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再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了自己的地位自己的利益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我闭着眼睛都可以说出不少来。当年龙家被屠，正是你夺得大权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棋，不是吗？为了名为了利，在深宫之中，明里的暗里的，这种肮脏事发生的还少吗？同是女人，你的心思我早都摸得八九不离十。你在我跟前装傻，不过是自取其辱、贻笑大方罢了！”佟镜遥走到她背后，凉凉的道。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连基本的敬语都懒得说了，礼貌就更可以免了。

“小丫头倒是聪明。”贵妇人几个深呼吸之后，恢复了慈祥大妈的面目。她满脸笑容的转身，大方的承认，“没错！那件事是哀家干的。我儿自识得男女之情开始便迷恋于龙家丫头，甚至多次为了她不理政务，还做出不惜千金倾一笑的事情来，全无帝王该有的洒脱落拓，这点着实不妥。哀家这样做，也是为了全天下的黎民百姓考虑啊！”

得了吧！这里就她们两个人，这个老太婆装出这副伪善的面孔给谁看呢？佟镜遥嘲讽的一笑，一阵见血的指出：“太后娘娘，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哪有做母亲的为了别人破坏自己儿子的姻缘的？据我所知，你可从来都不是这么大义凛然大义灭亲之辈。依我看，你想除掉我除掉龙妃，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我们迷惑了那对父子，而是因为我们都不是你们薛家的人吧？”

她缓步走过去，靠近贵妇人的耳边，幽幽道：“你在害怕，害怕若我们得势了，你苦心安排在他们身边的薛家女子便会失势，由此你好不容易扶植起来的薛家也会跟着走上下坡路。”

小丫头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贵妇人心中猛地一跳，知道今天算是棋逢对手了。她便也不再做任何隐瞒，退开几步，得意洋洋的笑道：“你猜的很有几分道理。不错！那龙家丫头实在是太过美貌，小小年纪便艳冠北城，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哀家的侄女虽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和她相比，怎么梳妆打扮都是差了几分，才学也不及她。哀家虽然故意在龙家丫头及笄之前将娘家侄女送进太子府，教她对我儿极尽媚惑，并生下了晔儿，但终究没能斩断他对那个丫头日渐加深的情愫。”

“哀家的多方阻拦，终是敌不过先帝的一道圣旨。木已成舟，龙家丫头成了太子妃，哀家只得接受现实，便寄希望于日子久了，我儿会对那个丫头的兴趣渐渐淡下去－－可是！”贵妇人眼睛一眯，恶狠狠道，“没有想到的是，眼看几年过去，十三牙牙学语，我儿对她的迷恋有增无减，竟快到了专宠的地步！－－我侄女却在生下晔儿之后便再也没被召幸过。”

哼哼，活该！佟镜遥在心中暗爽。虽未见过龙家的其他人，但和龙衡龙轩相处了那么久，又听了不少别人关于龙家死去的那些人的描述，佟镜遥知道她婆家的人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俊男美女，又都才华横溢，性情也好。这种接近完美的人，魅力谁人能挡？他们薛家那几个娇滴滴蛮横横的女人拿什么去和别人比？也不怕自打脸面！

贵妇人自是不知佟镜遥的心中所想，她继续愤愤道：“在我儿的几十个孩子里，就属晔儿和十三最为优秀。十三从小聪明温顺，比阴沉寡言的晔儿更讨人喜欢。加之又是正妃所生之子，哀家知道，若再这样下去，一旦我儿登基为帝，又有权大势大的龙家在背后撑腰，被立为太子的肯定是龙家丫头的儿子，龙家丫头也毫无疑问的会被立为皇后。”

还用说吗？这是必然的。佟镜遥笑在心里。太子妃当然就是以后的皇后了，皇后的儿子不是太子是什么？

“此时此刻，皇上又新纳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嫔妃。哀家早已年长色衰，靠着被立为太子的儿子才稳坐皇后之位。但新来的嫔妃之中，只有怜妃最为貌美，性子也机灵，因此最得圣宠。她的肚子也争气，一次临幸便怀了龙种，并一举产下了一个小子。老来得子，皇上喜欢那孩子喜欢得不得了，每日都要去亲一亲抱一抱。”内忧外患，接踵而来，双面夹击叫她差点不能承受。

提起那个抢她男人的女人，贵妇人字字句句咬得死紧，好像如果那个女人就在跟前的话，她一定会扑过去咬死她一样。“那女人凭着一张乖巧的嘴，诱得皇上对她言听计从，要什么便给什么。只是那丫头太高傲了，竟瞧不起哀家，每次嫔妃前去拜见皇后她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有一次让竟然还大言不惭的开口，说什么皇后的名头只要她开口，皇上定会给她！而皇上听说了，不仅没有出言责怪，竟然还当着众嫔妃的面问她是否真有此意！”

“听皇上的口气，似乎真的想将那丫头扶正。而且先前哀家也听到皇上不止一次的说起，太子个性偏于柔弱，做事瞻前顾后，思虑过多，不适合为君为王。而怜妃的儿子小小年纪便显出了不凡的气度，说话做事果敢自信，等日后长大了，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前思后想，哀家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地位就快不保。”想起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走到佟镜遥面前，定定的道：“你说得对，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为了活命，每日都不知有多少肮脏的事情发生着，又有不知多少无辜的人惨遭毒害。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哀家只能尽力扫清一切在哀家眼前的一切障碍！因此，哀家经过几番斟酌，选择了屠杀龙府走这步险棋。”

为什么？为什么是龙府？为什么她为了个人私利，竟可以做出这种灭绝天良的事情来？她还是人吗？极大的愤怒充斥在胸间，佟镜遥的脑袋如同爆裂了般，满满的都是无尽的痛恨。她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手痒脚也痒，多想把这个眼前这个笑得猖狂的老女人撕成碎片，然后一脚踹到云江里去。

“哀家成功了，不是吗？”贵妇得意的笑道，“怜妃母子死了，我儿顺利登上王位。龙家灭了，薛家最大的敌人没有了。龙家丫头知道真相寻死不成，带发修行，不管尘间俗事。”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嗓音低了低，“哀家低估了那丫头还有龙府在我儿心中的地位！那些人虽都不在了，我儿却一直对那个丫头念念不忘，对无辜死去的龙家人心怀愧疚，以致积郁成疾，一病不起，无力再来管理朝政！”

这是他活该！佟镜遥想这样说。害死了三百多条人命，只要还有一点点良心存在的人都会觉得愧疚吧？更何况死去的人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以及最爱的女人的家人。

“其实这样也好。”贵妇长吁了口气，淡淡道，“我儿的性子哀家再清楚不过。诚如皇上所说，将天下苍生的生死存亡交到他手上，确实不能让人太放心。哀家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晔儿身上。只是皇上似乎对哀家的意图有所察觉，竟下令皇子一满十五岁便划给他一块封地给他守着，没有皇命不许回北城！还好之后皇上病情加重，哀家垂帘听政，自此朝中奏折每日都要快马加鞭送到昆城给晔儿批阅。到现在，晔儿早已具备了做皇帝的一切能力。朝中的势力都在哀家的掌握之中，现在晔儿只等我儿驾崩，然后登上皇位了。”

她狠厉的目光投向佟镜遥：“只是，哀家没有料到的是，竟会出现一个你！晔儿又在重蹈他父皇的覆辙！但是，”她坚定的道，“这次，哀家一定要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将事情挽回！”

“太后－－”佟镜遥正想问她如何挽回，便听到扑通一声，门外传来重物匝地的闷闷声响。

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朝着两人所处的房间而来。只听几个宫人宫女惊慌失措的连声叫道：“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皇上晕倒了！”

贵妇一听，脸色大变。她拉开门走出去，刚好看见一身便装的当今圣上瘦削的身子斜倚在跟在他身后的轩辕煜枫身上，脸色惨白一片。

“昼儿！”她心疼的叫道，跑过去想要把他扶进暖阁中去。

皇帝虽双目紧闭，两片薄唇却一直在一张一合，吐出几个虚弱的音符。贵妇凑近他，依稀听到他虚弱的道：“母后，您真狠，真狠……”

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太后甚至再也站不稳脚步。她后退几步，在宫女的扶持下勉强站好，再对陷入昏迷中的儿子颤巍巍的伸出手，小声但激动的喊着他的名字，似乎想挽回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