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只需一眼
迎新晚会上,主持人叫到桑果的时候,她窘迫地推辞,这时一个瘦高的男孩子走过来,大大咧咧地拿过另一只麦克风,说:“你不介意我们合唱吧?”
桑果终究还是没献丑,但她却记住了他的名字:林熠。
那晚,因为想念顾良,桑果躲在被窝里哭了,她掰着手指算,葡萄一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那么,四次花开花谢后,她就会离开这座学校,从此和顾良形影不离。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跟枯燥的葡萄藤打交道,她喜欢的是顾良。可现在,他们一个在海南,一个在西安。
她沉沉地睡去,依稀感觉到顾良的脸庞贴得很近,带着薄荷味的呼吸扑在她的嘴边,她像是坐在打翻了的浪头上,眩晕得厉害。
一场春梦,梦醒了,她羞赧不已。
日子是伴随着对顾良的思念熬过去的,桑果一直搞不懂,自己是如何稀里糊涂地坐在葡萄酒专业的教室里的。因为不喜欢,她并不像其他初进大学校园的同学那样,激动地溢于言表,她总是安静的,像一枝开在池塘深处的荷。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桑果背过人,哭着骂自己。
暗恋,只是孤芳自赏
林熠总在桑果出现的地方“偶然”出现。他帮她拎热水瓶,帮她占座,或者在品尝课上,悄悄塞给她一块面包,说:“喝酒的时候吃点面包,这样就不容易醉。”
桑果疑惑地看着他:“没必要吧?”
林熠认真地说:“面包有缓解酒精的作用,看你也没酒量,不要逞能了。”
暗恋,就像开在葡萄藤最阴暗处的花,开了,但没人懂,寂寞地开着,林熠觉得自己就是一朵孤芳自赏的葡萄花。
按要求,每人面前的盥洗台上,都摆了八只高脚杯,值日的同学倒上不同品质的葡萄酒,金黄、梅红、宝石红、石榴红的**,在玻璃杯内闪烁着莹莹光泽,他们挨个品尝,让酒在舌尖回旋,细心体验那或绵长或清冽的滋味。
戴眼镜的女讲师说:“这么好的酒不喝可惜呀,再说,你们将来要当酿酒师,没有酒量那可怎么行?”
桑果以前滴酒不沾,但这次,她没有领林熠的情,偏想醉一场。一堂课下来,她喝光了面前所有的葡萄酒。
她想顾良了,想念似一剂深入骨髓的毒药,除了酒,她找不到其他解药。
林熠跟在脚步踉跄的桑果后面,一直把她护送到寝室楼下,桑果上楼前,冒出醉醺醺的一句:“咱俩不会有结果。”
那个冬天,桑果像一颗包裹严密的坚果,外壳坚硬得难以想象,所有人都说桑果漂亮,却难追。
一颗心只容一个人
实验田里的葡萄藤绽开了一抹又一抹新绿。
实践课报告上要求填写叶子形状,并据此推断葡萄种类。初长成的嫩叶怎么看都是一样的,面对各种嫩叶桑果就犯晕——叶子,叶子,叶子不都一样吗?
林熠走过来,指着葡萄藤说:“卵圆形的叶子,是巨峰,而五月紫是这样的,它的叶缘向后卷。”
桑果觉得林熠就像太阳,温暖无处不在。但她却刻意躲避这种温暖,说到底还是因为顾良的存在。爱了一个人,心里就被那个人占得满满的,再也容他人不得。
张小娴不是说了嘛,在爱情里,谁先动心,谁就会落了下风。
下风就下风,她心甘情愿地爱着顾良,哪怕她的爱永远处于下风。
这个春天,桑果的世界就是顾良,而不是葡萄藤上陆续长出的叶子,更不是那些细细碎碎的小花,她像飞过葡萄园的花蝴蝶一样快乐。因为,顾良说要是桑果暑假留校实习,他就来学校看她。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她心情超好,就破例答应了林熠的请客。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林熠殷勤地请桑果赏脸吃冰激凌,他请了N+1次,桑果拒绝了N次。桑果每次看着林熠讪讪地转身,心里就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缠在瓶口的细丝,一圈一圈,勒得她窒息。
第N+1次,桑果答应了,她三口两口吃完面前的哈瓦那黄昏,仰头冲林熠笑:“哥们儿,爱情是讲究缘分的,而我和你,根本就无缘。”
林熠手里的冰激凌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化开,那感觉,很忧伤,很无辜。
但桑果装作没看见。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
顾良手机停机,QQ头像总是暗着。桑果很伤心,找到林熠,说:“请我喝酒吧?”
她想报复顾良的失踪,她需要酒精来麻木自己。
在饭馆的小包间里,桑果醉得一塌糊涂,她把自己缩在林熠的怀抱里,仰头问:“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林熠?”说着,她踮起脚尖去吻他棱角分明的嘴唇。
林熠说的那个“爱”字淹没在一场混沌的吻里,他爱她,他希望在四年花开花落的光阴之后,能和桑果修成正果。所以他吻得很卖力,桑果却突然推开他,歪倒在地上。他把醉酒的桑果弄到附近的宾馆,守着她直到天亮。桑果终于酒醒了,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旁边是和衣而卧的林熠,她气愤又羞恼地将他拉起来,林熠的表白却不合时宜:“我喜欢你,桑果。”
“喜欢你个大头鬼!”桑果冲出房门。
三天后,顾良终于联系了桑果,说很快就到。
桑果打算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裙子,出现在顾良面前。可事与愿违,上体育课的时候,她昏倒在操场上——严重低血糖。
林熠和同学将她送到了医务室打点滴,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林熠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她心想,为什么是林熠,而不是顾良?
顾良出现在病床前的时候,桑果刚醒过来。她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疼,真真切切。她一下子哭了,像个委屈的孩子,哭倒在顾良怀里。她擂着他的胸膛又哭又笑:“你终于来了!”
林熠正提着一壶热水进来,见此情此景,尴尬地咳了一声,放下水瓶出去了。桑果将脸贴在顾良的手心里问:“想我了吗?”顾良抽出手,没有回答她,却问:“会酿酒了吗,未来的酿酒师?”
桑果坚持说:“我不要酿什么酒,最烦那些葡萄藤了,还有名目繁多的葡萄品种,一毕业,我就去海南,永远和你在一起。”
顾良欲言又止。
两天后的早晨,桑果约顾良在图书馆前面的林荫路上散步。一个妖娆的年轻女子向他们迎面走来,不满地冲顾良喊:“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招待所?”女子穿了一件水蓝色长裙,裙角一漾一漾的,像碧波**漾的海水。
顾良大方地牵起女子的手说:“桑果,这是我妻子,我们结婚了,这次,其实是来西安旅游的,顺便看看你。”
桑果的心刹那碎了一地,她使劲按了按眼角,将眼泪逼回去后,甩甩头发笑了笑:“恭喜你们。”
顾良携着女子走远了,桑果“哇”一声哭了出来,她没想到,自己痴心爱恋的人,在葡萄花开花又落的光阴里,却离她而去。
幸福要自己把握
酿酒课,他们摘回成筐的葡萄,桑果和林熠一组,摆放在他们面前的,一半是紫红色的巨峰,一半是绿色的白玉,老师看着垂涎欲滴的同学们,会心地一笑:“大家先尽情吃自己面前的葡萄,一会儿开工了,可不许偷吃啊。”
桑果摘下一颗碧绿的白玉放进嘴里,沁透肺腑的酸,她刚要吐出来,一只手伸过来,是林熠,他递给她硕大晶莹的紫红巨峰:“尝这个,甜。”
桑果接过,果然,那甜丝丝缕缕地一直渗到心里去,像一直以来,林熠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情。
原汁放在密封的玻璃罐内,贴上标签,标签上写:桑果,林熠,2013-09-28。定时监测,几乎都是林熠一个人的事情,桑果乐得清闲。林熠是做事稳妥的男孩子,必定会把事情做到完美,何况,这次的酒,是他和桑果共同做的试验品,他对那罐酒,因为桑果而有着特殊的感情。
每次在走廊上遇见桑果,林熠总要详尽地报告一下:“桑果,今天温度25,比重6.5”“桑果,今天温度23,比重5.0”“桑果,我昨天加了二氧化硫今天倒了罐”……
桑果开始很不耐烦,但后来,他们自己酿的葡萄酒从地下室被搬到了品尝课上,当醇厚优雅的酒香回**在口腔的时候,桑果便释然了。其实,在酿造的过程里,温度和湿度是可以把握的,那么,幸福又何尝不是呢?
她想,如果林熠能向自己表白,自己是否该抿嘴一笑,答应他的请求?
可是,一想起两个人共处一室的那个夜晚,自己那些过分的举动,桑果就抓狂得想撞墙。
花未开,花已落
花开花落,四年光阴如水滑过。桑果办好离校手续后,鼓足勇气跑去找林熠,她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告诉他,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喜欢他了,她想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林熠却提前走了。
走得最晚的那个男生告诉桑果,林熠前一晚梦话连篇,还叫了她的名字。他说:“你不知道吗?林熠真的喜欢你,他前两天还说,他怕再次碰壁,所以他跟自己打赌,如果你来找他,他就放弃已经谈好的工作跟你走,天涯海角都行。”
桑果的心,在一刹那铺天盖地地疼起来。
一天,她隐身上了QQ,看见林熠的签名:光阴,再见。
桑果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丝苦笑。
有涟漪在心里漾来漾去,桑果知道,是该彻底向那些藤类植物说再见了,既然已经错过,就只能祝福林熠,未来会有繁密的花朵一路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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