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杨大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被徐文川扣了的?我只跟你讲了我们军统的接头时间和接头地点,可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你有派人跟踪我,但你们又出现得那么及时,似乎是事先就已经制定好了的,我想恐怕不会只是未卜先知或者巧合这么简单吧?”陆子陵眉头微皱着,把自己内心的疑问和盘托出道。
“哈哈哈,我杨某人哪里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杨轶远听闻之后跟已经给福特轿车换上了另一块牌照,正向自己两人走来的秦桐相视一笑,咧嘴大笑道。
“其实在陆兄你跟组长说了要跟军统苏州站接头并独自赴约之后,组长就一直放心不下你,生怕军统会因为上海租界刺杀失误以及你被我们相救一事而为难于你。所以在你可能会途经的一路上派出了三组人马尾随在你身后跟踪保护于你。为了避免被你以及军统的探子发现,跟踪的三队人马除了基本的易容潜行之外,每组只负责跟踪路程中的三分之一,在一些岔路口,街道和小巷交汇的地方则交由下一组负责接棒跟踪。所以你一路上都没有发觉我们这些人的踪迹。而第二组的跟踪人员就是我。”秦桐狡黠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面有得意之色地回答道。
“交替跟踪,确实是妙计,怪不得我没发现你们。”陆子陵向两人竖了竖大拇指,以示钦佩之情,随即又追问道,“这辆福特轿车哪儿来的?真的是华博云的座驾吗?据我所知,这款福特轿车是美国原装货,价值不菲啊!”
“我们哪里有机会接近周围安保严密的华博云啊,更别说窃取他视作**的那辆福特轿车了。这车啊,是酷爱汽车收藏并为你诊治的霍夫曼大夫的,苏州市内像这样的原装美国福特轿车不超过十辆,都是有权有势之人的座驾,所以我们就借来充当跟踪你之时的交通工具了。为了伪造得跟华博云那辆轿车一模一样,秦桐还亲手制作了假车牌,用来躲避伪警的盘查。至于华博云今天在家为孙儿做满月酒那事倒是千真万确的,今儿个苏州市内有不少达官显贵应邀赴约,正好被我们探听到了消息,所以将计就计,拿来诓骗徐文川,他也没有起疑。”杨轶远哈哈一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而且组长事前对于华博云家的情况也已经了熟于心,乔装起华府大管家自然毫无难度和压力,组长的乔装术可是当年在红队的时候跟陈赓同志学来的,足可以以假乱真。一路上偶有不识时务的伪警上前盘查,一看见这车牌以及组长伪装成的华府管家的脸就直接放行了,哈哈哈——”秦桐乐不可支地回答道。
“妙极妙极啊,正是由于杨大哥和各位兄弟事前详细严密的筹划,今日才能让徐文川那小子乖乖中计。今回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以他那心高气傲的脾性,这回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哈
哈——”陆子陵想到徐文川临别之时那愤恨和不甘的表情,顿时感觉心中的一口恶气完全吐了出来,忍不住抚掌大笑道。
三人正相谈甚欢,忽然看见面前的湖面上远远地驶来了一条三米来长的小渔船,渔船之上人影绰绰,似乎在向三人挥手。
“呵呵——没事,不必紧张,看来是之前跟踪你的三组人马中的安大牛他们驾船跟上来了!”杨轶远手搭凉棚,向着湖面上瞭望过去,随即冲着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枪全神戒备的陆子陵摇了摇手道。
陆子陵闻言松开握枪的右手,顺着杨轶远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渔船的船头之上站着一个拄着拐的黑铁塔一般敦实的汉子,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条麻布中长裤用一根麻绳系在腰间,小腿肚子以下都**在寒风之中,脚上甭提袜子了居然连草鞋都没有穿,就这么赤着双脚站在潮湿滑溜的船板上。来人正是被陆子陵在四天前踹伤了左小腿的安大牛,现在他乔装成了打渔的渔夫模样,正咧着大嘴冲着三人傻笑,左小腿上依然绑着一圈绷带,显然还没好利索。
“哈哈哈——俺说什么来着,俺老早就知道陆兄跟军统那帮鸟蛋不是一路人,指定尿不到一个壶里头去,迟早是要倒向俺们这边的,你们还都不信!这不,陆兄没有跟军统的人一起走,而是跟组长站在这里等咱们,肯定是要加入咱们的队伍了,组长,俺说的可对?”船头刚刚抵达岸边,还没怎么停靠稳当,安大牛就已经拄着拐棍,飞身一跃跳到了三人面前。看到陆子陵跟杨轶远并肩站在一起,更是喜笑颜开,面有得色。
“对对,你安大牛料事如神,未卜先知,我等甘拜下风!”紧接着安大牛下得船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穿淡青色的中山装脚穿锃光瓦亮的大头皮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胸口的衣服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黑色的钢笔,根本不像是一名特工人员反倒像是某名校的讲师。
“老程你又挤兑俺!”安大牛笑骂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显得一点都不生气。看来两人平时的关系处得十分融洽。
“不彼此介绍一下吗?”那名被称为老程的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蕴轩,冲杨轶远开口询问道。
“大伙先上了船再说,秦桐,车子隐藏好了吗?”正在把用胶水黏在脸上的假胡子脱下来的杨轶远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急于互相介绍,随后他回过头来询问起一旁的秦桐道。
“放心,车辙印已经被我用树枝扫掉了,车牌也换上了之前制作的假牌照,车子也停靠到了芦苇丛里,这地很偏僻,这个时段不会有人来,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秦桐一手把玩着车钥匙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这样最好,那你也跟我们一起上船吧。”杨轶远点了点头,随后示意众人一起向渔船上
走去。
“我们这是?”不等陆子陵开口询问,杨轶远就挥了挥手,语气神秘地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
众人上得船来,站在船尾的老程一撑竹篙,小渔船“吱呀——”一声再次离开了岸边的浅滩,向着芦苇丛生的湖中心驶去。蹲坐在船舱中的陆子陵看不透杨轶远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只得耐着性子跟着一脸淡然笑容,显得高深莫测的杨轶远一起等待着渔船再次靠岸。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船身一震以及负责撑船的老程一句:“到了!”众人在杨轶远的率领下又陆续从低矮狭窄的船舱中鱼贯而出。出现在陆子陵面前的是一个两亩地大小的湖心小岛,小岛上野草疯长,芦苇荆棘丛生,枯黄的野草和砂石地面之间则是一溜的荒坟孤冢,寒冷的秋风肆无忌惮地从四面八方吹向这座满是坟茔的湖心小岛,发出“呼呼——”地好似鬼哭一般的风声。气氛显得凝重而又静谧空明。
“这是?”陆子陵指了指那一溜的荒坟孤冢以及站在岸边早已经恭候众人多时的一高一矮,一长一少两名车夫和道童打扮的男子,转身询问杨逸远道。
“没错,早上拉你去玄妙观的车夫,以及你在观内见到的一名小道童也是我们的同志假扮的,就是他们把你遇险的情报告诉了负责在观外接应的我跟秦桐两人。而此处如你所见,是一处秘密坟茔,是日伪军用来处决被俘的抗日将士、军统特工以及我们共产党地下情报人员的秘密刑场,这些荒坟孤冢下头埋葬着无数跟你我一样的热血青年,爱国勇士。”杨轶远从裤兜里头掏出了一瓶散装的粮食白酒,一边拧开盖子将瓶中的白酒倾洒在地以示祭奠一边神情肃然地说道。
“墓地和刑场,不仅仅代表死亡和失败,还代表着一种警示和鞭策。”杨轶远把瓶中的白酒一口气撒了个干干净净,随后仰起头来,目光空前严肃地盯着陆子陵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到此地来吗?因为,你既然选择加入了我们地下党,那就注定了你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将无时无刻都在与死亡共舞,容不得半点闪失和哪怕一丝一毫的错误,因为只要你稍微犯错或者考虑不周,你自己甚至你负责的整个情报网之内的同志们都会跟这些长眠在此的先辈们一样,遭遇日军的极刑,到时候一切后悔和反思就都太迟了。所以,干我们情报人员这一行的,不仅要有勇有谋,还要心思缜密,冷静果断,做到面对任何局面任何难题都能找出最恰当的应对之策。情报战线上的刀光血影要比真实战场残酷血腥得多,你要做好随时牺牲自己的思想准备,所以我们这类人不但是孤独的,也是痛苦的,战友的牺牲,同志的背叛,敌人的疯狂我们都只能默默忍受,我们今日的蛰伏只是为了今后的致命一击,这点你务必要记住。”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