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毒蛇少爷32

沈夫人昂着她尊贵的头冷笑,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滑稽的事情。屋子里所有人，也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颜一一。

“真是笑话！蓝儿病故之时，你还尚未入府吧？人人皆知他是久病不治,你还要拿他来编排什么样的故事！”沈夫人替所有人，向颜一一送上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颜一一蛮不在乎地笑看着她，也不知道是沈夫人的皮肤太干燥,还是这脸绷得太紧，脸上浮粉了，让颜一一这个美肤专业人士怎么看怎么难受。

“大少爷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一种慢性的毒,给毒死的。”

在一片唏嘘声中,颜一一慢条斯理地说着：“书中记载，有种花叫做乌头，乌头炮制后入药,可以治病,直接入药也可以杀人。若是在长期服用的药汤里加上些乌头，可以让人四肢发麻、恶心呕吐、烦躁不安、苍白气短，心律紊乱。最重要的是,到了人中毒已深，一命呜呼的时候,连最有经验的大夫也看不出到底是毒死的,还是病死的。”

颜一一回眸环视众人,最后把目光再次落在沈夫人身上：“大家都可以回忆一下,大少爷当初，是不是这些症状。”

颜一一没有把握便不会说，众人暗暗心惊，她所说种种果然与沈蓝病时的反应完全一致。正是因为沈蓝病的时候，流苏还没有入府，因此，她现在能说出沈蓝的症状，反倒让人多信了几分。

沈夫人的脸色更白，说到她儿子的死，心头一软，连气焰都矮了几寸，却还是怀疑颜一一别有居心。

“既然连大夫都看不出来，你又怎样断言蓝儿是中毒，不是病故？莫非就凭你看了些医书，你就能对过去那么多年的事妄加揣测么！”

颜一一冷哼一下：“妄加揣测，我还真没这样的兴趣。若非是多年后二少奶奶夏宛柔又被乌头毒死，且素水死于非命，我也发现不了大少爷之死另有真相，发现不了这沈府中，原来竟是‘卧虎藏龙’，真正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你好大胆！”沈江远一拍桌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何身份，竟敢口出狂言！”

沈江远气的，不仅仅是颜一一说沈府藏污纳垢，更现实的问题是，她说夏宛柔也是被毒死的，这话若是传到夏家耳朵里，沈家将面临更加悲惨的境遇。

堂内早就炸开了锅，颜一一今日竟是句句惊人。她先说沈蓝不是病死的，就够让人意外了，现在又说夏宛柔也不是病死的，素水不是自杀的。这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

沈四爷稳稳地坐在那边，窗前的日光正投射在他身上。他背着光的肤色晶莹透亮，身体的影子拉长在地上，睫毛的影子淡淡落在脸颊上。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举手投足间优雅得像个不理俗事的谪仙。“爹，您急个什么？我看流苏并没说错话，您身边的人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您自个儿看不明白，就该有人来帮您擦亮眼睛。”

“等今日真相大白了，先料理了旁的人，儿子与您之间的恩怨，也该算算了。”沈四爷笑得阴沉凉薄，正是颜一一初见时的毒蛇少爷。他冷冷地盯着沈江远，又说出一句话来：“说到底，您才是亲手掐死我娘的人。”

这回，连沈江远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从前听人说四爷狠，他觉得不过是小孩子胡闹，今日看来，他当真是养大了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可是，沈四爷说错了么？沈江远看上了秦雨蔷，强娶强要了她，却从不曾真正关心爱护过她。是他让她过着受人欺负、受人白眼的生活，她还辛辛苦苦生下了他的第四个儿子。

秦雨蔷死的时候，沈绯还小，他不懂男女之情，辨不出是非真相。可他沈江远，也枉为一个男人，他没有保护自己爱的女人，让她失了清白，含冤至死，他还成了那个痛下杀手，助纣为虐的人。

今日若是真相大白，秦雨蔷是被冤枉的，沈江远还有何颜面在这里耀武扬威，颐指气使？

颜一一还是盯着沈夫人不放：“你是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儿子是死于非命的？身为一个母亲，自己作了恶，却报应在儿子身上，还真是该死。”

“你胡说！”沈夫人瞪圆眼睛，仍然不肯承认。

颜一一不理她，自顾地感慨着：“数年前，孙嬷嬷是病死的吧？她是你的乳母，待你像亲生女儿一样，她愿意为你做所有的事，哪怕是伤天害理的事。她帮着你害死了秦姨娘，后来，她身染恶疾，为了怕她传染给府中的人，她被隔离在一个小木屋里，孤零零地死去。”

沈夫人呆呆地坐着，眼角滚下泪来，孙嬷嬷确实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却死得凄凉。

颜一一步步靠近：“孙嬷嬷死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她说，若有报应，就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惟愿夫人与少爷，福寿绵长。”

沈夫人双目带红，眼泪流下来，把脸上的浮粉冲成了让人不忍直视的泥沟。“这个你如何能知道？”

“这世上有鬼，也有神灵。没有什么事，真的能让人不知鬼不觉，”颜一一是在攻心，“孙嬷嬷身染恶疾，大少爷被人所害，这些，本应该都是你的报应！”

“对对，这世上真的有鬼！”何姨娘忙着点头响应，“是秦姨娘回来了，是她怪我没有一早把这些事都说出来。”

沈夫人一把扯住颜一一：“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颜一一弯了弯嘴唇：“你本来就该死了，能在临死前弄明白儿子是怎么死的，很划算了。”

“整件事，要从我发现素水并不是自杀的时候说起……”她的目光从屋内所有人的脸上缓缓滑过，素水身份低微，所以连命也不值钱，没人在意她是怎么死的。

可是，素水的死，才是颜一一揭开陈年往事的源头。她自己也没想到，当初她出于利用的心救了素水一命，后来竟然会发生这么多连锁反应，带出一连串的故事。

“素水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她是被人掐死之后，换上有领子的衣服，再挂上绳子，做出自杀的样子。素水留下唯一的线索，是她掌中捏着的碎纸片，纸片上有一朵花。我想，她当时就在书案边，已经被人出其不意地掐住了咽喉，只能悄悄从她的画作上撕下一角来，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我始终想不出，那是朵什么花，这花又能说明什么。后来，我是无意中得知，在府里养了几十年花的宋婆子暴毙而亡，才顺着这个养花的人，知道了一种能杀人的花，叫做乌头。”

事实上，今日所有人聚集于祠堂，而颜一一姗姗来迟，就是因为清晨祥叔传信过来，说终于找到了宋婆子的下落。颜一一当即带着钱婶出了府，见过宋婆子才赶回来。

颜一一最初只是觉得宋婆子暴毙的时间过于巧合了，找人去打听了一下，竟得知她死前，素水曾去找过她。

于是顺藤摸瓜，颜一一发现，极有可能是素水帮助宋婆子诈死。府中理事的何姨娘贪财，素水不过花了点钱，便轻而易举地让人以杜绝传染为由，将宋婆子的“尸体”弄出了府。

“我还是没明白，”沈三爷抓抓脑袋，他耐着性子听了这半天，仍然没办法把颜一一说的这些事串连起来，“我从没听说过府中有种叫乌头的花，而且，素水和宋婆子，和大哥的死有什么关系？”

原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颜一一感叹了一下，素水啊，也算得上是命运多舛。

素水被颜一一救了之后，便开始默默寻找报复夏宛柔的机会，就在这个时候，她意外地在宋婆子那里发现了几株乌头。

宋婆子并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只是因为这花在沄城稀有，她是个养了几十年花的人，便有颗爱花的心。

“乌头原产于西部，本不是沄城该有的花，而且川南一带有个特殊的品种，那花儿开出来，乌紫发黑，让人看起来便觉得不吉利。于是，宋婆子一直悄悄地将花养着，恰巧，那花也本就不喜阳光，独缺不得水分。”

颜一一解释道：“不止三爷没见过，如今大概这府中，除了曾用乌头害过大少爷的人，也再没人见过了。”

颜一一曾经怀疑过夏宛柔的死与素水有关，后来她确定，真的是素水用乌头毒死了夏氏。乌头中毒的症状与病后、产后体虚极为相似，所以，素水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后来，素水便不再这么笃定了。因为她发现，夏宛柔中毒后的症状，与当年沈蓝病重时的症状极其相似。

当年沈蓝病时，老夫人天天差了素水前去探病，再回来禀报。所以，素水对沈蓝的病况十分清楚。沈夫人固然也对沈蓝的病非常了解，但她却对夏宛柔的病情并不关心。

素水希望这只是个巧合，但她还是去找了宋婆子，追问之下，素水才知道，这乌头竟是数年前有人寄养在宋婆子这里的。那人当初就是说这花色不吉利，但是为了解思乡之情，求宋婆子好生将花养着。

沈蓝病故后，那人又来找过宋婆子，叫她把花铲了，不必再养。可是，宋婆子养出感情了，没舍得铲，悄悄把花留了下来，后来才让素水看见了。

素水听了这些，哪里还能不明白？她一时间想到了许多事：其一，沈蓝也是被乌头毒死的；其二，这府中除了她自己，还有另一个认识乌头的人；其三，她能够察觉那人的存在，那人迟早也会察觉到她所做的一切。

宋婆子此时也悟出了不对劲，她死活不肯告诉素水，另一个认识乌头的人是谁，同时，她也向素水赌咒发誓，绝不会把她泄露给别人。

宋婆子到底是在府中待了多年的人，她闻到了危险的气味，她只要说出一个人名，很快便会被另一个人灭口。

素水大概不是没想过要杀她的，如果宋婆子死了，素水与那个人可能永远不知道对方是谁，关于乌头的秘密也再没人会知道。

幸亏素水没有杀宋婆子，而是抢在那人察觉之前，将宋婆子弄出府藏了起来。这样一来，素水还有机会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颜一一曾经问过素水，为何总是愁眉苦脸的？

那时素水说：“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素水知道自己的处境，她虽然报了仇，让夏宛柔遭了报应，可是她却一不小心将自己陷于另一个困境。她虽然在努力地把控自动权，可是她没想到，宋婆子消失在沈府也没用，因为，隐藏的那个人早已猜透了她的身份。

那个人是不会让素水活着的，素水是个巨大的威胁，她活着一日，沈蓝之死的真相便有可能被人挖出来。

“那个人是谁！”沈夫人现在已经对沈蓝不是病死确信无疑了，她赤红着眼，苍白着脸，挂着满脸的“泥沟”，活像个女鬼。

沈青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他像听书似的听了这半天，这会儿问道：“我更想知道，那人是如何猜出，用乌头害死二嫂的人是素水？”

颜一一笑了笑：“等我回答了三爷的问题，那么夫人的问题也便有答案了。”

“前头我说过，这种乌紫发黑的花是川南才有的品种，只有川南人，才会认识。可这府里，知道素水就是川南人的……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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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鬼，女鬼是人假扮的。

关于川南和乌头也是我随口乱诌的，亲们不必扛着锄头去挖了，嘿嘿……

当当献上一筐草药，祝亲亲们长命百岁，大富大贵！（嗯，我就喜欢来俗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