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记伤痕
闹的沸沸扬扬的青城派出现冥心蝶的事情,终于在半个月后尘埃落定,太和宫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第一剑客沧澜身染魔蝶,因为事发在天仓山,青城长老愿与太和宫长老一同设法解救沧澜的病症。
瞿凌知道其实这只是个托词,自己的弟子已经被送入了镇魂塔,生死未知,但是自己却无法对青城给出的理由进行反驳。身染冥心蝶,对于修为再精神的修士几乎都是个死局,除非找到施法的人,或者找到一个魔域之人,否则以冥心蝶之歹毒,根本无法宿主恢复正常,而且冥心蝶很肯能破体而出汹涌侵袭,去感染更多的人,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被送入镇魂塔是必然的事情,只是对外面说的比较好听,仅此而已。
他来到青城派之时,带着太和宫这一辈年轻弟子中最为优秀的两个,一静一动,一术一武,将来都是成为太和宫中流砥柱的人才,但是现在居然一个尸骨无存,一个被送入镇魂塔可能永不见天日。
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对于接近风衣澈,打探袁深雨等人的吩咐,确实是他嘱咐给吴墨非的,吴墨非也是个懂的做事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得意弟子应该有分寸,不至于开罪那个脾性古怪的卜问大师,再说风衣澈只是性格乖戾,没听说过嗜血残杀,难道是自己的徒弟真的有什么地方激怒了那个号称可以窥测天机的男人?
不可能,再说冥心蝶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任何人可以饲养使用的,稍有不慎被反噬而死的就是施法者本身,风衣澈是个卜问大师没错,但是没听说过他会饲养驱使那般歹毒的魔蝶,真的这样的话青城派本身都容不下他。
那么吴墨非和南宫君知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直一切如常,吴墨非打探着风衣澈的消息,理清他的人际关系,还有那个一病三年的青城派长老……对了,正是那个在玉清宫最先说南宫君知的人。
瞿凌看到他的第一眼,觉得这个人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已经活不了多久,因为无论是他的脸色还是他的气息,都有一种如同暮霭笼罩,黄昏斜阳的错觉,清雨的底料他不是完全没有了解,身负着青城派最年轻长老的名声但是却在病榻上躺了三年,说出去怕也是惹人笑的,但是奈何他的师父资历实在是太吓人,没人敢质疑他的地位。
站在袁深雨面前的瞿凌试图以自己的精神感知力去探查袁深雨的虚实,但是无论以什么灵能念力试探过去,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反馈回来,那个人的身体如同深秋枝头的一片枯叶,好像随时就会坠落,但是偏偏就是这样一片行将就木的叶子,偏偏笼罩着霜雪般的严酷,根本不容侵犯。
最后沧澜还是被送入了镇魂塔。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沧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灭口?唯一知道原因的人或许就是南宫君知,但是南宫君知那天精神恍惚,根本没来的及说出点什么就被确认体内寄宿了冥心蝶,被这种东西沾惹上,意味着说什么都不再能相信。
最后元涧亲自确认,瞿凌还是相信的,毕竟元涧没必要刻意和一个小辈过不去。
而且冥心蝶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青城派这种仙山出现?明明只应该滋生于极度阴暗中的魔蝶,到底是为何而出现的?是否还有更多的潜行在黑暗中,伺机待发?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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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非城离开青城派的时候没跟任何人道别,连袁深雨都没有,走的安安静静,连东西都没带多少,陪着他的估计只有灵陵,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天仓山出现过一样,这几年他虽然灵力在同辈人中已经算是出色,但是偏偏剑走偏锋的钻研机关铸剑之术,自然不太受武修术法的待见,在很多修士眼中,铸剑师一类再怎么强大不凡,也只是一群工匠,根本没有成仙前途。
楚离涯知道他走后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
楚离涯走到他的那座被改造的秘密山洞,因为已经很有些时候没有人前来了,山洞的入口隐蔽,又有机括闭关,一直都没有人进入打扰。
里面他奇思妙想的设计还完整的保留着,只是因为太久没有注入灵力和调试而停止了运作,楚离涯托着一团稳定燃烧明亮的火花走进了深长的甬道,周围寂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最深处的本来是一方火池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四四方方的深坑,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楚成分,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红莲吐舌,而这次只能看到余烬,上次穆非城说等自己变得更强,找到更好的材料的时候还能把单色的火焰变得更加高等些,也不知道离开了天仓山他还能不能完成自己说的话。
一些金属碎片和废渣散落在周围,还有一些坯子骨架,也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楚离涯捡起一根覆盖了一层灰尘的金属棒,然后又放下,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被帆布覆盖的木架上,走过去掀开一看,是那些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儿,一个堆着一个,穆非城也没有带走。
真是走的无牵无挂,什么都没带走,袁深雨倒是留了下来——这点完全在楚离涯的意料之中,袁深雨那个人,不可能选择远离。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不少话想去找袁深雨问,只是穆非城走后她去找袁深雨的立场立刻变得极为尴尬,他们是兄弟,无论什么话都可以说,而自己对袁深雨有种本能的敬畏,如果可以的话简直想离的越远越好。她就算去找袁深雨,该问些什么呢,穆非城去了哪里?在那个分水的雨天不已经说的够清楚了?问关于冥心蝶的事情?多半是和陈夜修有关,既然袁深雨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也不会让楚离涯多关心。
终于还是走啦……
楚离涯看到一堆木刻中有一条相比较于其他精致木刻,显得有些简陋粗糙的笛子,像模像样的打着几个孔,随手拿起来拭干净了灰尘,凑到嘴唇边微微的吹出一个尖利的音调。她不知道穆非城居然还有闲心做了笛子,也许只是当时随手而为。
楚离涯也不是很通音律,更何况这笛子做的实在是粗糙不堪,几个伤风般的音漏出口,楚离涯苦笑着放下了笛子,把它搁回了那一堆木刻中。
走出山洞的时候楚离涯调动起灵力一连在洞口施加了八个封印,无影连星牢,这种禁锢咒是一种相当高深玄妙的束缚仙法,在和敌人打斗的时候能一举困住对手制造机会,如果时间足够制造出严谨结实的连星牢,就可以当做封印结界使用,经年不散,楚离涯的身体里不断涌出赤红色的凶暴灵力叠加在法阵运转的洞口,好像一定要将整座山洞彻底与世隔绝。
“师父,我一直挺讨厌矫情的人的。”楚离涯抬头望望远处湛蓝的天和高低起伏的山峦叠嶂,一如楚玉峰上那一日的风和日丽,草木葱茏。“所以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离涯,人非草木,怎可无情。”
“师父,现在我看着远方,觉得这个红尘这么大,有那么多人,最荒凉的地方我已经去过,最靠近圣树结界的地方我也已经去过,见过了不少的人,但是,到现在,还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
“真的这般在意,为何又这么轻易的放开,真不怕将来,追悔莫及?”
“我留不住啊……”楚离涯真的在笑,“要是能留得住我早就去留了,而且我有什么理由去留啊?说的可笑些,他已经够好了,仁至义尽,我凭什么要求他留下来呢。师父,你……有没有过……”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红尘和青城,一人一生不过是为了这两件奔波。”夏溪泽回答的倒是毫不犹豫,“若说平生知己,也只有元澈师兄一人,幸得师兄始终回护左右,也是我一生的运气了。”
其实夏溪泽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隐隐的难过,因为他自动跳过了记忆里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弟,一个是他的师妹。
那一天元涧指向他的剑锋映着夕阳血色的光辉,刺眼的让人想掉眼泪,失去圣树结界庇护的桫椤林入口里涌出寒冷的风,将他们两个宽大的道袍吹得翻飞飘舞。
元涧对他说,师兄,我会做到你完不成的事情。
师兄,你的心太软了,很多事情交到你手上只会被耽误,我会比你做的更好,证明给更多人看,我比你更好。
但是夏溪泽是个骄傲的名字,如果他的光辉要被玷污践踏,那么他宁可打破自己的光辉,然后将光芒的碎片刺进自己的咽喉。
夏溪泽以幽魂的视角看着踽踽前行的楚离涯,心底里飘出一缕叹息,孤独和骄傲并存的灵魂,始终是坚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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