们要到了。”
厅内漏刻,箭标也露出未初一刻。
宝因执帕压唇:“到哪了?”
婆子低头再答:“还没进坊门。”
宝因乜去一眼。
乘坐牛车,进了坊门,要是快,那还需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却现在就来惊扰...婆子赶紧把自己摘干净:“这是刚刚二太太身边的婆子来说的,要我马上便进府回禀,说是耽搁了主子的迎接事宜,拿我是问。”
这是要人去角门亲迎。
王氏也听明白了,翻开张金片,嘻笑道:“去叫那个婆子告诉二太太,她不是惯会说些什么祖宗礼法的?叫她好好找找,本朝所尊《礼记》中哪条有写,大宗房还得去府门口迎小宗房的?她要真想过过这个瘾,大可不必下车,出了通化门,往太原郡去,骢哥儿在那里任职,自会三叩九拜,好好迎接她这个嫡母。”
大宗乃百世不迁之宗,为家族共主,除了血缘,还有小宗对大宗的服从,皇家莫不如是,登基继位者为大宗,其余诸子为小宗。
宝因垂眸,扇托抵在掌心,扶着燕几,缓缓起身:“叔母您在这坐坐,我与慈航去迎迎。”
袁慈航也赶紧跟着起身,附和。
王氏担忧的看向女子:“宝姐儿。”
她倒也不是认这个死理,只是这事要放到皇室中去,便是皇帝的叔母逼着皇后去宫门亲迎一个外命妇。
哪有这么逼的?
宝因瞧见妇人一副气到面红耳赤的模样,走过去为她扇风,笑说道:“二叔母是长辈,远道而来也算是客,我身为主人,哪有如此待客的礼?”
一句主客,便已四两拨千斤的表明身份。
王氏见女子心中有数,不会被杨氏欺了去,这才放下鹤格,喝着蔗浆给自己降温。
未末二刻,婆子来说人进巷子了。
宝因和袁慈航这才出了花厅,穿过二门,直往西角门去。
第100节
刚迈过门槛,就见有牛车停在外边巷道,直到婆子看见府里出来人,贴着车帷不知说了什么,方有人下来。
妇人穿着花树对羊纹绫的褙子,面有疲色,精气神却瞧着十足,两条眉毛横着,双目算不尽的精明,许是在巴郡太久,肤色也要比建业城内的贵妇人暗沉一些。
她似乎是还在等什么人,眼神却更多的是瞟向角门。
“嫂嫂。”袁慈航瞧了出来,附耳与女子道,“二叔母莫不是想要我们下去迎?”
宝因立在台阶之上,站在门楣下,指腹按在乌木所做的扇柄上,团扇前后轻轻摆动间,生了微风,拂起女子鬓发。
她笑意浅浅淡淡的,半阖目瞧着那阶下妇人,恍若神祗瞧世人。
未应。
原以为女子会下台阶来相迎的杨氏瞧见那人一动不动,这时候自不好再请什么婆子或是写信暗示,为解尴尬,她急忙拉上婆子带过来的一个孩童,主动上前去,挤出笑来:“这一瞧便是绥哥儿的媳妇。”
又瞧着袁慈航说道:“这是铆哥儿的吧。”
宝因也有礼的回她:“叔母这么远来,倒是辛苦了,先进府去歇歇神,三叔母也在。”
尽管杨氏腹中还有话没说,比如解释为何林益没一起回来,但此时也只能点头,入府被引去花厅。
路上,她还是寻了个机会说:“你叔父去了吏部,要交付鱼符和近十年在任所写的文书,所以我和麒哥儿便先行回来了。”
宝因瞧了眼妇人身旁的那个儿郎,按照身量,约莫也有七八岁了。
可林益长大的两个儿子都是姨娘所生,已入仕,在外郡任职,而他与杨氏共孕育三女,没有一个儿郎,这多年来都十分想要正室所生的嫡子。
那三个女儿倒是已经出嫁生子。
她颔首,没问麒哥儿是谁。
有些被下面子的杨氏看着言行皆妥帖的女子,揣着顾不顺心的气进了花厅。
在屋内与侍女婆子聊天的王氏瞧见妇人,一改前面的躁意,反热络的开口迎合:“二嫂子可算是回来了。”
杨氏露出副不信的神情,脸上的笑意干巴巴的:“你还能想我不成?”
王氏没搭理这句话,看见个孩童,许是想起自己夭折的琮哥儿,眼神带着和蔼,偏头问道:“这是谁家的哥儿?”
“麒哥儿是我去了巴郡后怀的。”这事瞒着建邺这边许久,又是自己梦寐以求多年的儿郎,听到终于有人问,杨氏终是开怀,嘴角只差咧开,“不惑之年再得子,你二哥大喜,给他取了个得麒的名。”
随后,让林得麒把屋里的人都喊过。
便是与杨氏再有隔阂,王氏对她孩子也是极尽慈和,拉着手说了许多话,倒不见那个风风火火的人。
宝因与袁慈航相视一笑。
因排了家宴,杨氏母子回东府去换过衣裳,歇息了几刻后,便又来了西府。
几人在花厅玩鹤格到酉初,东厨婆子寻来,站在厅堂内说家宴可开,随后再由红鸢进屋传达。
她们又起身,去了正厅。
午时就已下值的林勤、林卫铆前后脚来的,林卫罹、林卫隺在下学后也匆忙赶来。
没一会儿,林益也从吏部回坊。
下值稍晚的林业绥则是回微明院换过官袍才来。
因人过多,所以男女分桌而食。
男子在正厅,女子则在偏厅。
瞧着林得麒入座偏厅,众人还没动,他就已经先拿起竹箸,将每样菜都扒拉了个遍,却每样菜都不夹来吃,最后扔下那两根箸,带着气与母亲杨氏说:“没一个好吃的!”
袁慈航略抿嘴,眉头皱起,似是觉得极为不妥和不适。
宝因也隐隐带了愠怒,偏头厉声责问侍奉在屋里的仆妇:“麒哥儿怎么带来这儿了,可是婆子领错了?”
哄了几句儿子的杨氏许是知道不合规矩,少见的打着笑面:“是我带进来的,他从小便没离开过我的身,吃饭这些,我若不在,便不肯吃。”
“这里都是女眷,他一个的外男到底不合适。”王氏看了眼满桌的狼藉,火气渐渐攀升,“抛开这些不论,单就翻菜,难不成离了建邺,二嫂子在巴郡就是这么教规矩的?半点世家子弟的模样都瞧不见!”
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当成心肝一样养大的儿子被说,杨氏立马高声道:“绥哥儿媳妇都不说什么,你搬出了林府不说,还是个庶出太太,在这管什么闲事?”
此话一出,王氏立马瞪大眼睛盯着妇人。
袁慈航所嫁的林卫铆也是庶出,听到杨氏的话,也心生出不喜来。
红鸢也偏头与宝因小声耳语。
生林勤的姨娘难产而死,林勤也因在产道太久,窒息缺氧,浑身发紫,那时身为嫡母的林老夫人可怜这孩子,便抱来了自己身边,亲自抚育教养。
世家只看父亲,没什么嫡庶不说,就凭着林老夫人的疼爱,府内再势利眼的侍女婆子都说不出什么嫡庶的话来。
外边坐着的一群老少听到里面的争执声,反应亦也各不同。
性子不爱惹事的林勤叹气不语。
林益与手足素来和睦友爱,听到妻子的话顿觉无地自容,立马喊来婆子,咬着牙要其告诉杨氏不准生事。
未成家入仕的林卫罹、林卫隺见尊长都不动食,立马便放下筷箸,笔直坐着,两耳不闻。
正厅内有话语权的林业绥面色如常,执箸夹了片生鱼鲙,淡然道:“去把人带出来。”
服侍在旁边的童官立马去了偏厅。
有了林益的告诫,杨氏以为是丈夫叫人来带出去,本是不打算管,可听着儿子不愿离开自己的哭声,又拉扯住,不让人带去外边。
童官对这个二太太似也带着不满和怒气,不带什么好气的扔下句:“这是绥大爷说吩咐的。”
听到是林业绥,杨氏也有些半瘪了气的模样。
王氏则瞬间变脸,一副瞧好戏的神情,当年那件事要是绥哥儿较真追究起来,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林得麒被童官带走,损了些心神的宝因吐出口气,一面让婆子来收拾食桌,一面又叫红鸢去东厨让那些人来重新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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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食后,宴上饮了几杯酒的林勤醉意上头,迷迷糊糊的拉着林卫罹说起了如果该如何治水的法子,林卫隺听了几句,听出了兴头,也认真旁听着。
林业绥和林益则去了稍远的书斋。
夜里发凉,婆子端来炭火,又摆了两张圈椅,旁边放了同高的茶几。
两人围着火盆对坐。
林业绥将双手置于烧得猩红的炭火之上,开门见山:“叔父,巴郡近几月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正准备写封文书递给官家。”林益愣了下,然后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尚书省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如实告知,“西南一带出现了匪患,只是还不太厉害,并未进郡县烧杀抢掠,只是凡进山的一律杀了,此事被当地郡守压下,再加上守军将领配合,那一带又有世家郡望在,更传不到建邺。”
林业绥像是在意料之中。
他敛眸,陷入圈椅。
这三郡的守军将领似乎是陈郡谢氏族内的,这是想要欺瞒中央三省和皇帝,擅自行动,立军功。
看起来有人要给王烹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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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谈起正事来,偏厅坐着的几人也围炉说起话,中途林得麒又回了偏厅,几人都不好再说什么。
而懒得留什么隔夜仇的王氏,主动与杨氏搭话。
宝因只是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附和笑笑,看似闲谈,不经意间却能探听到府内许多不知道的事。
袁慈航也随着一起在听。
聊到一半,杨氏忽笑道:“我还不得见绥哥儿的孩子呢。”
言语间都是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宝因想着自己也整日未见,在这儿还不知要待多久,便吩咐人回了趟微明院。
不消多时,乳母抱着兕姐儿从另一道门进了偏厅。
杨氏抱了会儿,孩子便哭闹起来,她赶忙交给女子,嘴上还不忘说一句:“怎么这么爱哭?”
一心系在孩子身上的宝因不曾理会这话。
倒是王氏笑起来,直接应道:“兕姐儿才四月大,不哭还能与你这个叔祖母说话不成?”
最后两个奶奶坐一处哄孩子,两个太太继续闲话家常。
“你说你也是,琮哥儿没了,便着急给府里纳妾,怎么不抓把劲试试?”说到自己生孩子的事,杨氏一下便起了劲,越到后面越有股炫耀的势头,“说什么年纪大不好生育,你瞧瞧我,四十多不也生了麒哥儿?”
生完琮哥儿就已大伤元气的王氏默然不语,顾及着表面和气,那句“知道你能生”卡在喉间没说出来。
这边还未说完,罗汉榻那边猝然传来哭喊声。
王氏看过去,发现是女子怀中的孩子正在哭得撕心裂肺,顾不得什么,赶紧起身走过去:“怎么突然哭这么厉害?”
在女子怀里,兕姐儿一向都不怎么哭的。
忽遇此事,宝因一颗心都被哭乱了,哪还有什么心思顾及答话,慌乱的用尽各种法子在哄,手指心疼的轻轻抚摸着孩子被拧红的脸,便连原先还圆溜溜睁着笑的双眼也被泪水给糊住,睫毛全被打湿。
坐在绣墩上的袁慈航,瞥了眼不远处,代为答道:“麒哥儿说想要看兕姐儿,谁知瞧着瞧着便伸手摸,最后趁人不注意,竟使力拧脸。”
察觉到屋内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林得麒赶紧跑去躲在母亲杨氏的背后,寻求庇佑。
哭声还在,杨氏这时也不好再护着,只能假装大怒,呵斥道:“你是不是真的拧了兕姐儿的脸?”
这话说得还极有余地,只要林得麒否认,她自有话说。
可她这个儿子第一次见到母亲对自己生气,被吓得连忙承认了:“我见她脸上肉很多,觉得好玩。”
“好玩便能去拧?这都是谁教你的!”杨氏先是大声斥责一番,可连半点手都舍不得下,最后又拉着林得麒走去罗汉榻边,“还不赶紧向你嫂嫂赔礼道歉。”
眼前孩童一声轻飘飘的致歉,再看着嗓子都快哭哑的兕姐儿。
宝因不置一言。
杨氏也跟着低声下气的说道:“这都是小孩间的打闹,他是喜欢兕姐儿这个侄女才这样,这个时候的孩子结实着呢,没什么大事的。”
袁慈航愈发听不下去,站起身,便要与其争执。
蓦地又缄言。
男子一身联珠兽纹圆领袍,冷漠的审视着众人。
“要说结实,兕姐儿可没叔母的儿子要结实。”林业绥缓步入内,温言相说,“卫隺刚还说极其喜爱这位堂弟,便让卫隺与他打闹一番如何?”
原还在听治水的林卫隺耳尖的立马站起来,奔来偏厅。
林益赶紧上前,果断的打了这个幼子一巴掌:“逆子!”
一掌下去,杨氏看得心都纠了起来。
第101节
打完后,林益也朝男子开口:“从安,你这堂弟是在巴郡那种乡野之地生长大,一时还改不了劣根性,我带回去定要好好管教一番,绝不使他败坏林氏的名声。”
“也好。”林业绥虽与旁人在说话,抬眼看向的却是女子,眼尾那抹嫣红与无声滚落的那串泪扰得他心中渐躁,原本宽恕的话到了嘴边,再也说不出,“半刻时间,可够你打闹的?”
跟着四哥学了些拳脚的林卫隺兴致满满的点头。
他早便嫌闷了。
林益还想说什么。
“叔父,我担任尚书仆射,政令在我手中过,百官都得听我一句,难道您觉得我如今身为大宗,在自己府中连说句话都不管用了?”林业绥负手而立,脸上是温润君子的笑,衣袍上还有象征君子的松柏纹样,口中却是生杀之言,“您应当知道,使用些官场手段,早不是什么稀奇事,小小一儿,用个偷窃罪如何?”
听到这儿,林益不敢多说什么,最后林卫隺上前,本想施展些招式,可刚起派头,便被长兄扫过来的一眼吓了回去,只是依葫芦画瓢的拧了这个堂弟一下。
这一下是使了气力的。
随即一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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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益领着林得麒回东府去后,直接将人关进了屋里,严词喝命的要他闭门思过,几时抄完《论语》,几时出来。
随后回了正屋,洗漱一番,躺下正要歇息。
睡在旁边的杨氏睁眼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写那封文书?”
“不写了。”林益闭上眼,随意答了句,“从安有所打算。”
“怎么能不写!”杨氏一听,立马半坐起来,“你是忘了你那兄长不成?上次被贬谪巴郡,下次你还贬哪儿去?”
林益若有所思,似乎在纠结。
“小心命都给没了。”给他生了个儿子的杨氏变得以前有底气,说着便直接瞪过去一眼,“可别忘了还有麒哥儿,你看我们刚回来,麒哥儿就被大房害成了这样。”
想起在西府的事,她越想越气,直接伸手打了身边的人一巴掌:“你也是狠得下心,我往阎王那儿跑了一趟给你生的,说打就打,打了竟然还要罚!”
说到自己的幼子,林益叹了口气:“打那一巴掌是形势所逼,至于罚,我也只是罚他抄书,别的不说,他日后要入仕,总不能是个白丁。”
杨氏无话可说,躺回去后,再次叮嘱一番。
“明日就写好文书,后日托人你在官场的熟人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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