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雁南燕北19

颜一一到家,如约给程北发了微信。程北一直都没回复。

她也没有等他的回复，她想，父子俩一年多没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无论是亲情还是恩怨,能坐下来谈谈，总是好的。

果然，第二天凌晨,程北才回了微信：我爸昨天很晚才走，我太困了，睡着了。

颜一一看了，并没回复。今天是周六,她出去晨跑回来,冲了个澡，刚把头发吹干，手机上又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程北：我在你楼下。

颜一一挑了挑秀气的眉,猜他一定是有话要跟她说。她按了三个字：上来吧。

程北没一会儿就出现在她面前,昨晚喝多了，又睡得晚，气色自然不如平常好,俊朗的眉眼中带着一丝疲惫的慵懒。

“你吃了早餐吗？”颜一一正在厨房里煎鸡蛋。

“没有，”他很自然地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锅铲,“我来吧。”

颜一一也没和他争,她知道,比厨艺，自己永远落下风。

程北除了煎两个焦黄诱人的鸡蛋，还用面粉、鸡蛋和小葱摊了两张薄饼，外酥里嫩，咸淡适中。

直到俩人坐下来吃早餐，颜一一才一边嚼着饼，一边说：“昨晚和你爸闹了场误会，抱歉。”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程北愧疚地看了看她，其实，他今天是特意来给她一个解释的。

“我不是故意骗你说我爸妈……”他停顿了一下，“我也不是存心想隐瞒关于我家的事。我只是，一直不想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程北的意识里，他的家一直不太像个家，没有温暖和亲情，爸妈和爷爷一心追求的，都只是钱而已。

他爸妈的婚姻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爸妈从来没有相爱过，甚至，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渐渐相处得势同水火。

程北一直都知道，他和别的孩子不同，他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希望的传承，他只是一场金钱交易的附属品。在别人眼中，他那不同一般的家世背景堪比一座吃穿不尽的金山银山，可对他而言，是不愿承受的压迫。

父母各自有了属于自己的新家，而爷爷，是美国NVE集团铁腕无情的领导者，他需要程北成为最优秀的新一代接班人，其意义更胜过是他的孙子。

程北从幼儿园起，就没有休过周末。当他十七岁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麻省理工学院，爷爷对他的期望更加厚重。繁忙的学业和爷爷填鸭式的培训，每每让他不堪重负。

终于，在二十岁时，程北逃学出走，离开了空****的家。

颜一一听完他的讲述，才确定他春节在朱玉珍面前说的话，其实基本上没有谎话。他就是一个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学霸兼高富帅。

其实程北反而有点羡慕江南的家，虽然没有父亲，虽然母亲的脾气过于极端，至少在她家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年味和温暖。

颜一一问：“你爸会在国内待多久？”

“也就三五天吧，他在国内的分公司有一些公事要处理，”程北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我答应了明天陪他去归宁寺和鱼山看看。”

这两个地方都是A市有名的景点，颜一一揣测着问：“和你爸和好了？”

“也谈不上。”程北侧过头，与她视线交汇，“我只是发现，老人们说的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都不容易。”

江南那样的单亲家庭，有个极致强势的母亲，也是本难念的经。

“哟，长大了，懂事了。”颜一一禁不住逗着他浅笑，程北果然呲着白牙瞪她。

吃完饭，依然是程北洗碗，颜一一煮咖啡，仿佛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默契的分工。

等程北擦干手，颜一一递给他一杯没加糖的咖啡。她自己也在手中的杯子里抿了一口，加了糖，依然苦涩。她明白，有些问题，是不可逃避的。

“你爸是特意来找你的吧？你不跟他回美国吗？”

静了半晌，程北才淡声开口：“我当初逃学回国，他们找人帮我在学校请了病假，休学一年。这次，我爸叫我回去，完成学业。”

颜一一微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杯子里典雅时尚的**发呆。她早知道的，他不属于这里，他应该拥有一片更繁华的天空。

“南南你在听吗？”程北用漆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嗓音温凉充满期待，“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你想我走吗？”

这么久了，他等不来她的回应，等不到她为他吃醋，今天这道选择题，那未知的答案，是他最后的期盼。

颜一一抬眸看他，如何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他眼底淡淡的波光流转，是他爱得卑微隐忍的心。

数年后，当她回想这一幕，她都佩服自己的冷静和绝情，若那时再多看他一眼，她未必还能那样理智。

她不想伤害他的，可她知道，自己的答案一出口，将是不可避免的伤害。

“程北，”她放下咖啡，轻声叫他的名字，“听你爸爸的话吧，跟他回美国去。”

他的目光顿在那张温婉清丽的脸上，凉意凝结成冰。他眼底的波光黯淡，下颌绷紧：“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

“不是的。我只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她撇开脸，不忍看他结了霜的俊颜，“你可以抗拒家人安排的事业，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未来海阔天空，你不是非要回去做你的富二代。可是，学业是你自己的，你如果不回去，曾经的努力就付之东流。”

颜一一此时的头脑无比清醒，她知道，或许她的一个答案一句话，就可以留下程北，可是她想，将来她终会为那自私的一句话而后悔。

程北是个优秀的人，他不回美国或许也能有所成就，但那要付出成倍的努力。他不需要这样的，他原本就已经站在一个手可摘星辰的地方，他十年寒窗，是天之骄子，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过得非常好。

而他如果现在再度与程鸿安决裂，坚持留下来，那无疑是毁了他，她和程北也未必就能在一起。

他蓦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攥得生疼。

“客观、冷静，你为什么总是理智得让我忍不住想恨你！”他沉着脸，语气冰冷，“这就是你不孩子气的表现？我恨我为什么偏偏就要喜欢你！”

程北的声音和咖啡的醇香都在这个春天的气息里消散，他走了，再次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不曾回头。

他走了许久，颜一一都静静地站着，对着玻璃隔断看着厨房发呆。他站在厨房的台面跟前忙碌的身影犹在，那是他整个人矜贵中最有人间烟火气息的时候，那样的感觉，其实她很留恋。

她跑到窗前，已看不见他离开的背影，才想起，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她茫然地看着天：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如果再见面时，我没有老去，而你依然执着并且已经可以真正承担一份感情，那么，我们就在一起！

其实，程北在决然地离开后，曾经有过后悔。他冷静下来，也能明白颜一一这样说，是为了他好。可他当时太过失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当晚，他给颜一一发微信，一直没等到回复。

第二天，程北在网上见到肖米，肖米告诉他，颜一一回家了。朱玉珍担心女儿和程北纠缠不清，故意不吃降压药，血压升高，头晕得厉害，让小姨打电话把颜一一急召回去了。

按朱玉珍的脾气，颜一一这两天估计都是焦头烂额，连微信都顾不上回。

程北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让朱玉珍嫌弃到这个地步。他问肖米：“我真那么差劲吗？”

肖米直言不讳：“你不差劲，而且，长得特别帅。只是，你目前配不上江南。江南有事业心有责任感，对她那个难缠的妈妈也特别有耐心，她不会因为闹情绪，就放弃家人放弃工作。”

程北哑口无言，第一次这么受打击，第一次质疑自己的任性。

从前颜一一总说他孩子气，他是不承认的。可是，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穷困潦倒去惩罚他的亲人们，他爱一个人，却要以放弃学业为代价。

程北没再给颜一一发消息，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不争气，他竟然颓废到，让他喜欢的人的妈妈嫌弃他，让颜一一因他而为难。

当飞机冲上蓝天的时候，程北看了眼窗外，这一去山高水长，何处才是故乡？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

白蕊终于在颜一一轮番不动声色的“打击”下燃起了斗志，她一边施以小恩小惠，拉拢部门员工，一边拼命地和颜一一抢客户。

她借口有竞争才有进步，向贺千帆提出，市场部由她和颜一一各带一队，以十二月分为限期，如果她带的一队业绩超过另一队，那么，就由她来取代颜一一的职位。

这分明是想分庭抗礼，借机夺权，公司里的人个个眼睛雪亮，看得分明。有些人觉得，白蕊将来是公司的老板娘，市场部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不如顺应大局；也有些人认为，这市场部的天下是江总打下来的，并不是谁穿上龙袍都可以当太子。

此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火·药味十足。由于颜一一始终不接招，白蕊的气焰更加嚣张，挑衅升级。连贺千帆都一度觉得，江南似乎失去了从前的锐气。

最终，在一次全员大会上，颜一一公开接受白蕊的提议，如果输了，会把现在的位置拱手相让。

她这样的举动，有人说是胜券在握，有人说是被逼无奈为保颜面，也有人悄悄议论，说白蕊欺人太甚。

丛靖也私下问过颜一一，接受白蕊的挑战，是不是意气用事？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等她把我逼到墙角的时候，我会还击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丛靖仿佛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江南。他现在确信，她不是意气用事，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八·九月，按照惯例，奇致会面试录取几个应届毕业生，为各个部门补充新鲜的血流。

在人事部门筛选、初试过后，颜一一要亲自面试进入市场部的新员工。

今年录取的两个应届毕业生素质都不错，颜一一面试完，在他们填写的表格上打勾，签了个人意见。

小唐在旁边说：“还有一个，表格上注明了，是个在校实习生，我看了登记照片，人还挺帅的。”

颜一一“哦”了一下，一边等人进来，一边低头去看最下面那份表格。

余光里，一个清隽高大的身影从门口来到跟前，遮挡住桌前淡金色的阳光。她未及抬头，听见一个熟悉温凉的声音。

“你好。我叫程北，前程似锦的程，北雁南飞的北。”

一眼恍惚中，宛若初见。

本世界题目是《雁南燕北》除了暗藏俩人的名字，也意味着男女主的分分合合。

我决定，写完这个世界就回到主世界，讲述颜一一的故事，最后完结。所以，请珍惜这本文，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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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