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秦寂醒来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已经工作去了。

由于随行医师的工作朝不保夕，秦寂在不出任务的时候, 每天只需要在医学培训室待上八个小时，相应的，她不出任务时的酬劳, 也只够一日三餐。

在食堂吃过一顿和可口毫无关联的早餐之后，秦寂就去了医学培训室。

带她的药师看到她的时候,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今天你负责配置抗辐宁口服液，药物浓度控制在2.5%和3.0%之间就行。”药师给她分配了工作, 就忙起自己的事去了。

药房的人过来取东西的时候，偶尔会闲聊几句, 在这些人闲聊的话中, 秦寂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避难所最近在开发一种新药。

药的功效, 似乎是可以短暂提升实力。

不过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有副作用。

秦寂默默记下了这件事，就开始了配药工作。

与此同时, 原衡正在废土上最大的地下黑市里, 和一个人谈生意。

这个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又瘦又高, 但却并不显得特别单薄。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看起来很长时间没有打理, 一身衣服也是脏兮兮的, 上面不是机油就是金属碎屑。

只是来他这里做生意的人，却没一个敢小瞧他。

这个人被叫做老方，具体名字是什么,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

在废土上，一个人的称呼只是一个代号，有的人的绰号甚至比他的本名要有名多了。

老方是这一带最厉害的机械师，但凡是经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不是精品。

原衡的那把令人艳羡的高斯步·枪就是老方的杰作。

当初为了这把武器，原衡为老方办了不少事，用了大半年时间，才让老方为他做了那么一把高斯步·枪。

可见在这片废土上，让老方出手制作装备有多么困难。

按理说，老方这样的人才，要是愿意进避难所，肯定老早就进去了。

可是老方在黑市里待了十年之久，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避难所里生活。

“这次是什么事？”因为做过一次生意，老方对原衡有点印象。

“鉴定东西。”原衡把秦寂交给他的那对护臂拿了出来，递给了老方，“你对材料很了解，应该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吧？”

说着，原衡推出去了三支抗辐宁。

“咦？”老方看见护臂的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睛。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

“你从哪得来的这东西？”老方问了一句不该问的，也没期待得到回答，就拿起一只护臂，仔细观察了起来。

他用镊子揪下来非常小的一块纤维，放在了显微镜底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显微镜下的玻璃片拿走，放在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分析仪里。

“好东西啊好东西！”老方好奇地瞥了原衡一眼，把护臂还给他，“可惜了，只有一对护臂，要是一整套，那可绝对是好东西。”

原衡耐心地等着他解释。

“啧，我就直说了吧！你这东西的材料，在咱们这片是抢破头也找不到的——就是避难所墙体中间的那层隔绝辐射的东西。而且避难所那个还是用液态金属稀释过的，你这个……是百分之百的真材实料。”

老方两手一摊，“可惜啊，这东西除非是和金属混合，否则一旦稀释防护力就会下降。但是你这材料的分量，造不了一间房，做两身盔甲还差不多。只是这东西做的防具最好是一体的，缝隙不能多，最多只能活动最主要的四个关节，让你能勉强走路，否则也就没什么防护力了，所以做不了那种能自由活动的铠甲。你这外出打架，总不能穿着笔直的一块钢板出去吧？”

他的话很明确，这东西虽然珍贵，但数量太少，没什么用。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要是隔绝辐射的材料真的那么容易就能稀释，然后还不降低效果就能用来做铠甲，避难所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士兵分配这种防具呢？

老方这人嘴巴严实，从来不会泄露顾客隐私。

原衡也不担心他出去乱说，收起护臂，就打算离开。

老方叫住了他，“你要是还能再找到同样数量的材料，我或许能帮你想想办法。”

原衡听了他的话，顿了一下脚步，才往外走去。

他对防具兴趣不大，这次来，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避难所墙体中间那薄薄的一层防护材料。

现在看来，秦寂的猜测没有错。

只不过就这么一点，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

避难所至少也得容纳一百人以上，才能称为避难所。

整个废土世界实力最差的2749号避难所，也有一百二十个居民。

因为少于一百人，避难所连维持正常的运行都很有困难。

即使秦寂真的要建一个避难所，它的规模也只能是比2749号避难所小那么一点。

原衡虽然从没有见过2749号避难所，但是附近的129号避难所里的人数，大约是五千人。

加上一些其他基础设施，以及军营的面积，129号避难所在地下占据的空间，应该比旧时代的大学还要大。就算秦寂的避难所所有建筑面积都可以缩小五十倍，也绝对不是一个小地方。

而刚才老方说那些材料连造一个房间都不够……

避难所什么的……

根本想都不用想。

最重要的是，连老方都说自己搞不到这种东西，想要收集足够建造避难所的材料，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原衡不知道，当他离开之后，老方就钻进了工作室，开始研究自己留下的那一小块材料。

“肯定有其他稀释的办法，能让那东西的利用率达到最高。”老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灼热。

他当然也想在安全的地方生存，但是他不能进入避难所。

他是各大避难所联合通缉的人。

而他被通缉的原因，是他杀死了曾经的避难所工程总工程师。

没有人知道，那些避难所的防御系统，是他的妻子亲手设计的！

那个无耻的男人，和001避难所管理者有着亲属关系的废物，窃取了他妻子的成果，还用放射物质害死了她！

老方驾驶着自己设计的机甲，当众杀死了他，带着孩子逃离了001避难所，东躲西藏，隐姓埋名，最终在地下黑市定居了。

如果老方只是孤身一人，生活在哪都是无所谓的。

甚至可以说，他随时可以去地下陪伴亡妻。

可是他的孩子还没有成年，而且也没有表现出战斗方面的天赋。

如果他能留给他一个可以隔绝辐射的地堡，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方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个原衡应该不会舍得把那么珍贵的东西拿来交换的。

他之前说的话虽然是真话，但也未必没有诱导原衡把材料卖给他的成分。

只可惜原衡似乎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选项。

老方这个人恩怨分明，不会主动伤害别人，原衡不换，他也只能另想办法。

他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换好轻便的作战服，顺着密道，去了机甲室。

作为机械师，他也要定期去收集材料。

只不过他并不是天选者，只是一个普通人。

为了弥补战斗力上的不足，他只能依赖机械。

老方坐进机甲的主控室，拉动操纵杆，打开了机甲室的闸门，走向一片荒芜的废土。

……

“今天的抗辐宁我都配好了。”秦寂把一排排口服液在架子上摆好，和药师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医学训练室。

她准备去自由交易区看看。

避难所除了官方的贡献点商店之外，也允许居民私下交易。

只不过这种交易往往没有保障，是钱货两讫后就无法再反悔的一锤子买卖，没人会给买到假冒伪劣商品的人主持公道。

但是长期在这里摆摊的人，一般是不会这样砸招牌的。

避难所里人数有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这样骗人的人，被大家集体恨上，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秦寂双手揣在兜里，开始在交易区闲逛。

避难所的工作往往是两班倒，所以有一部分人是可以通过换一个离工作地点近的宿舍，来挤出一些时间摆摊的。

“你今天又是只拿来三个贡献点？”

“没办法，工作没有摆摊挣得多，反正三个贡献点已经达到避难所最低劳动标准了，别人也懒得管我。”

看起来，有的人因为摆摊能捞的油水更多，而放弃了额外的“加班费”。

秦寂一边留意着别人说话，一边在交易区四处走动。

这里的人买卖的大多数都是一些从外面搜刮的材料，还有自己手工做的某些东西，甚至还有变异动物的肉。

秦寂估计，这些人应该是有亲属或者是其他亲密关系的人在军营当兵。

剩下的，则可能是工作时可以夹带些东西出来，做成手工品出来卖。

有一部分想要保命的人，比如像秦寂这样的随行医师，或者是某些实力不算太强的新兵，有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寻找制作其他防具的材料。

偶尔也有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已经结婚生下后代的夫妻，会咬着牙买点肉回去，给孩子改善伙食。

总而言之，避难所里因为士兵外出能带回来的外快并不多，能够凑够手工品材料的手艺人也不多，摆摊的东西总是不愁卖的。

秦寂溜达了一圈，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大概价格，就去了食堂。

避难所的士兵外出藏不了多少东西，大多数的都要上交给基地。

可是对于秦寂来说，她想藏东西，那可是轻而易举。

甚至可以说，秦寂完全可以跟在那些大头兵后面捡漏。

反正那群人收集材料的手法十分粗糙，而且战斗过程中往往没时间停留太久。

昨天外出的时候，秦寂自己就偷偷摸摸地收集了不少“厚实的鼠皮”。

普通的居民居住的宿舍里，除非是冬天，否则夜里是没有供暖的。

而且避难所统一发的被子，薄得就像夏凉被似的……

她要是把鼠皮拿出来卖，应该会有不少人来买。

只不过得做些伪装，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脸。

要不然她一个随行医生，每次都能带回来一大堆材料……

这事可就说不清了。

想好了计划，秦寂匆匆吃下避难所里难吃的标准餐，回到宿舍，换了一下衣服。

她把之前搜刮的旧衣服穿在里面，再套上蓝色制服，把自己的体型伪装得胖了一大圈，又戴了一个尺寸偏大的帽子，用黄土把脸弄脏了，这才背着一个破布包袱，去了交易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