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翌日,主府那边闹出了大动静,其哥儿找不到了。
丽二娘梳洗后去其哥儿屋里找不到人,急疯了,嚷着让全府下人都去找,仔仔细细地搜府,就连书苑、沿街都别放过。
其哥儿是多么乖巧的孩子,从未缺过书苑的课,就算要去哪儿也会同她说一声,今天是怎么了?要是他有个什么,她可怎么活呀。
“夫人,您先别着急。”
丽二娘发怒似的推开小喜:“我怎么能不急!”其哥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一定是居泽木,一定是他做的!”丽二娘不管不顾冲去别院,对着居泽木就怒骂道,“你不是人,是人就不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果子闻声拦在发疯的丽二娘面前,却被丽二娘使力一推,撞倒了足灯,灯盏啪地坠地,摔了个稀碎。
一见果子被推,居泽木坐不住了,丽二娘却抓起桌案上的墨砚发狠似的朝居泽木一扔,居泽木本能地以身护着果子,墨砚重重砸上居泽木的右肩,落在地上,裂成两半。
“公子!”阿陈一入屋,便瞧见丽二娘像头发狠的野兽,阿陈忙上前,却被小喜扯住衣服。
见小喜和阿陈厮扭在一起,丽二娘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居泽木恼怒一吼:“住手!”
阿陈和小喜被惊得同时收了手。
居泽木扶着果子起身,吩咐阿陈:“阿陈,你带果子先出去。”
果子一急,紧攥住公子的衣袖,丽二娘这般怒气冲冲也不知为何,方才还伤了公子,她不放心。
居泽木眼神安抚道:“放心,你先和阿陈出去。”
丽二娘瞧着这画面就觉得恶心:“还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真让人作呕!”
“不许你这么说公子和果子!”
阿陈护短回嘴,却被小喜回骂:“你一个下人怎么和夫人说话!”
丽二娘缓缓神:“上梁不正下梁歪,一院子的人都是一个德行。”
“我真是可怜其哥儿,难得的好苗子却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而要背着一辈子的污点。”
丽二娘被点起了火:“你胡说!其哥儿将来是要继承居府偌大家业的!你就是嫉妒他,嫉妒他身子健康,嫉妒他独得老爷宠爱!”
瞧着他紧凹着腮帮子,强压着怒气,丽二娘心里就觉得痛快:“最好你与其哥儿不见没关系,不然,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小厮慌忙来报,找到其哥儿了。
丽二娘一喜,差点摔倒在地,也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奔去其哥儿那里。
丽二娘一走,别院忽地清静了。
“公子。”果子上前,刚才墨砚砸得那么重,一定很疼。
阿陈将裂成两半的墨砚捡起来,皱了皱眉,这是公子最喜欢的墨砚啊。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丽二娘不会这么发疯似的来兴师问罪。
居泽木轻握住果子的手,眉目紧锁,抿唇不语。
丽二娘怎么也没想到其哥儿竟然会来祖老夫人的院里头,祖老夫人过身三年多,她从未踏足过这院子,一是心里头有疙瘩,二是根本不想踏入。
当年她过门,祖老夫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对她百般嫌弃,就连其哥儿出世了,祖老夫人都没来瞧过她和孩子几眼,一心扑在居泽木身上。
要是祖老夫人不那么偏心,她何故做到此地步?
小喜打头阵,门吱呀一推,灰尘扑了一脸,潮味很重。
“其哥儿,其哥儿!”丽二娘提裙满屋子找,终是在祖老夫人的主屋里头寻着了其哥儿。
其哥儿皱着小脸,抱着一个木头小马缩在角落里,丽二娘瞧着都心疼。
“其哥儿。”
其哥儿一瞧母亲来,抱紧木头小马,抽噎一喊:“别过来!”
一听其哥儿让她别过去,丽二娘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其哥儿,发生什么事了?快,快到娘这里来。”
“我不要和害死祖母的人在一起!我不要!”
丽二娘迈出的步子一沉,声音都发颤:“其哥儿,你说什么?”
小喜扶着丽二娘,生怕她摔了:“夫人。”
丽二娘鼻头泛红,缓缓靠近,盯着他手里的木头小马:“其哥儿,你听谁说的?谁胡言乱语?”
见他不语,丽二娘冲上前,撒气似的夺过他手里的木头小马一扔。
其哥儿一急:“那是祖母送我的!”
丽二娘被激起了怒火,她才是他的亲娘!三年了,还念着祖母对他的那一丁点好!
“祖母祖母祖母!”丽二娘狠狠攥着其哥儿的肩膀,“祖母对你一点都不好!我才是那个全心全意为你好的人,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的儿子!世上对你最好的只有我!”
见夫人不对劲,小喜忙拉着夫人,生怕夫人盛怒伤着了其哥儿:“夫人。”
其哥儿找准间隙挣开丽二娘,抱起木头小马就冲出了屋,留下丽二娘踉跄起身去追:“其哥儿!”
一路上,小厮与婢女做人肉墙妄图拦住乱跑的其哥儿,可生怕让其哥儿伤着碰着,不敢真下手。
一小厮猛地抱住其哥儿,却因丽二娘的一声别伤着分了神,让其哥儿狠咬了一口,一嘶痛松了手。
其哥儿铁了心似的冲出府,仗着身子小轻易躲过小厮设的屏障,跑出了府。
见其哥儿出了府,丽二娘整颗心都悬起来了,他哪次出府不是带着一群小厮婢女照料的,就连去书苑,都有小厮背着。
长街人多繁杂,其哥儿还这么小,怎么能独自离府呢!
“快,快去追!别让其哥儿丢了!”丽二娘也顾不上仪态了,狼狈地紧跟上去,生怕自己的其哥儿有什么闪失。
一众的小厮追上去,丽二娘被狠狠甩在后头,要不是小喜扶着她,她怕是直接瘫软在地了。方才其哥儿用一种看杀人凶手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惊又心寒。
一定是居泽木,一定是他蛊惑了其哥儿!
“小喜,别管我,你快去追其哥儿,别让他受伤!”
小喜心里虽放不下夫人,可当务之急是去追其哥儿。其哥儿是夫人心头的肉,要是其哥儿有个什么,夫人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来。
今日八角大街人潮格外拥挤。
走南闯北的商队经由长屏城去北漠,高大壮实的马儿脖上挂着七彩铃铛,每走一步都摇一记清铃,好似警醒的钟声。
街上突然一阵骚乱,一众家眷推搡人群,行事无礼,大嗓门吼得见惯暴风狂沙的马儿一惊,嘶鸣一声,一呼百应,整条商队的马儿都附和,领头的马儿脑袋左右摇摆,前蹄高高举起,偏偏赶巧,一名孩子霎时穿过。
商队的带头人一瞧,立即喝止马儿的动作,奈何他在商队尾部数货,待他冲到前头,为时已晚。
那名孩子已倒在血泊中,手中还紧攥着木头小马。
寻影而来的小厮拨开人群,倒在血泊中的人儿不正是其哥儿吗!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向丽二娘回禀,谁也不敢担这个责。
小喜后脚追上,使尽了气力挤入人群中,吓得惊呼一声,半晌才回过神:“其哥儿!”
小喜手都发抖,扯着嗓门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找大夫找大夫啊!”
待丽二娘赶到,她看到一地的血,和倒在血泊中毫无反应的其哥儿,心瞬间凉了,撕心裂肺喊道:“其哥儿!我的其哥儿!”
眼前一黑,丽二娘便不省人事了。
“咣——”
药碗打碎在地,药淌了一桌案,顺着桌案的角滴落在地。
见状,果子忙将公子的书卷拿起,以免毁了公子的书卷。
阿陈闻声,从院里跑进来,一瞧满地的碎瓷片,立刻上前收拾。
果子要帮着阿陈收拾,阿陈不让,眼神示意果子去看公子,今日自丽二娘来后,公子更加魂不守舍了。
好似,要发生大事了。
“公子,你没事吧?”
居泽木愣了愣神,给了果子一记笑容,生怕她想多:“没事,可能是这几日歇息不好,所以精神难免颓些。”
果子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公子不说,她也不问。
“公子——”果子话还没说完,就听主府那头闹出动静,一路似还在叫喊着什么。
果子心中一紧,居泽木起身,轻握了握果子的手:“别担心,我去瞧瞧。”转头吩咐阿陈,“阿陈,你陪果子留在屋里,没什么事,别出来。”
阿陈愣愣点头。
居泽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没踏入主府,便听见有人喊,虽没头没脑,可他听明白了——其哥儿被壮马踢伤不省人事,丽二娘晕倒。
居泽木眉心一拧,紧攥拳头,怎么会这样?
02.
闻此消息,居老爷快马加鞭赶回来主持大局,其哥儿昏迷多日,大夫说其哥儿脑袋伤得重,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丽二娘因其哥儿一病不起,脑子也有些混沌,总是会胡言乱语,扰得府里不得安宁。
居老爷下令让丽二娘在别院里好好休养,可丽二娘偏不听,像变了个人似的,与居老爷对着干,大庭广众下对居老爷好一顿痛骂。
下人全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敢上前分说一句,生怕惹祸上身。
府里全都在传:丽二娘疯了。
不然怎么天天叫嚷着,痛骂居老爷没心没肺,诅咒嫡公子早点去死,连过身的祖老夫人都没幸免。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都扯不过丽二娘,虽说老爷将丽二娘关在别院,可小厮哪敢动真格呀?好歹她也算是居府的女主人,要是哪一天又有权了,他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居府的夫人!老爷的妻!其哥儿的娘!你们都给我松手!”丽二娘脸色难看,劲儿也大得很。
小喜在一旁瞧着都心里难受:“夫人,您别这样。”
居老爷适时踏入屋子,轻轻一抬手,小厮得令下去。
小喜向老爷行礼,随即搀扶住丽二娘,提醒道:“夫人,老爷来瞧你了。”
丽二娘虽化了妆,可也难掩面容憔悴:“老爷?”一瞧见老爷,她猛地扑上前,“老爷,您终于来看我了。”
居老爷皱眉轻扯开丽二娘的手,一脸不耐烦:“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在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没一点样子。”
丽二娘双手轻抚着自己的脸:“老爷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丽二娘笑着哭:“老爷,您怎么能嫌弃我呢?当初我不顾他人对我的冷嘲热讽,执意嫁入居府,忍受老夫人的白眼,受尽下人的苛待,我为老爷您生下过一女两子,您怎么能嫌弃我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喜察言观色,拽着丽二娘的袖子:“夫人,您忘了,二小姐与三公子早殁了。”
丽二娘步子一踉,是啊,她想起来了,她那苦命的一双儿女没那个福分。
不,她还有其哥儿,她的其哥儿是她全部的希望。
“老爷,我的其哥儿呢?”话语一出,丽二娘便觉不对劲了,她的其哥儿受伤了,伤到了脑袋,“我的其哥儿受伤了,我得去瞧他,我是他的母亲,我得陪在他身边。”
居老爷猛地拽住要出屋的丽二娘,力道一甩,丽二娘便栽倒在地。
“你还有脸要去照看其哥儿?”
丽二娘脸上挂着泪痕:“老爷。”
“其哥儿变成今日这样,都是你的罪过!”居老爷双手背在身后,“他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住,怎么能接受得了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害人凶手?”
“老爷,”丽二娘匍匐至老爷的跟前,手轻拽着他的衣角,“不怪我,这不怪我啊!是有人故意的,有人故意为之!是……是泽木,是他,是他!他嫉其哥儿身子健全,天资聪颖,深得老爷宠爱,恨自己身子羸弱,不受待见,所以……所以他才想出这法子!要杀了我们的其哥儿啊!老爷。”
“住口!”居老爷扯回衣角,“你还有脸怪别人?要不是你做了此等下贱的事,怎么会让人抓住把柄,究其原因,是你!是你坏事干尽,不留余地,所以全都报应在我孩子身上!”
丽二娘哭喊,不,不是这样的!是那个病弱嫡子,是他干的好事!他见不得别人抢走他的东西!
“你在这儿给我好好反思!没我的命令不准踏出这屋子半步!其哥儿自有人伺候,你无须操心!”
丽二娘哭求:“老爷,我什么都不求了,您就让我照顾我的儿子吧。”
居老爷狠心不应。
丽二娘被逼急了,气得行为古怪,掀翻屋里的桌椅:“居胜材,你不是人!其哥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能让我们母子分离?”
小喜在一旁拉都拉不住,只能由着丽二娘惹得老爷更怒。
居老爷不与她计较,几步就离开了她的视线里。
丽二娘靠着歪倒的桌子坐下来,哭得额头青筋暴出:“居胜材!”
他从来不顾他们,他只爱自己,只一心为居家!哪怕她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他也可以为了居家的颜面与他的仕途一语不发、沉默到底!连他发妻留下的唯一一子,他也能不管不顾,不过是因为那孩子身子羸弱无法继承居府家业,他就将他视为弃棋。
从前,她那么疯狂地妒忌过居泽木的生母,如今想来,都是笑话!他们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他心中唯有他自己的前程和这居府的颜面!
争了半辈子,她其实什么都没争到,连她的孩子也一并赔了去!她恨!她怨!
“啊——”屋里传来丽二娘一通哭天喊地,听着让人痛心。
03.
其哥儿已经昏迷了三日,丽二娘也因神志不清被居老爷关在屋里。
居府一时冷清无比。
果子端药入屋,便瞧见公子单手撑在桌案上小憩,脸色难看得紧,眉头紧蹙。
自其哥儿受伤昏迷后,公子便夜不能寐,心中烦闷,如若可以,她真想替公子担了这份苦。
听着动静,居泽木蓦地一醒,眼睑下覆着一层青灰,面容憔悴。
“公子,是我。”
“果子。”居泽木缓缓起身,从她手里接过药碗,以免她担心,将药一口饮尽。
果子自袖里掏出一绣帕,抬手轻拭他的嘴角。
虽然公子嘴上不说,可她明白,公子心里是真担心其哥儿的,哪怕公子与丽二娘是势不两立,但对同父异母的其哥儿是真心疼爱的。
居泽木轻握住果子的手:“我没事。”
瞧着她这几日消瘦的小脸,他知道,她担心他。
“公子,其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没事的。”
居泽木眸光一暗,将果子轻拥入怀里,覆着她肩膀的手指不由得抓紧,其哥儿变成如今这样,他也有错……要不是他为了扳倒丽二娘,而利用了其哥儿,其哥儿也不会遭到这种祸事……
“公子!”阿陈猛地入院,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
居泽木身子一绷紧,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其哥儿……不好了!”
果子蓦地睁大眼睛,担忧地瞧向公子,只见公子脸色忽地煞白,一脸不可置信。
大夫明明说过了危险期,明明说性命保住了……怎么会……
居泽木心急要去主府一瞧究竟,果子和阿陈紧随其后。
刚入主府,便听见阵阵号啕大哭,一入屋,流涕痛哭的声音更甚。
几位伺候其哥儿的老嬷嬷与婢女纷纷跪在床侧,早已泣不成声,其哥儿面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上。
居胜材背手站在绮窗前,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灰,本是身躯凛凛,却一瞬苍老了许多。
其哥儿是他最宠爱的次子,如今这般殁了,他虽不动声色,可心里终是悲痛万分。
未见其人,便闻丽二娘歇斯底里的哭喊。她是其哥儿的生母,哪怕她有千错万错,如今,也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可怜人罢了。
丽二娘身子都站不稳了,手攀着床榻沿跪在床头,瞧着面色泛着青紫、嘴唇苍白发干的其哥儿,心都碎了。
“其哥儿!我的儿子!”
小喜跪在丽二娘身侧,伤心抹泪。
居胜材沉默,任由丽二娘在屋里,抱着其哥儿的身子号啕哀恸。
丽二娘哭了许久,哭得身子都乏了,可一瞧见居泽木,便倏地换了一张脸,面带泪痕,眼底红血丝瞧着都瘆人,此时的她根本顾不得仪态与身份,朝着居泽木就扑了上去。
她狠狠扇了居泽木一耳光,力道大且重,挤满了人的屋里都似有回音。
丽二娘面目狰狞:“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要不是下人拉着,丽二娘怕是要杀了嫡公子。
“你怎么忍心!他还那么小啊!你怎么狠得下心!”丽二娘吼得嗓子都嘶哑了,四肢早已无力,可仍拼着心里的怒气奋力挣扎。
“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杀死了其哥儿,是你,是你!”丽二娘已濒临癫狂。
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居老爷甩袖怒号:“住手!”
在下人面前,闹成这般,还嫌不够丢人吗!
居老爷命人将发狂的丽二娘带下去,目光落在居泽木以身护着的果子身上,脸上乌云密布,眸里的怒气彻底爆发。
04.
须臾,居府管事带着一众小厮鱼贯而入,本就拥挤的屋里越加水泄不通。
小厮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拿下果子。
居泽木眯眼,语气骤然一冷:“你们做什么?”
“是我的命令!”居老爷定定地盯着居泽木,目光阴冷,没有好好管教过这个嫡子,是他的失责,让人轻易将他蛊惑,是他的错!今日,他就将错纠正过来。
“将这下贱婢女杖打五十,逐府发卖!”
“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居老爷与嫡公子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边是居府当家之主,一边又是老爷的嫡公子,任给他们几个胆,哪方也不敢肆意得罪呀。
见双方僵持,居府的姜管事只得出来打个圆场:“嫡公子,这是老爷的命令,近来居府大事小灾不断,定有人作乱,您院里的婢女甚有嫌疑,要是无罪,也是能保了一条命,要是有罪,那正好逐出去,也能为居府积福,也告慰……其哥儿之灵。”
“事情与她无关,她不用做这替罪羔羊。”
“反了你!”居老爷真动怒了,没想到自己的嫡子竟然在下人面前公然驳了他的威信。
“区区一个婢女,至于你这么百般维护吗?”
居泽木迎上居老爷的目光,一字一句:“她不是区区一个婢女,她是我要娶的妻。”
一屋子的人,除了阿陈,都万分讶异。
堂堂一个居府的嫡公子,竟不要与将军府门当户对的姻缘,而要娶一个下贱婢女?这要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居老爷一脸盛怒:“还不快将这婢女带下去!”
居府的姜管事面露为难:“嫡公子,还请您别为难我们做下人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望嫡公子莫要怪罪。”
得到恕令的小厮蜂拥而至,一时乱作一团。
果子哪见过这样大的阵势,来势汹汹,就为了要处置她。
阿陈以一人之力挡在公子与果子前头,惹得姜管事皱眉低呵:“主子的家事,你竟还敢拦住?”
小厮得令不许伤了嫡公子,可没说不许伤了阿陈,阿陈被一众小厮围殴,打得鼻青脸肿。
“你们给我住手!”居泽木急红了眼。此时的他分身乏术,顾不了两全,若是他放手了,那果子定会有难,可他要是不应允,阿陈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屋外忽地响起一记闷雷,屋脊上滚过几片硕大乌云,声音之大,惊得众人身子皆是一颤,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果子心里一震,这不是狐族长老摆阵入凡世的号响吗?莫非……
居老爷气急了,一群人竟拿不下一个小小婢女?
他气得摔了镂空圆高凳上的一个大花瓶:“你们都是死人吗!一个小婢女都拿不下,看来居府白养你们了!再不将这婢女带下去,你们也不必留下了!”
“谁也不能动她!”居泽木以一己之力护她,却寡不敌众,劣势尽显。
他身有居府嫡子一个虚名,嫁娶不能随心所欲,似个被扯着线的傀儡,如今,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护不住,着实让人笑话。
小厮将果子硬生生从公子手中掰扯过来,一个劲使过头了,竟将嫡公子推摔了出去,害得嫡公子右胳膊狠狠撞上了屋内那盏古灯。
“公子!”
“公子!”
果子与阿陈后怕出声,阿陈咬牙愤愤,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果子顾不了那么多了,奋力挣开他们的钳制,脚下却被囚了力,猛地摔倒在地。狐族长老已踏凡间,她身上的气力都被狐族长老所引了去,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一小厮见状,狰狞着脸,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一根木棍,在居泽木的制止声中重重地落在果子的后脖颈处。
果子吃了一闷棍,鲜血一瞬浸染了她的衣襟。居泽木急红了眼,倏地一喊,吓得手拿木棍的小厮双腿瘫软在地。
一见血,怕闹出人命,小厮纷纷认,自动给跌撞起身走来的居泽木让道。
居老爷将一切收入眼底,一语不发,大拇指上的扳指摁得咯吱作响,强压着怒火:“一个婢女罢了,你这样儿女情长,如何能管治居府?”
居老爷索性摊牌,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舍了果子一人,便能成为居府偌大家业的继承人。
居泽木将果子一个横抱,漠视地瞧了自己所谓的父亲一眼,径自离开,阿陈踉跄起身,紧跟了出去。
居老爷立在原地,眸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果子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乏力:“公子。”
居泽木喘着气,声音微抖,早已体力不支,却仍强撑着:“忍着些,我这就带你去穆郎中那儿。”
刚迈出居府正大门,天空一记闪电便狠狠劈中居泽木的后背,刺得居泽木手臂发麻,全然无力,蓦地摔倒在地,连带着果子也翻摔了出去。
“公子!”阿陈强忍着疼痛。
居泽木咬牙也要匍匐过去:“快,去看看果子有没有事!”
阿陈得令,脚刚下台阶,还未靠近果子半分,便被一道闪电击得猛地一后退,摔在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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