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凤凰涅槃3

君如深以为颜一一会愤怒不已，会像他们相对的每一次那样，冷若冰霜地用最狠却最无力的话来怨怼他。

可是颜一一并没有。

她像是不屑，又像是在冷笑，可她一句话也没骂，只是优雅从容地直起腰来。下意识地，她将他捏过的手腕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像是被什么极脏的东西碰过。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君如深的眼中，让他怒不可遏。

颜一一心中在嗤笑，这个皇帝戏真多。他是有多自恋啊，人家漂亮一点，他便觉得是在勾引他。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在颜一一看来，这个“悦己者”就是自己。女人若是自己不爱自己，还指望谁来爱呢？女人爱美，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美丽带给女人的不仅仅是外表，还有自信、快乐、虚荣、满足……

颜一一喜欢护肤品的疯狂自己都怕，以前，她只要去商场看到喜欢的品牌，她总是恨不得把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打包回家。

所以，爱美是因为爱自己，至于男人的目光，那只是美丽的附属品。

朱鸾平时有没有心思画眉君如深恐怕都不曾细看过，今天这眉毛颜一一是结合五官特点，细细琢磨过才画的，长短粗细都极有讲究。

颜一一方才已经研究过朱鸾的妆奁，用胭脂和唇脂自制了眼影，古代的发髻她不会梳，只有这个水平。再过些时日，她相信自己会更美。

君如深看见她浑不在意似地转了身，裙摆下面是一双精致秀美的玉足，她竟然是在找鞋。

她一边找，一边问了句：“皇上想与臣妾商量什么事？”

“朕要册封朱莺，皇后觉得，给她个什么位份合适？”君如深语气淡淡的，没有表情。

颜一一停下动作，歪着头想了想，倒是答得分外诚恳：“按照祖制，刚侍寝册封，位份最多是个美人。”

当然，如果他硬要再封得高一些，颜一一也是不会劝阻的。大行皇帝过世，孝期未满就睡了皇后的庶妹，再封得高一点，他只会被骂得惨一点。颜一一倒有些期盼。

君如深默默地看着她，眸色内敛气度非凡，他一直不置可否，倒叫颜一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颜一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后宫专宠实乃大忌，若是皇上喜欢，大可以多封几个。”

反正，这个男人她没打算要了，要绿也是绿在朱莺的头顶上，她怕啥？

颜一一穿好鞋，转过头来，看见君如深笑了，她也跟着奉上一个灿烂的笑脸。

“朕的皇后今日怎么突然就转了性？昨天不是还在养心殿吃醋撒泼么？”君如深笑意渐冷。

“你以为朕是个贪恋美色的天子么？朕是血肉之躯，朕也有心，会对一个女子动情，朕喜欢她，喜欢朱莺一个而已。”

心猝不及防地抽痛，那是这副身体自发的反应。

君如深认真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原来他只喜欢朱莺一个而已啊，那么他曾经对于朱鸾的追求又算什么？

颜一一依然是平静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脸：“臣妾哪里是转性了，臣妾不过是被打疼了而已。皇上，你看看，你如何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她眸珠顾盼，气若幽兰，葱段似的玉指在自己的脸上滑过，左脸微红的痕迹与烈焰红唇落在他的眼中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颜一一面对他的目不转睛，下意识地伸出粉色灵活的舌，舔了舔她的唇，她以为他奇怪的目光是因为她嘴上还沾着点心的碎屑。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手却悄悄地攥紧：“说吧，别绕弯子。皇后今日如此大度，你想要什么？”

她没有丝毫的恼怒，她不仅诚实客观地回答了朱莺该封什么位份，还建议他一次多纳几个。这样的朱鸾，不是太奇怪了吗？如果不是勾引，她又想得到什么？

“想要的么……还挺多的。”颜一一没想到皇帝这么爽快，会主动问她想要什么。

“说说看。”如果她不太过分，君如深觉得自己应该会答应她。

毕竟在朱莺的事上，是他理亏在先。他之所以一直冷淡朱鸾，最初是因为接受不了她失贞于别的男人，她总会让他想起他那一战中惨痛的经历，要靠一个女子才能活下来。

后来，他厌倦了朱鸾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她的眼神再没有娇媚和灵动，她的脸上再没有笑靥和柔情，原本一个花儿一样的女子，只剩下怨怼和刻薄，就像堆积已久的落叶，枯黄腐朽，死气沉沉。

“臣妾想要一些上好的珍珠粉、茉莉粉、新鲜的花汁子和牛乳……东西有点多，臣妾一会儿还是开个清单吧。”内服外养，想要的东西真的不少。

“准了。”君如深轻飘飘地应道，“这些不是重点吧？还想要什么？”

“皇上怎么知道不是重点？”还可以继续要，颜一一有点激动，“臣妾还想去藏书阁中寻一些药材典籍，最好还能给臣妾配个太医，不知道有没有在调制桃花玉女粉方面比较有经验的……”

“你够了。”系统突然咆哮起来，“宿主，你能趁这个时候要点有用的东西吗？想想你自己的任务！”

颜一一如梦初醒，她看见君如深的脸色也不大好。她认真地想了想：“臣妾想出宫，回镇国公府省亲。望皇上成全。”

君如深心中莫名地有些失落，他以为，她的算计中会有他。

昨天朱鸾打了朱莺，他发了火，他以为朱鸾为了他嫉妒得发疯。可是今天，她好像已经完全看开了，她滔滔不绝地提了这么多要求，却没有一个是与他有关，哪怕是拐弯抹角地为自己争个宠。

“你当真想好了？就要这些？”

“是。”妈妈教育过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

“全都准了！”君如深转身大步地走出坤华宫。外面的阳光很好，却让他觉得有些许的沉闷，他不喜欢原来那个毫无意趣的朱鸾，可如今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朱鸾，更让他觉得不安。

君如深办事倒还麻利，皇后回府省亲的事很快有了回复，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一。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这个月底，有朱莺的册封礼，她将被封为美人，赐居明华宫，是离养心殿最近的宫殿，赐封号“贞”。

“贞美人……”颜一一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燕窝粥。

红枣枸杞加上嫣红的玫瑰花瓣，精致的银勺舀着馨香的燕窝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她轻轻地玩味着君如深给朱莺的封号，唇边笑意渐冷。

君如深真是够了，他不念旧情，背弃发妻，如今堂而皇之地在正妻面前与别的女子秀恩爱，还故意用这么个字来给朱莺定封号，这可是存心要打朱鸾的脸吗？

贞，德信正周恒德从一。当年朱鸾九死一生从敌营中逃出来，却一辈子被扣上无德不贞的帽子，若是早知如此，她会不会宁可选择一死了之？

朱鸾有自己的骄傲，原本，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是，对于一个不相信她，轻而易举便能背弃昔日情分的男子，她不屑于这样做。

无论是取悦他、讨好他，将自己献于他的床榻之上婉转承恩，还是请后宫管事的姑姑们，用她们的法子来证明自己的处子之身，那对于朱鸾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这点倔强，颜一一倒是有点欣赏的。只是为她不值。

朱莺册封之后，依礼应前往坤华宫拜见皇后。这日，是君如深陪着朱莺一同过来的。

君如深早早地便派人来传了话，颜一一心中明白，君如深这是要给朱莺撑腰，生怕她独自前往坤华宫，再受上一丁半点的委屈。

颜一一想了想，叫传话的人回去禀明皇上，就说皇后近日身子不适，叫贞美人不必拘礼，省得皇上与贞美人来坤华宫走一遭。

传话的人去了。红叶纳闷地在一边插着花，满腹抑郁却又不敢问。

系统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躲懒还是怕事？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颜一一暗自回着系统的话：“你也和红叶一样不明白？君如深摆明了护着朱莺，此时我愈强他愈狠，不如偶尔示弱，他那样自恋的男人，心里戏多着呢。”

颜一一还有多少任务在身，她可不想和君如深硬碰硬，万一把自己弄进了冷宫，可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大好的生活也享受不到了。

果然，君如深听了回话，原本像刺猬一般竖着的防备都卸了下来。按正常的思路，皇后若想在嫔妃面前立威，或若是想在皇帝面前争宠，她是不应该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她竟然连朱莺应尽的礼数都给免了，还叫他们不必过去，君如深心中忽然塌陷，朱鸾只怕是为了朱莺的事，心中当真伤得不轻。

朱鸾爱了他多年，哪能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了？今日避而不见，定是触景伤情，连场面上的事，都撑不下去了。

君如深越发坚定地对太监说道：“再去传话，既然皇后身子不适，朕便与贞美人晚些再去。应有的礼数定是不能废的，朕也顺便，瞧瞧皇后身子可好了些。”

朱莺方才听了太监的回话，本正在暗自得意，这会儿再一听君如深这意思，心中顿时憋了口气。

原以为皇后无宠，这后宫便是她的天下了，如今一看，皇后还是皇后，总还是压着自己一头。在皇上的心里，哪怕无宠，怕还是惦着几分旧情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