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不语。

姜悦接着道：“今天你觉的我要害五爷，你劝了两句劝不住，就开窗掀被让五爷染上风寒，以此为借口离间我和五爷，让五爷信你的话。明天你要是觉的五爷娶的媳妇儿不顺眼，是不是要布个圈套毁了她清白，让五爷休妻？再往后，五爷同谁走的近，当官之后怎么办差事，你是不是都要插一手？

你觉的是对五爷好，那只是你觉的。先不说你的看法是否正确，就算你的看法是对的又如何？你用这种手段本身就是不尊重五爷，是把他当三岁孩子操纵控制，谁给你的权利？你这不是忠心，你这是胁迫。典型的奴大欺主！

今天，五爷若重罚你就会落个刻薄寡思的名声，要是不重罚你，满院子下人有样儿学样儿，一句替五爷好，就可以随意给五爷下绊子。传出去也会落个迂腐无能的评语。你这样的忠心，试问天底下什么人受的起！”

姜悦越说越音越冷，语气也越严厉。

周围的个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想越觉着她这话有道理，要是人人都像方嬷嬷这么干，天底下不乱套了？

方嬷嬷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隐隐的也觉着自已错了。

路冗愣愣的看着姜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他只是觉的气恨难平，觉得方嬷嬷背叛了他，可听完姜悦这番话，他突然觉的，他才是应该认真反醒的那个。

他明知道方嬷嬷猜疑嫂嫂，却没当回事儿，要是早点跟方嬷嬷把道理讲透，方嬷嬷就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儿。

“嫂嫂……”他怯怯叫了一声，姜悦应声望过来，眸色黑亮如夜星，那么清澈透亮仿佛能直接看透人的心底。

路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咬了下嘴唇，讷讷的低下头。

姜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回头对方嬷嬷道：“我说的这些话，你可有不服？”

方嬷嬷呆呆的瘫坐在地上，无话可说。她想说不服，可她说不出辩驳的话。她想说服，可刁嬷嬷那些话始终在脑子里翻腾，她死也不信，姜悦会真心实意的对路冗好！

她不吭声，姜悦转脸又问众人，“你们可有不服？”

众人纷纷摇头，即便都受过方嬷嬷的恩惠不想她挨罚，可错了就是错了，没法儿狡辩。眼下只能盼着少奶奶开恩，轻点罚。

姜悦想了想道：“你故意害五爷染了风寒，又因为愚蠢短见让五爷病势加重，按着家规，打你五十板子，你服不服？”

方嬷嬷咬紧牙关不吭声，众人一惊，五十板子啊，那不活活打死了？

路冗神色一紧，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这时候，他一定要跟嫂嫂站在一起，不能拆台！

“不过，”姜悦话风一转，“看在你是五爷奶嬷嬷的份上，这些年伺候的也很尽心，减三十板子。犯了这么大的错儿，你们母女肯定不能再留在五爷跟前伺候。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是去路家的庄子上干活。二，我现在就找个人牙子把你们母女领走。你自已选吧。”

方嬷嬷脸色惨白，半晌才咬着牙道：“老、老奴去庄子干活！”

姜悦对她的选择毫不意外，这年头，犯了错被主家卖出去的下人，只能被卖到边远偏僻或下贱不堪的地方，还不如在庄子上干活。

众人后背冒凉气，暗道这位少奶奶也是个狠的。看着是给方嬷嬷留了条活命，可方嬷嬷在府里细米白面的养了这么多年，哪吃的了庄子上的苦，只怕熬不了多久。

可现在谁敢说话，哎，只能等五爷消了气，大家伙儿再想办法替方嬷嬷求情吧！

姜悦不想让路冗看着方嬷嬷挨打，走过去替他把薄被掖了掖，“风凉了，我送五爷回去吧！”

路冗抿唇瞥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原本也在看他，对上他的目光，嗫嚅下嘴唇又哆嗦着移开了眼睛。

事到如今，她也没脸再说什么了。

路冗捏紧拳头，咬牙别开脸，冷声吩咐抬软榻的小厮，“抬我回去！”

姜悦也没有留下来观刑的兴趣，陪着他一起回了桂香院。

安顿好之后，姜悦探了探他额头，刚想吩咐人再给他熬碗药来。

路冗突然扯住她袖子，小声道：“嫂嫂，谢谢你！”

姜悦笑道：“谢什么？我是你嫂嫂，本就应应该好好照顾你。”

路冗抿了抿嘴，跟养牲口似的按时扔口吃的是照顾，精心教养也是照顾，这中间的区别可大了。

这些日子嫂嫂都做了什么，他都看在眼里了。嫂嫂确实是处处算计，可那份算计却是为了他好。就像刚才，她那样处置方嬷嬷，外人看着都觉的她狠毒，唯有他知道嫂嫂那是替他留后路呢。等哪天他肯原谅方嬷嬷了，再从庄子上把方嬷嬷接回来，即成全了他们的主仆情份，也成全了他的名声。

这样的好，他受之有愧！

“嫂嫂，我以前混帐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您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傻小子，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姜悦眼窝发热，伸手在他脑袋上使劲胡噜了几下。

路冗这回没躲，反倒往她胳膊上靠了靠，这种被人疼、被人宠的感觉真好！

方嬷嬷被打的血肉模糊。

夏兰惊慌失措的冲进刁嬷嬷住的屋子，“娘，大事不好了。少奶奶把方嬷嬷打了三十板子，连银红一块儿撵到庄子上去了。”

刁嬷嬷正把方嬷嬷给的镯子往自已手上套，冷不丁被夏兰冲进来吓了一跳，手一滑镯子掉桌上被烛台磕出一条纹，她气的甩手照夏兰身上狠拍几巴掌，“她又不是你老子娘，死不死与你什么相关，你嚎什么丧？”

夏兰忍着疼急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少奶奶收拾了方嬷嬷，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收拾咱们啊？我就说您别挑唆方嬷嬷闹，这下好了，闹出事了吧？”

刁嬷嬷啐了她一口，“你懂个屁！那老货闹的越厉害，少奶奶越不会动咱们！”

夏兰奇怪道：“啥意思？”

刁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老娘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大爷刚走几天啊，少奶奶就接二连三的把小叔和小姑的奶母子全撵走，她还要不要脸面名声了？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折！就算知道什么了，也得装不知道！”

夏兰这才咂摸过味来，笑嘻嘻的道：“还是娘聪明！这下咱们可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