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艳萍的心理蒙上了巨大的阴影,点点的安全成了她最大的隐忧。她已经不仅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睁着两只眼了。只要她在家,她的两只眼就没有离开过点点。丈夫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引起她的警觉,在她的心里打上几个问号。还有那个紫媛,表面来看,她还是那样淑女,对点点也尽职尽责,呵护有加,爱意渐浓,关系也越来越融洽,点点已经到了离不开她的地步。但她仍然放不下心,对她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在这种心态下生活,谁能受得了?
她不得不考虑辞掉紫媛。
她对紫媛委婉地说她要休假,和点点一起到娘家住一段时间。紫媛懂得她的心,会心地笑笑,借口说:“正好,我也该休息一下了。”她望着史艳萍,真诚地说,“哪时需要我,打我电话。”
“好的。”
紫媛离开姚家,史艳萍松了一口气。但她并没有去娘家,她请了几天假,白天一刻不离地陪着点点,晚上和点点单独睡在紫媛睡过的卧室里,与姚法元彻底隔开。睡前她把卧室的门锁好,心想可以闭着双眼好好睡觉了。她精疲力尽,一天夜里,她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半夜被噩梦惊醒,她习惯性地摸摸点点,点点不在。她的心一沉,翻身下床,走向丈夫的卧室,卧室里空无一人。她找遍了家里的角角落落,不见他的影子。她的心一下子碎了,精神一下子垮了,她像木头人似的,杵在那儿杵了半天,无力地靠在一面墙上,顺着墙慢慢地溜下来,瘫软在地上,眼泪像树叶上的露珠,饱满地含在眼里,就是不掉下来。
过了几分钟,好像过了半个世纪。
她从惊恐中缓过劲来,抬手擦掉泪珠,坚强地站起身,穿上鞋,披了一件风衣,拉开门出去。
她心惊胆颤地打开楼口防盗门。月光如银,微风习习,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立住脚,环顾左右,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正犹豫着不知从哪个方向开始搜寻。
马路对面的草丛中突然暴发出悽历的尖叫。史艳萍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魄。她右手按在心口上,心在胸腔里狂跳不已,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当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再次从草丛中传来,她反而镇静了些。因为那叫声像极了小孩突然遇到危险或受到攻击吋发出的绝望的叫声。
“点点!”她发疯般地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腿脚像灌了铅似的,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跌坐在马路牙子上,顺着叫声望过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发现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不顾一切地爬过去,她看到两个毛绒绒的东西在撕扯着什么。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个可恶的东西在抢吃她的点点。
“点点,我的孩子!”史艳萍发出令人心碎的一声叫喊,神奇般地站了起来,向那两东西扑了过去。那俩东西忽地一下蹦起来,嚎叫着向假山那边蹿去。她脑子里轰的一下,眼前一黑,一头载了过去。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小区门卫的值班室的沙发上。两个保安,一个坐在她的身旁,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他正在一心一意地掐她的仁中。另一个端着一个水杯站在那儿。见她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哎哟我的妈哟,你总算醒了!”
掐她仁中的那位扶她起来,接过另一位手里的杯子,给她喂了一口水,说:“三更半夜的,大姐你吓死人了。”
史艳萍脸色苍白,她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俩保安,哭天呛地地喊道:“我的孩子,快去救我的孩子,那俩畜牲把我的孩子叼走了!”
“大姐,你冷静一下,”一保安说,“那是小区里的两只猫,这两天母描正在**,夜夜叫着呢,叫得连我俩都闹心。”
“那我的孩子呢?”她一把拉住一个保安的手,眼望着另一个保安,“你们谁见我的点点了?”
俩保安面面相觑,摇一摇头,说他俩一个在值班室,一个在小区内巡逻,除了那两只不要脸的骚猫,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那……”史艳萍亦喜亦忧,喜的是虚惊一场,忧的是她的点点到哪去了?“我要报警!”说着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把手伸向电话机。
“我说大姐,”一保安劝道,“不成先上楼看看,也许孩子懵懵懂懂地钻到家里哪个角落了。如果找不到,再报警不迟。”
她想不妨一试,那么大点人,哪个角落里都可能藏身。她点点头,由俩保安陪着上楼。
点点在婴儿车里安祥地睡着。
另一个卧室里,姚法元发出熟悉的呼噜声。
俩保安说声“保重”,带着欣慰的微笑告别而去。
史艳萍扑向点点,双手把他向捧起来,贴在她的胸口,低下头亲吻着他。
这一夜,她再也没有让点点离开她温暖的怀抱。
第二天是周六,姚法元休息。史艳萍做好早饭去卧室叫他,他还在熟睡。
她无意间看一眼竖在床头边的衣架,上面挂着姚法元的衣服,衣服底下一滩水渍,没有完全干。她上前摸一把衣服,衣服湿漉漉的。她一把扯下来捏一捏,差不多能捏出水来。她丢下衣服,弯腰拿起床下的鞋,鞋也是湿的,鞋里面还有残留的水,她把鞋扣过来,滴下几滴水。她看到鞋底和鞋帮上沾有泥巴和树叶枯草,很容易断定他确实出过楼门,可能落水被水淋。她把鞋扔在地上,望着熟睡中的丈夫,不知道责怪他还是同情他。
她想叫醒他,问个明白。犹豫再三,她还是放弃了。叹口气,转身离开他,去照料点点。
姚法元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衣裤鞋袜全被水浸过,不禁怒火中烧。他气急败坏地喊过史艳萍,赤身**站在她面前,抖动着湿衣服,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史艳萍非常镇静,她料想他并不知道夜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姚法元把湿衣服狠狠地摔到地上,“你不会说你也不知道吧!”
“你说对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平静地说。
“那就是闹鬼了?”
“真的闹鬼了,我说出来你不要不信。”她把夜里发生的事述说了一遍,弯腰拿起他的鞋,指着沾在上面的泥巴和草屑树叶,“你看看,如果你没出门,这是哪里来的。”姚法元接过鞋,翻来复去看了一番,扔到地上。她见他半信半疑的样子,补充了一句,“不信你可以问问那两个保安。”
他颓丧地坐到床沿上,眼皮耷拉着,迷茫地望着她,自言自语:“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史艳萍默默地走过去,打开衣柜拿出衣服鞋袜放到他的腿上:“穿吧,穿好了再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她都百思不得其解。
在神秘和恐怖的气氛中全家人开始早餐。谁都没有话,餐厅里静悄悄的,除了筷子与碗碰撞产生的噪音,就是轻轻的吸溜声和咂吧声。
史艳萍撩起眼皮瞟一眼丈夫,他一脸疲色,一副无辜又无奈的样子。她把目光投向点点,点点坐在紫媛为他特制的比餐桌稍稍矮一点的“椅子”上,他拿着一个鸡蛋,用稚嫩的小手一点点地剥开一个洞,用小小的手指掏着吃里面的蛋清和蛋黄。他把一块蛋黄填进小嘴巴里,蛋黄糊满了他的小脸,看上去那么滑稽可笑。史艳萍伸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转过去给他擦脸,他顽皮地把小脑袋转来转去,躲避着她,咿呀咿呀地发出抗议。
姚法元瞅着他,他挑衅似地望住他的父亲。史艳萍看他的大花脸上挂着得意的胜利者的笑,而姚法元则一脸沮丧,像斗败了的公鸡。她的心一凉,不知这爷俩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昨夜姚法元无疑经历了一次狼狈的被他自己遗忘的“夜游”,而点点呢,他去哪里了?一个大胆的合乎逻辑的猜想在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这对冤家经历过一番力量悬殊的“搏斗”,在这场完全没有悬念的“搏斗”中,点点赢了,他创造了以小胜大,以弱胜强的战例,他将被写在人类的历史上,炳表史册。那么他是怎么以微小的身躯赢过那个对他来说无疑是巨人的父亲的呢?
意识。她想起了紫嫒和她说过的话,人类的力量来自意识,而不是躯体。点点是新生力量的化身,自然会战胜落后力量的代表。是这样吗?太不可思议了。
姚法元在父子俩无言的对峙中败北,他的目光离开了儿子的脸,端起碗呼啦呼啦地吃掉他的“残羹剩饭”,极度沮丧地离开餐厅。点点发出咯咯的笑,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向客厅。史艳萍悄悄地跟了出来,她见点点蹦蹦跳跳往前蹦了几步,像体躁健将那样,打了几个前滚翻,几下蹦到柔软的沙发上,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她看着他天真烂漫的样子,暗自下定决心,她要尽一切努力保护点点,排除掉可能危及他安全的所有隐患。要做到这点,她想她必须先搞清楚这些日子里发生在她家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怪事。具体怎么做,她想起了紫媛。于是她返回厨房,从手机中翻拣出紫媛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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