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可不愿意骑在阿爷脖子上,主要是这样做会弄皱她的新襦裙,她喜欢让阿爷牵着她走。
以前都是阿娘牵着她去参加了很多回夫人间的聚会,现在,她要阿爷牵着她去看胖胖的狄伯伯。
云初在大理寺见到狄仁杰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上下打量对方。
过了半天狄仁杰才有些哽咽的道:“黑了。”
云初被狄仁杰突然产生的情愫给感染的红眼,无数的话到了嘴边却标成了“胖了”两个字。
云初,温柔,狄仁杰三人中,别看只有狄仁杰一人留在了京师,然而,干的活却是最艰难的。
云初,温柔不在,真正统领万年,长安两县的人就是狄仁杰。
两年来,如果不是有狄仁杰率领两县的胥吏们跟安插进来的那些人战斗,万年县,长安县早就被那些人弄得翻天了。
“你们回来了,我打算带着妻儿去终南山别业居住一些日子。”
狄仁杰抱起云锦,对云初道。
“我在西域挑拣了一些女人喜欢的东西,回头让刘义给你送过去。”
狄仁杰笑道:“好,我也许久没有给夫人置办头面首饰了。”
“不打算参与一下商队的事情吗?这样可以改变一下大理寺上下人等对你的看法。”
狄仁杰笑道:“财可通神,这句话在大理寺尤其适合,不过,钱财只能买来这些人的一时之好,换不来长久,所以,还是省省吧。
不过,你这一次商业活动,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唐的商业圈子,这其中必定有无数纠缠,你确定你能理得清其中的道理吗?”
云初笑道:“我们目前只做对大唐有益的事情,只要站稳这个脚跟,其余的人,其余的事情其实都无所谓。”
狄仁杰从桌子上哪拿了一个油馍馍塞云锦的手里,要不然这个小姑娘总是想揪他的胡须。
“你就这么确定,陛下一人就能压制全天下的利禄之徒?”
云初道:“加上皇后就可以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皇帝,皇后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挑战他们的权威。”
“太子呢?太子难道说只能继续苟着?”
“怎么,现在的皇帝不好到了需要推翻的地步了吗?”
狄仁杰笑道:“你不会因为个人遭遇的不公,就对整个大唐失望是吗?”
云初点点头道:“是的,当绝大多数人收益的时候,我个人的一些损失就无足轻重。”
“自愿的?”
“不是,我没有那么伟大,刘仁轨或许有——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精神。”
“如果真的就你一个倒霉其余人获利你干不干呢?”
“不干,拔一毛而利天下的事情的前提是我至少有五根毛,即便是我有四根毛的时候,也需要考量一下,剩下的三根毛能不能让我全家衣食丰足。”
“所以说,圣人难得?”
“当然,不要说圣人,就连刘仁轨这种人也是难得的,对我来说,在衣食丰足的时候,我或许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如果穷困潦倒的话,我可能会去干强盗。”
狄仁杰忍不住把坐在他膝盖上的云锦抱得紧一下,瞅着云初道:“你的学问与你的修养,与你表现出来的外在以及你的内心完全不相匹配。
你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好几个人拼凑出来的。就像你出口成章弄出来的东西一样,刚才那一句,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句话,就堪称千古。”
云初接过云锦抱在怀里,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所以说,任何人都不要把我逼迫进绝境,一旦进入那种境地,我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狄仁杰追出来道:“那么要接手万年,长安两县的事物,我从明日起就闭门谢客了。”
云瑾喜欢热闹,哪里人多愿意去哪里,云锦不一样,她喜欢去衙门,主要是喜欢看别人对她阿爷恭敬的模样,毕竟,官员们施礼的时候跟跳舞一样,比较好看,不像晋昌坊里那些没名堂的人,施礼的时候跟木头桩子一样。
家里没办法待,上午没有找见他的人,下午一定会去家里堵他,所以,云初出来的时候是骑着枣红马的。
父女两骑着马在长安城里瞎溜达,不知不觉的,枣红马驮着云初父女两来到了光福坊。
光福坊里也有一座大食堂,还有一家大客栈,云初起的名字一直都是这样的朴实无华。
说是大食堂,那就一定是大食堂,占地超过五亩地的食堂自然是大的,大客栈也是如此,一座占地超过十亩的客栈,也必须被称之为大。
就在大食堂与大客栈中间,有一个蓝布幌子顽强的从大食堂,大客栈的幌子中间冒出头来,非常的刺眼。
云初看过旗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催动战马来到了那间小小的店铺门口。
正在切羊头肉的老板,抬起头,看到马上威风凛凛的云初以及他怀里梳着双丫髻的灵秀小女子,就放下手里的刀,用一块干净麻布擦手之后冲着云初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君侯安好。”
云初打量一下店铺,没看见妇人,就诧异的道:“如今,富贵了,你夫人也不用抛头露面的照顾生意了?”
老板笑的跟哭一样,摇摇头道:“四年前就没了,生孩子没生下来,母女都没了。”
云初叹口气道:“节哀。”
老板抹一把脸换上一张笑脸道:“君侯今日来了,正好尝尝小人煮的羊头如何,看看有没有长进。”
云初笑着应了,他觉得应该很不错才对,能在大食堂的边上开吃食摊子,如果没有过人之处,早就倒闭了。
果不其然,老板对他的羊头肉做了很大的改良,白水煮出来的羊头,在把肉撕下来之后添加了孜然跟辣椒之后变成了干羊头,夹在热饼子中间,味道再是香浓不过,另外还有涂抹了酱汁的羊头肉,不辣也不腻,夹在饼子里最能饱腹。
云初吃辣羊头,云锦吃酱羊头,父女两啃着羊头就离开了这家小店。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瞅着一枚在案板上打转的金币问父亲。
“阿爷,这人是谁啊,好阔气。”
老板脸上带着笑意对儿子道:“一个惦记你母亲惦记了十几年的纨绔,不过,人家现在是大唐的侯爷了,娶妻生女了,还对你阿娘念念不忘的。”
少年吃惊的道:“啊?宁有此事?阿娘那么胖,还有侯爷会喜欢她?”
老板冷哼一声道:“谁能知道那些纨绔是什么心思,反正我刚才告诉他你阿娘已经过世四年了,让他断了这个念头。”
“啊?你骗人,我去告诉阿娘。”
老板在儿子屁股上踢一脚道:“那就给你阿娘说去,我就不信她敢拖着两百斤的身子去见昔日的情郎。”
饼夹肉这东西很能饱腹,所以,云锦吃了一小块,剩下的全进了云初的肚子。
不远处就是西市,云初就催动枣红马一路去了西市。
衡量一个城市的商业好不好,看一眼市场就知道了,如今的西市已经被长安县扩展了三成不止,即便是如此,这座巨大的市场上依旧是人头攒动。
好在枣红马一看就不是凡品,路人担心磕碰到枣红马被马主人索赔,因此都努力的不愿意靠近枣红马。
反正路上人多,走不快,云初就让一个背着一背篓大白菜的人走在前头,让枣红马吃白菜解渴。
背白菜的也是一个实诚人,云初给二十个大钱,人家坐地起价索要了五十个大钱,见云初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就一边走,一边掰白菜叶子喂马,路人看到云初用白菜喂马,也不知是谁喝骂了两声“败家子”。
云初大怒,冲着密密匝匝的人头喝令骂他的人滚出来受死,结果,骂他的人更多了。
没办法惹起众怒了,云初匆匆丢出一把钱给背白菜的人,催动枣红马在人群中挤出来一条缝隙落荒而逃,至于那个刚刚高价卖给他白菜的家伙,却被一大群人围住痛殴,惨叫连连。
路过胡姬卖酒的地方,云初就把闺女抱在怀里,不让她看那些有伤风化的女子。
不过,说真的,长安城里的胡姬质量在直线上升,而且很多年轻胡姬是一口熟练地长安官话,这让刚刚从西域归来的云初多少有些疑惑。
直到一个身材高挑,美艳动人的胡姬当街拦住枣红马,一定要云初进店喝一杯的时候,云初才用鞭子揽住胡姬的腰身,将她丢进酒肆,见胡姬一脸的莫名其妙,云初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敢当街拦住云初这种人的胡姬,容貌绝对是不差的,就这种能在酒肆一条街上卖酒的胡姬,一年下来的收入,绝对比云初这个县令的俸禄多出十倍不止,要是能遇到一位恩客,百倍都有可能。
父女两转过西市,再赚东市,为了避嫌,云初没有路过平康坊,绕道径直回了家,此时的云锦,早就趴在云初怀里睡着了。
云初低头看着自己的闺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自己这两年不在家,不论是云瑾,亦或是云锦心中其实都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安全感。
主要原因就是在孩子刚刚成长的时候,自己这个父亲的角色缺失的缘故。
虞修容口中说的云瑾的懦弱,云锦的算计,其实都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如今,他们强大的父亲回来了,云瑾就不会再懦弱,云锦也不会处处流露自己的小心思了。
有阿爷在,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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