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理还乱
“元澈师兄,则州掌门他……”
元珏走进门的时候,元澈还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手边一杯半冷的茶水冒着淡淡的余热白烟,如霜如雪的须发一丝不苟的低垂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座泛着碎光的神像。
“莫慌。”风衣澈睁开了眼睛,声音倒是出奇的淡定,好像早就知道元珏想要说什么似的,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元珏的屋舍里,而元珏也没有将这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这个秘密,毕竟按照元涧的性子,知道这件事,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元珏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位元澈师兄在不久之前就已经和掌门彻底决裂,甚至真刀真枪的来过一场,只是因为两人之间尚存一丝名为青城的蛛网,让两者之间不至于完全彻底撕开。但是勉强维持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元珏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慌慌张张前来通知元澈是个很可笑的行为,既然则州之死还是齐云宗的卜问师得出的结果,而身为天下第一卜问大师的风衣澈可能早就知道了。
“则州……”风衣澈闭着眼睛想了一下,这个名字他不陌生,但是说起这位声名赫赫的齐云掌门,其实还是自己的晚辈,但是因为继承了谢云的力量才能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但是个人能力和经验大约是有限,这些年把齐云宗带领着一直走下坡路,但是个人实力真的是没有问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师兄。你怎么说出这种话?如今红尘明灵素衰退严重,正是集结各方精英再次挽救红尘的时候,则州掌门可是公认的四位掌门中最强大的存在,甚至比元涧师兄还要强,也就当年的元泽师兄能凌驾之上,而他现在竟然莫名其妙的身死……连一点预兆和理由都没有啊,究竟是谁,能够杀死则州掌门还没有一点动静。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冷静一些。”风衣澈看着他有些铁青的脸色,表情依旧很平淡,“元珏,事情还不至于像你想的那么坏。”
无论发生了多么诡异可怖的事情,风衣澈的话都能起到不可思议的安抚效果,元珏觉得那可能是心理作用,但是就算是的话他也认了。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就算他这个平时在青城不管事的都实在没办法做到完全置身事外。
而且……怎么能置身事外。
齐云宗的则州,青城派的元涧,太和宫的连昧,龙虎门的微尘是如今四大门派的掌门,也是修仙界最为顶尖的四个人,其中元涧和微尘两位都是各自先代掌门的师弟。因为先代都在那场红尘桫椤林之战中死去而临危受命的担任起掌门之位,连昧则是唯一活下来的老人,在其他人中算是长辈,曾经和谢云、夏溪泽并肩作战过,而则州的辈分最低,是谢云的弟子,算是四大掌门中最年轻的一个。
但是现在这个似乎是最强,也最年轻的掌门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身陨了,如果说当年谢云夏溪泽还算是为红尘献身的话,他这算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连具尸体都没找到,死的如此憋屈窝囊,简直枉费了生前的名声。
“则州他……”风衣澈低头好像是在思考,但是分明又没怎么停顿,“他做错了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代价?元澈师兄,你是天下最好的占卜师,你知道则州掌门到底是怎么……”
元澈居然难得的笑了笑。“有些事情现在是不能说的,元珏,不要太过好奇,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我既然从幽谷飞泉走出来找你,自然是因为已经到了非走出来不可的时候——所以则州之死,又算什么呢,元珏,你也是见过真正大场面的人,为何现在反而这般气量狭小了。”
一下子听到风衣澈居然说了这么多话,元珏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讷讷的半天才开口道,“可是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句话难道不是该去问问元涧吗?”
元涧显然没有风衣澈那般淡定,仿佛早已经预料到,自从和风衣澈决裂之后他再也没有从风衣澈那里得到任何提前的讯息,所以接到则州身死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对于则州的实力,虽然元涧没有直接和他交手,但是当年谢云的强大倒是实实在在见识过的,当年夏溪泽的凤凰变,连昧的苍穹破雷地动,谢云的瀚海霜落都是桫椤林前最为惊人的三道杀招,所过之处无数妖物血流成海,而则州是号称继承了谢云毕生修为的弟子,而且还有他自己数百年的修为,灵力比起i帧及只高不低。
齐云宗本来就算乱的,现在更是直接炸了锅,则州一死,整个掩盖在勉强被他强大实力压制住紊乱如同盘丝洞的局面已经彻底失控,很少有人再去关心则州之死的本身,而是异常疯狂的披着这件事的毛皮,去制造狂乱的局势。
元涧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能够看出其中的关窍,但是即使看出自己也没办法直接插手齐云宗的事情,另一方面连昧和微尘也是感叹,同样不好涉及,毕竟四大门派都是世交,关系极其错综复杂,一举一动都牵涉太多,投鼠忌器,所以缩手缩脚。
真正关心大局的,还是没有在一片混乱中忽视那个最为关键的问题,则州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齐云宗最强的占卜师都没有得到结论,只说则州的星象似乎是被一道死气沉沉仿佛没有生命的黑雾截断,占卜凶手的结论全部是无一例外的死卦。
死人行凶?
元涧突然想起几年前,那个女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时候风衣澈还为自己占卜过……结论是全部是死局星象,也是不了了之。
没想到还能遇上同样的事情,元涧甚至开始思考死者行凶的可能性——毕竟不是所有死者都会顺利前往幽冥,不愿意入轮回的冤魂鬼修多的是,异常强大的鬼魂也不是没有,如果对象真的是鬼修,那么他的星象占卜结果确实有可能是个死局。
但是能够击杀则州的鬼修,得有多强大?得要修行多少年?那般年纪的鬼修能和则州有什么仇怨?
思绪好像又说不通了,但是他也不打算再前往幽谷飞泉,因为上一次前往风衣澈的实力实在让他感觉到了震慑,以至于不再轻举妄动。更何况还有那个一直让风衣澈藏得很好,韩涧几乎摸不清底细的袁深雨。
思前想后,风衣澈那张脸在眼前仿佛若隐若现,心中暗暗的想,算了,毕竟我手上不是完全没有筹码了……元澈,也没办法完全不用那个吧……
念及这里韩涧似乎又有些心安,看了看手边的元洇,轻轻的叹了口气,“事关齐云宗大事,对门下通知的怎么样了?”
“都已布置完毕。”一身紧身黑衣的元洇伫立在一侧,整个人干瘦挺拔,像是一段筋节分明的竹子,其实他的年纪和元涧差不了不多少,但是脸却看上去格外的年轻,只是干枯的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干瘦,眼睛倒是神采分明,像是一潭深深的墨汁。
“辛苦了。”
元洇大约是这么多年唯一能被元涧允许带着武器进入玉虚宫内室的人。
从辈分和年龄上来说,他们其实都差不多,只是修行的功法和体质不尽相同,元洇以灵敏跳脱见长,直到今天都保持着刺客般的装束,一直潜伏在元涧身边的暗影里,随时准备成为一把利刃发射出去,切断一切威胁。
元涧也很放心他,不是因为两人关系多好交情有多深,而是元涧太了解元洇这个人了,只要自己是坐在这个对青城派举足轻重的位置上的人,就算牺牲自己,元洇也会如影随形的保住自己。元涧也不奢求什么元洇的真心,能用,好用就行,至于元洇的真心是什么,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元洇这个人也曾经担任过夏溪泽的贴身影卫。
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是一直没办法摆脱那个男人的影子和气息,韩涧有些无奈的笑笑,曾经的年少轻狂已经成了过去,责任却一直存在。
“元洇,替我去一趟齐云宗。”
沉默的影卫抬头看他,没有什么异议就点了点头,也没有问去干什么,好像已经领悟知道了似的。
“则州已经死了,那里乱的很,你去大约是很轻松的,大约也不需要帮手了,其他人我不放心,而且去了也是给你添乱。”
“……”
元洇轻轻的一挥手,身体便凭空的消失在了原地,好像从刚才起就完全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似的,元涧看着元洇消失的地方默然半天,最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握在一起,来回踱了几步。
“戌那边,也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吧,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啊,桫椤林,时隔这么多年,没想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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