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赐良机

云初双手合十再次道:“施主说的极是,出家人与人方便就是于己方便,只是贫僧今日已经历经了两场劫难,却又两次化险为夷,贫僧不是怕死,而是实在好奇,只因为贫僧一生只修善果,笃定地认为在我还未大彻大悟之前,佛祖不会召唤我去西天如来境。

如若施主真的要杀我,不妨再给我一点时间,贫僧想看到自己大彻大悟的场面。”

胡人瞅着云初看了许久之后道:“某家不杀出家人,你若是现在不死,片刻之后,恐怕会死的更惨,我是好心,并无歹意。”

云初施礼道:“阿弥陀佛贫僧谢过施主高义。”

胡人站起身道:“真不知道生死有什么好留恋的,尔一个僧人,还不如我一介屠夫看的清楚。”

云初笑而不答,继续喝着茶杯里的茶水,看热闹的兴致很高。

胡人盘膝坐在破烂的供桌上,长弓就横在膝盖上,箭筒放在手边,双眼微微闭上,似乎在听伽蓝殿外的风雪声。

樵夫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供桌下边,还屡次扯动供桌下堆积的尘幔好遮掩自己的身体。

风雪中有马蹄声传来,由远而近速度很快,胡人箭手霍然站起,拉弓射箭,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就射出去了三箭。

就在羽箭飞出去的同时,他的指缝中又夹着三支箭做好了再次射击的准备。

云初对于箭手的这一手连珠箭法还是比较欣赏的,军中能做到这一点的箭手不多,主要是连珠箭这种箭术过于耗费力气,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伤手指或者拉伤臂膀,而且,杀敌的箭术不是射的快就行的,力道,准度对于一个箭手来说更加的重要。

伽蓝殿外的马蹄声慢了下来,然后,云初就听到了熟悉的弩弓机括拨动的声音,还以为只有一柄弩弓,等机括激发的时候,云初就立刻躲到梁柱后面去了。

于是,雨打芭蕉之声暴起,伽蓝殿里箭如飞蝗。

胡人箭手只来得及发射出三支箭,他的身体就被弩箭给覆盖了,云初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其中一只弩箭居然穿透了他的身子,带着他飞向身后的关二爷,最后被弩箭牢牢地钉在关二爷的膝盖上。

瞅着关二爷膝盖上扑簌簌而下的灰土,云初觉得将军中的大黄弩搬运到这里来的混账,按律当斩。

全身中了几十枝箭的胡人,最后看了云初一眼,虚弱的道:“大师度我。”

云初点点头,幸好这些天在寺庙里,学会了《大慈大悲往生咒》,见伽蓝殿外再无弩箭射出来,就盘膝坐在火堆边上,喝一口热茶之后,就开始超度这个胡人的亡灵,不管怎么说,这个胡人都是他今天遇到的人中间最好的一个人。

供桌下的那堆破布幔里逐渐有了一些动静,樵夫中箭了,他的大腿跟屁股上插了六七枝弩箭,极度的惊恐之下,让他逃离了那个不安全的供桌,想要从大门口出去。

一个高举着圆盾的跳**从伽蓝殿外飞了进来,准确的落在樵夫的背上,一双被圆盾遮掩了一半的目光四处巡梭,见到念经的云初磕绊了一下,马上,就把目光落在了被大黄弩钉在关二爷膝盖上已然死掉的胡人身上。

又有三名甲士呈品字形进了伽蓝殿。

跳**离开樵夫后背的时候,樵夫已经身首异处了,可能是伽蓝殿里过于干燥的缘故,他的血很快浸润进了粗糙的石缝,并且沿着石缝形成了一片很好看的几何图案。

往生咒很长,足足有两品十三莲,云初只会其中一品,诵念起来自然用不了多长时间。

等他诵念完毕之后,那个死掉的胡人似乎有所感知,本来圆睁的双眼,竟然闭合了,很是神奇。

眼看着呈半圆形包围过来的四个军人,云初不打算说话,说真的,这些一看就很是熟悉的军兵,脾性跟李绩,梁建方那些老贼如出一辙,跟他娘的狼一样,你若是不说话,他们或许会疑惑,会等待上官进一步的命令,你一旦跟他们打招呼意图逃过一劫的话,他们的刀子就会立刻劈上来。

所以,云初继续喝自己没喝完的茶,继续吃自己没有吃完的饼子。

如果,这些家伙再进一步的话,他就准备从梁柱的凹槽里取出自己的马槊了。

就在云初决定用袖子里的钢弩爆发的时候,四个军兵停下了脚步,一丈五尺的距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安全的距离,至少,在这个距离上,一个武士的臂展加上横刀的长度,还够不到他们,就算配合步法,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这名显是军中精锐才有的自觉。

伽蓝殿外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雪片密密匝匝的铺设在青石阶上,一个带着兜帽披着披风的男子走了进来,瞅一眼被包围的云初,对四个军卒道;“不得无礼。”

四个军卒缓缓退下,只是原本朝前的半圆阵,变成了一个倒扣的碗,将刚刚进来的男子护在身后。

云初瞅着男子脚上那一双带着晋昌坊烙印分左右的牛皮马靴,最后把目光落在男子的脸上道:“你还是准备好防御吧,契丹人就要来了。”

男子缓步走到云初面前,伸手烤着火道:“大师怎么知道?”

云初抬头看着男子指指被钉在关二爷膝盖上的胡人道:“这位是契丹的射雕手,也是契丹人惯用的前部斥候,他与契丹大队人马的距离不会超过十五里。”

男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一下,看着云初道:“大师为何如此清楚?”

云初见这个混账东西不关心马上就要到来的契丹人,反而对自己起了兴趣,就有些暴躁的道:“放着契丹人不管,你怎么盘问起贫僧来了?”

男子站起身道:“内忧不除……”

不等他把话说完,云初就暴怒的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闪电般的砸在男子的脸上,不等男子的身体向后倒去,他又抓着对方的披风把他拉回来,右手上燃烧的木柴闪电般的在他脸上砸了七八下,直到上面的火焰熄灭,云初才一脚把他踹到几个猝不及防的军兵脚下。

然后从梁柱上抓过马槊背在背后,对倒在地上的男子道:“你想说啥,攘外必先安内吗?”

男子虽然被云初揍得七荤八素的,脑子却还算清楚,知晓云初没有杀他的意思,可惜,那四个军兵已经冲过去了。

云初吐气开声,一手抓马槊头,一手捉马槊尾,脊背向后拱起,背后的马槊立刻就弯成了一只弓,快速转身,弯弓一般的马槊就横扫了出去。

矛头砸在跳**的圆盾上,只听霹雳一声响,圆盾被马槊的力道砸的四分五裂,强悍的跳**双臂折断,身子笔直的后飞。

其余三人不退反进,他们甚至顾不得防御了,只想着能用命缠住这个和尚,等待后面的兄弟支援。云初横跨一步,正在剧烈颤抖的马槊落地,在地上弹跳一下,划出一溜火星,云初让开马槊头锋利的锋刃,用平面拍在一个府兵的胸甲上,明亮的护心镜碎裂,府兵连连后退数步,才停下脚步,嘴巴一张,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当当当当”一阵暴雨般的兵刃碰撞声响起,每一次,云初都能用马槊长长的尾纂挡住另外两人横刀的攻击,等云初恢复身形,直面这两个府兵的时候,即便是如此凶悍的府兵,在云初的压迫下也忍不住连连后退。

就在两人退无可退之下,相互看一眼准备发起决死冲锋的时候,被云初砸的满脸乌黑的男子急忙道:“住手。”

两个府兵如蒙大赦,慌忙退后,护在倒地的男子身边。

云初来到那个勉强站立的伤兵面前,从他的脖子上扯下一条关中府兵特有的号牌,瞅了一眼丢还给伤兵道:“商州折冲府,第九团十一旅?你们不是都死光了吗?”

男子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膝行几步抱住云初的小腿嚎啕大哭道:“君侯,商州折冲府完蛋了啊……三个团一千两百人啊,野猪原一战只回来六十八个兄弟,其余,全部折损在了野猪原……君侯,弟兄们死的冤枉啊……

如果作战而死,兄弟们没话说,还没有打仗呢,泥水就下来了,狗日的王孝杰带着亲兵躲在高处,弟兄们只能泡在水里,想要往高处挤一挤,王孝杰的亲兵就用刀子砍……兄弟们在水中冒死砍树制作筏子,不等我们完成,王孝杰就派中军来夺……可怜我关中兄弟,就这样活活冻死在水中……”

“王孝杰该死!”

云初暴怒之下马槊顿在地上,脚下的青石板顿时龟裂。

“你们如何又在此地出现,难道这个时候你们不应该在营州休整吗?”

“回禀君侯,王孝杰说导致我们野猪原战败的罪魁祸首就是郭待封,他就安排我等悄悄离开营地,守住各路路口捉拿郭待封,还说唯有如此,才能洗雪我等身上的战败之责。”

云初叹息一声道:“战败之责,何时可以追究到军卒身上了?”

男子道:“王孝杰就是这般说的,还说,如果抓不到郭待封,我们只有被发配去西域北庭当戊卒,永世不得还乡。”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枚太子教令丢给男子道:“传令下去,所有散落周边的关中府兵,以某家为心,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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