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郊区外的房子(1)
在老田刚来没多久,我们就打过赵大禾的主意,但踩了两回线都不准确。
赵大禾那段时候,无论上班还是回家,都没个标准时钟。后来王钦打听到一个情况,说赵大禾这人动不得,此人不仅有外交实力,还有个重要合伙人是市局的一把手,赵大禾的矿业生意有他的股份,到处安排了他的线眼。
老田一开始听了很不服气,说还没有他不敢动的人。但后来他还是默认了不去动赵大禾的建议。老田的优点在于能接受一切正确的意见,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比较顺利。灵灵出现后,老田不止一次对她的要求表现得很为难。那笔钱没想动的原因,我想除了他喜欢灵灵之外,也可能是意识到了其中会有变故。
我的另一个窝点在郊外距市区很远的一个旧厂房背后,这里原来是一个石灰厂,后来由于城区改造修了新的河堤,这边的沿河地带就被禁止加工石灰以免污染了整条河的水源。我在这买了套旧房子,随便装修了一下。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地方,狡兔三窟,我也只是偶尔来这里呆呆,风声太紧时做下临时的躲避。
这里的房子面临河堤,夜里凉风清爽,景色倒是不错。
我刚把车子在车库里停好,王钦就打电话来,说外面好像有我的通缉令,我已经不能随便走动了。我问王钦知不知道是谁报得警。王钦说不知道,估计是灵灵的学校。
“你劝灵灵赶快回家去吧,不然你日子难过,我们也要跟着遭秧。”
我觉得有些好笑,事情还没来做,外面就在大张旗鼓捉我了,真让人觉得有趣,而且只是我一个人,从沉闷无声转到声势大造,显得过于突然。谁能这么具体知道是我们,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纳闷的事。我跟王钦说:“别担心哥们,事情已经出了,索性做到底了,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你这是图什么呢,老田在的时候还好一些,现在大家都觉得这事难办?”
我说:“我不甘心啊,这事有蹊跷,不把它弄明白我心里不舒服。”
那天夜里,我跟灵灵就在郊外的房子里睡下了。临睡前我亲手煮了两碗面,陪灵灵吃完后,带着她看了会儿河面,她跟我聊她收藏的古币,聊她的鸟儿。我问她:“你那只鸟儿到底什么样子,现在是谁在喂,你这么久不在家,它不会饿死吧?”
灵灵说:“那鸟跟普通的麻雀差不多,就是羽毛上长了刺。现在关在房子天顶上的一个大笼子里。我家有保姆会喂鸟的。”
我们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夜色中的河静静地躺着,感觉不到它在流动,像个听话的小姑娘在悄悄地梳着头发。河对岸的楼房闪着如星的灯光,倒印在水面上,如打碎了的银器。河沿有几只靠泊着的小船,依稀能看到上面有洗衣服的妇人。
我们坐在河边上,踩着一块块码放成菱形的石堤,静静看着对岸。灵灵说:“这会儿你像我爸爸,以前他也会经常开车带我去河边看夜景。”
我问她:“现在是不是有些想他了?”
她沉默了一下说:“会,但是不强烈。”
我征询着她的意见,说:“现在警察在找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
灵灵说:“我不知道,你决定吧,反正我是不想回去。”
我说:“我们不可能就这么呆着吧,你也是新时代的学生了,为什么这么固执,你可以理解一下你爸爸啊。”
灵灵撇着嘴说:“那谁理解我啊,我从小就没妈妈了,跟他相依为命着过,现在他有了女人,我就像外人一样,我就要让他着急一回。”
我说:“话不能这样讲,追求爱情是人的天性,不能说你妈妈离开了,你爸爸就必须一辈子不跟其他女人接触吧。”
灵灵低下头,说:“他如果还会要我的话,就一定会想办法弄我回去。”
我注意着她的表情,夜色很暗,我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我感觉她很淡然,就算语言再激动,情绪上却毫无反应。这是我越来越奇怪的地方,我很想说那天赵大禾见到我时很平淡的状态,但怕会伤了她的心。
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有点潮湿,由于靠近河边,空气里透过的都是湿湿的感觉。最近一次在这儿睡已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次还是在一家新开的舞厅里搭讪上了一个小太妹,拉着她拼起了酒,起初是想灌醉她,却没想到那女孩特能喝酒,后来她把我放倒了。还好她对我挺有好感,以为我是那种较少涉足娱乐场所的人。见我喝得东倒西歪,她笑得花枝乱颤,拍着我的脸皮说:“不能喝就别逞能啊!”
那天小太妹把我扶到了一个角落,吩咐一个小男生过来伺候我。那小男生像个跟班,对小太妹的话言听计从,大概是小太妹的粉丝之类的崇拜者,他替我擦脸脱鞋,还去外面买来了“醒酒露”给我喝下,照顾地体贴入微。小太妹自己去玩了会儿蹦迪,回来问我:“住哪儿啊,要不要送我回去?”
我对这个送上门来的小甜点自然不肯放过,于是顺水推舟让她把我送到了这里,当夜就搞定了她。小太妹是我第一个带到这里来的女人,第二天她醒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绑架犯,你信不信啊?”
小太妹笑逐颜开,说:“哪有你这种绑架犯啊,估计是教书的吧。”
或许是我对她前夜的照顾心存感激,不想吓着她,我说:“其实是开服装店的,哪天送两套名牌衣服给你吧。”
小太妹并不领情,挥着手,说:“算了吧,你做点生意也不容易,我衣服多得是,哪天你去场子玩就来找我吧,我天天在那里混。”
我问她:“昨晚的男孩子是你什么人,他对我那么好,你一定要替我感谢他。”
小太妹笑了,说:“谢什么谢,他是我男朋友啊,帮我做点事是应该的。”
我顿了一顿,突然很替那男孩子不值,一丝内疚蓦然生起,小太妹走了后,我再也没去找过她。
回味了一下**的那一夜,现在感觉这里过于安静,静得不自然。我已经习惯了听着汽车的喇叭声入睡,枕着窗外卖早市的吆喝声做梦。据说这一片十几年前是坟墓区,后来才建了一个工厂的,经常能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
灵灵困得比我早,我把她安顿在**后,就睡在她隔壁的一间屋子里。朦朦胧胧睡到半夜,隐隐听到门外传来很轻微的声音,擦着门椽发出“沙沙”的响动,很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又像是一个人在轻轻说话。
我疲倦地竖起耳朵,声音又消失了,只听得窗子外河风扫动着树上的叶子。迷糊中我把头埋在枕头下,我非常累了,操心灵灵的事比摸牌赌博还费神。刚睡一会儿,这种声音又出现了,频率也更大。是谁?这屋子里没有别人,不会有贼进来了吧?
睡前我把客厅的大门反锁了,这里一直没人住,贼要进来偷东西完全可以在白天,现在来不是找死吗?隔壁也只有灵灵,难道是她还没睡着?她起来要干什么?
联想这女孩子近来一系列的跳变行为,我估计是她睡不着去上厕所。但也不像,因为声音是贴着我的门口发出的。我立刻跳下床,冲到门前,一伸手猛地拉开了门,只听“呼”地一声一样东西冲进来,擦了我脸上一下,味道怪怪的,吓出了我一身冷汗。
我慌忙打开灯,只见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黑乎乎的东西在房间里乱撞。原来是一只大蝙蝠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客厅,刚才就是它在撞门。
我开了纱窗,将蝙蝠放出去,这时已没有一点睡意,我跑到隔壁屋子里看了一下,房间里开着的一盏小灯发出弱弱的光,灵灵正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我开了电视看,脑子里想着要做的事。
天一亮我就给王钦电话,叫他帮我弄部旧车,这部车近来老出毛病,估计要报废了。我叫王钦再找个比较老实又不多事的保姆,来这里照顾灵灵,另外还特地恳请他与我一起做这件事。王钦只答应了前面两件事,后一件却坚决不同意。他说:“这样做没有一点意义,我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现在下结论还早,别忘了她父亲是干什么的。”
“现在警察到处在找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叹了口气,说:“看在哥们的份上,你不帮我,我一个人寸步难行。”
王钦说:“那丫头又向你许诺空头支票了?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
我按按口袋里那张沉甸甸的卡,阴险地暗笑,王钦要是手里也拿着这张卡,就不会这么轻飘飘地说了。我说:“我现在骑虎难下了,万一被警察抓了,迟早会牵扯出你们。”
王钦犹豫了,问道:“要我怎么帮你?”
“你想办法联系上赵大禾,我要跟他见上面。”
“你是想跟他提人质的条件?”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到时你就会知道的。”
中午时,王钦开着车来了,果真带来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一个下岗的工人,自称做事勤快,手脚干净,还拿出了身份证给我看。我吩咐了她要做的事——每天安排灵灵的吃饭和衣服洗换,看着她不要乱走。然后我坐上王钦的车,飞快离开了这里。
在车上,我问王钦带来的那个妇女知不知道他的情况。王钦笑了笑,说:“发现你做了几天孩子王,真的变罗嗦了,我是这种粗心的人吗?”
我放心起来,说:“这就好,我现在是不想跟灵灵呆在一块了,像个保姆似的,总觉得心里堵着厉害,不明白为什么。”
“那你还不送她回去。我早说过,这孩子很邪。”
不管邪不邪,我都想看看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如果说警察没来找我,我还可能放弃对这件事的兴趣,现在我已经找着了解决无聊的方式。我说:“请佛容易送佛难,把她扔在大街上吗?万一惹她不高兴了,说出我们的事怎么办?”
几天后,我瞄到赵大禾的车停在公司门口,拔通了他的电话。赵大禾好像算准了我会找他,一点都不惊讶,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被弄进去了。”
我说:“报案的人是不是你啊,你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赵大禾说:“是我报的案,你那天走后,我就相信你说的话了。”
我诧异万分,说:“为什么这样,你让我糊涂了。”
“电话里讲不清楚,我们约个地方聊吧。”
“你不会让警察来逮我吧?”我迟疑了一下。
“我女儿还在你手上,你说我会吗?”
这话千真万确,我不懂赵大禾到底在玩什么?难道这父女俩个都这么难琢磨?这个游戏是谁玩谁,谁又被迷糊了?
按赵大禾说好的,我来到一家茶馆店,不过我还是做了以防万一的预先准备。我看好了这里的地形,这家茶馆有三扇出入的门,还有一个厨房在最里侧,窗口停放着我的车子。万一赵大禾真会带警察来,我就闪到厨房里去,再从厨房的窗口爬出去开车溜走。做这些我都是轻车熟路的,因为这是我的职业习惯。
赵大禾按时到来,他是打的士车来的,没有开自己的车。从这一情景来看,他是真没叫警察来,不然以他的身份,不会自己去坐一部出租车,可能他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们坐到一个角落里,赵大禾这回的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当我问他为什么要报案时,他先做了个“嘘”的动作,左右看了看,然后从包里取了一叠钱出来放在桌上,说:“这里有五万块,先给你做个茶钱。”
我心生不安,说:“先不忙做这些,你必须告诉我这里面的细节。”
赵大禾说:“你不必要知道这么多细节。”
我说:“我从来不做莫明其妙的事,尽管这事已经做得有些糊涂了,但你不能弄得我更糊涂,不然我没法接受这些钱。”
赵大禾吸着一支高档的香烟,笑着说:“你会糊涂吗,据我所知,只要有钱赚,你们这些人可是什么事都会做的。”
我冷冷地说:“这话算是奉承吗,我并不爱听。”
赵大禾说:“其实我报案是有苦衷的,但并不是针对你。”
我说:“那你针对谁,不会是针对你前妻吧。”
赵大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绕了一个弯子,讲了一下他事业上的大概情况,什么股东董事,合作分红,以及船大难调头等等一些理论。我耐心听了一会儿,最后才听他说:“这些内因目前我还不能跟你细说,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我说:“你总要透露一点吧,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管这事。”
赵大禾深深叹息了一声,说:“有人在追杀我女儿。”小说.拯救最后一滴眼泪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