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哥听了,心里吃惊。因对着袭人说道:“其实你又何必要去?这好不容易换的自由身?到了那里,说好听一些,可充亲戚。可若说难听一些,不过还是那薛家姑娘的丫头?”
那袭人听了,就低了头道:“在家也没甚意思。究竟难得她和我脾性相投。”她哥哥听了,就叹:“我懂你的意思。你去了她那里,总是与你的终身有助。也罢,究竟回了家里,说来说去的,也不过是那些贩夫卒子。你既心气高,那么就便去。我做哥哥的也自不拦你。”
袭人听了,就对了哥哥道:“我也不是离家。只不过是去那里住着,帮着照应。一干无事,仍旧可以回来的。”
她嫂子听了,却是放下了碗筷,与袭人道:“大姑娘。俗话说的‘千日万好还是在家好’,想去了那里,固然可以过些好日子,但终是没有在家自在。你好须三思。”
袭人听了,就对她嫂子道:“我都细细想好了的。那些个街坊邻居,好些是知道我旧日的底细的。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与其被他们指指点点,还不如索性就不在家住着的好。”
她哥哥听了,就道:“若是因这个,那我劝你不必就去。她们上了年纪的人,有事没事的,总是喜欢嚼些舌根。”
袭人听了,就笑:“当然也不是为的这个。好了,我前前后后地都想清楚了。明日一大早,我就坐车过去。”
她哥哥听了,就叹:“你既想去,明日我雇辆车送你去。”待说完了,三人方又继续吃饭。
果然,到了第二天,那花自芳就寻了辆车子,将袭人送了那雨村的府邸前儿。那宝钗在里头已然得了消息,心里欣喜不已。她亲自出了来,握了袭人的手,笑道:“好。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必定得来。”那袭人就低低笑道:“如何不来?姑娘从来都是我心里头,第一个完人。”那宝钗听
了,就接过了她的包袱,二人相携进去,待过了一簇杏丛,宝钗指着前方一处屋子道:“你来了,就住在这里。这里的花木也多,离我的屋子也近。早晚,我都可以来看你。”那宝钗说着,就唤了一个婆子过来,对她道:“我干姐姐来了。你们好歹将屋子再收拾一下。若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只管将你的月钱扣了。”
那婆子听了,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因就对了袭人又行了一礼,方进去收拾去了。这所宅子,是雨村近日新购。这宅院本姓陆,自那陆鼐从容自尽后,这所宅子也就一直在户部登记着,只待有人相买。雨村得了这个消息,就去忠顺王跟前卖了个巧,那忠顺王遂着了人去户部找那王侍郎,因此,到了最后,雨村竟只花了区区几百两的银子,竟将这座宅院买下了。
那宝钗进了这里,竟是以雨村的正妻自居。这府里跟随娇杏的那些旧仆,虽知道这宝钗的底细,但却无一人敢张口违抗宝钗的差遣。无他,只因这薛宝钗自进了府邸,就一直为雨村所喜爱。且如今她又有了身孕,更是添了几分奶奶的威仪。那忠顺王送来个雨村的丽娘,初时还嚣张,后方觉出些许不妙,因此反倒央求着雨村另将她嫁了为妥。那雨村初还犹疑,因顾忌这是王爷送与自己的,打发嫁人总是不妥。另一则,究竟心里头还有些贪恋丽娘的身子。
那丽娘既看出前景不妙,因此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弄得雨村也无可奈何。宝钗听了,却道:“真正这也没法了。究竟我待她也是极好。我是知道她的心结的。她来大人身边,自比我早,又是王爷赏来的人,论身份只比我贵重的。却不曾想,我来了,大人的心,只在我身上。且我又比她有些能为,会理家,又识文断字的。想她见了,心里必然忿忿。况现在我虽是妾身,却行的是当家主母的事。她心里只是更不高兴的。既如此,大人不如将她发嫁了,与她也算
是成人之美。”
那雨村听了,就踌躇道:“定要如此?想王爷以后若问起呢?”
那宝钗听了,就笑:“王爷不会过问的。她自视颇高,不肯低半点头。不过在王爷的眼里,只不过和阿猫阿狗似的!依我说,只怕王爷都忘了她什么模样了!”
那雨村听了,也觉宝钗言之有理。因就下了决心道:“好。若得你我琴瑟和谐,少不得要将她发嫁了!”那雨村想了一想,因又道:“其实,她算什么?真正娇杏我也置之不理了。如今,我只唯你视命。”那雨村一径说着,一径就将宝钗搂在怀里。
这宝钗口来得,手来得,况又是才女,又有头脑。因此接了娇杏管家之后,只弄得这府里上下一干人等,纵然心不服,这口里也是服的。这方是宝钗的本事。那雨村见了,只是宠得不知怎样了。
这袭人见了这宅院,因就对宝钗道:“这里果然好。倒颇像那园里的景致。”
宝钗听了,就笑:“你觉得好。那便就是真好了。真正到了我这里,就只如在你自己家里似的。”
袭人听了,就叹:“想从前,那雨村大人也常来园子找宝玉。一来二去的,他也有些认识我。如今我贸然来了,他心里疑惑,我可怎么回?”
那宝钗听了,就又笑:“我都与他知会过了。你我交情深,如今以干姐妹相称,他有什么信不过的?你且放心。如今他对我只是言听计从。况他现在又去了那扬州,只是几个月不回来的。如今我在这里,是说一不二的。下人们见了我,只不敢抬头的。”
那袭人听了,就叹:“想雨村大人以后青云直上了,姑娘你只是更风光无限的。大人若是封了爵,成了什么公侯的,姑娘方就实现夙愿了。”
宝钗听了,就淡淡道:“那是必然。我费尽心机,舍了宝玉,可不就是为了这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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