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祸国美男14
君钰的回答,让颜一一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更多的是意外还是失落。
她淡淡地问了句:“你兄长是谁?为何要来问本宫?”
君钰的神情完全隐没在黑暗里,只听见他平静地说出一个名字,那语气实在让颜一一听不出他所谓的挂怀,倒像是提起了一个陌生人。
“杜池。”
颜一一愣了愣:“那杜秋……”
“正是家父。”君钰依然答得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颜一一意识到事关重大,她叫翠屏帮她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这是靠近宫墙的一间屋子,如今用来存一些废旧之物,平时少有人来,而翠屏就有那里的锁匙。
她又召来一个黑衣人,在那人的耳边交待了几句,那人随即消失在夜色里。君钰看不出那是什么人,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灯自然是不能点的,只有薄纱似的月光从唯一的窗户透进来。君钰借着光寻了张废旧的椅子,虽然破了点,好歹还能坐。
他随手找了块布擦了擦,转头看见颜一一嫌弃的目光,他干脆弃了布,就用自己衣袍的下摆去擦椅子。直到他觉得已经够干净了,转头看见颜一一仍然一脸嫌弃。
君钰没法子,只得低着头,赔着小心:“若是公主实在嫌脏,那……那只能坐小人身上……”
“……”颜一一不肯坐,其实是担心那破椅子不结实,又或者面上有木屑,挂坏了衣服。
“你说杜秋是你父亲,杜池是你兄长?”颜一一干脆撇开了对于椅子的纠结,言归正题,“为何从来没听说,杜秋有两个儿子?”
许是这问题开得太大,君钰默了默,陈年往事,他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颜一一以为他是在担心杜池,便先将今晚发生的事说给他听,告诉他,杜池没死,只是贬了官,被发往烟雨山守墓三月。
她宽慰道:“你当知杜秋在母皇心中的位置,她是不会杀杜池的。烟雨山虽然清苦些,但是山明水秀,倒比宫里的勾心斗角要强得多。”
君钰这才点点头:“他一生都想和命运斗,一生都想摆脱自己的身世,可他到底还是挣不脱。”
“当年,父亲被女皇看中,强行收在身边,外人看来是皇宠加身,风光无限。可是,他从来就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他活得像女皇豢养的笼中之鸟,没有自由,也毫无尊严。”
“他不会争宠,也没有地位,常常被君后欺负,甚至最后,口口声声说会护他一世的女皇,也终是为了江山放弃了他。”君钰的眸光黯了下来,黑沉沉的,“出了宫,君后仍然不肯放过,他被人生生挑断了右手的筋脉。”
“一个曾经精通琴棋书画的人,变成了一个废人。”君钰的声音低得像梦中的呢喃,“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个平凡的女子救了她,她叫玉娘,她穷得一无所有,只会做伞。”
颜一一光知道杜秋那位贫穷的妻子叫玉娘,却不知道,玉娘是个做伞的。难怪君钰那样执着于做伞。
“她就靠做伞,养活了杜秋和你们兄弟俩?”
“嗯,是不是很了不起?”君钰笑了笑,“她不仅会做伞,而且从不介意父亲的过去。父亲觉得她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子,才会喜欢上她,想与她共度一生。”
君钰停了停,幽幽说道:“父亲对自己反用了迷心术,这样,可以让他忘记那些想忘记的人和事。他只想一心一意,与喜欢的女子做一对贫贱夫妻。”
原来,迷心术除了可以对别人用,还能对自己用,并且,作用完全不一样。
“后来,父亲身子一直不大好,又废了一只手,娘实在是养不活兄弟两个。所以……”
颜一一知道,所以,君钰被卖进了竹月阁,杜池却是那个得以一直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幸运孩子。
“你怪你爹娘吗?”颜一一问。
“怪过的,”君钰一下便红了眼圈,“小人当初一直在哀求,不想被卖进竹月阁。小人很小便学会了做伞,也可以和娘一起做伞养家的。可是,家里已经穷得连给爹买药的钱都没有了……如果把小人卖了,家人都可以过得好一点。”
颜一一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抬眼却看见他漆黑的眼眸平静如水,所有过往都沉淀在深不见底的地方,清亮中只有她的倒影。
“小人平时吃住都在竹月阁,没什么花销,偶尔能攒下少得可怜的几文钱,全都送回了家。有一回,有个客人赏了小人几块可口的酥饼,小人舍不得吃,想到哥哥素来不喜欢小人,于是全都捧了去,想讨他欢心。”
“谁知道,小人一出现,便害哥哥被教书先生和几个孩子笑话,说他有一个竹月阁里的弟弟。哥哥一气之下,把酥饼全都扔进了塘里。小人哭得伤心,忘了第二天练琴的时辰,回去被狠狠地打了一顿。”
颜一一的心头一阵钝钝地疼,他俊美无俦的脸都被笼罩在白色的光里,是画笔描摹不得的烟雨江南,是丝竹吟唱不出的暮鼓笙歌。他是那个,她一心想要捧在掌中细细呵护的人,他不该被世人狠狠地践踏于尘埃里。
“本宫早该想到的。他姓杜你姓秋,本宫早怀疑你们是旧识,却没想到是兄弟。你为何改了姓?是不想让母皇发现杜秋还有一个儿子?”
如果他早些暴露自己的身世,或许他可以更轻松地接近云珑。可同时,他也会如杜池一般,被云珑盯得死死的,既喜欢又憎恶,既亲近又防备。
“也算是为了逃避皇上的耳目,”君钰的眼中淬着寒冷的冰,“小人原也不配姓杜的。”
杜池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贫贱的家,做了丞相的养子,当上了礼部侍郎,他想有一个光明的前程,自然要和君钰划清界限。颜一一想着,既然君钰想为父母报仇,没准他还为此找过杜池,杜池怎能不讨厌他?
同胞兄弟俩,一个有锦绣的仕途,富贵傍身,另一个,却一直在为了赚钱养家,为父母报仇辗转于风尘。
他被父母卖过,被亲哥哥嫌弃过,被竹月阁的爹爹打骂过,被不知所谓的客人欺负过……他唯一一次得到了疼爱,他却放开了手。
“为什么告诉本宫?”颜一一问,凤眸中掩去了温情与疼惜,只有强撑着的平静。“你这可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在本宫的手里?”
君钰笑容清浅,看着她的眉眼中似有缱绻之意,宛如濯濯清莲:“公主知道迷心术之时,小人的命,便已经握在公主的手中了。”
不错,颜一一弄清迷心术是什么,便已经猜到了他想弑君。她若想他死,光凭他对女皇使用迷心术这一点就够了,她更不会提醒他离开灰熊出没的酒宴。
“小人之前背叛了公主,不怪公主气恼。”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后,小人凡事都不会向公主隐瞒,小人一条命,或生或死,都听公主的。”
可如今,他的生死已不能全由她来作主。所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本就对皇帝揣着杀机,他若是出了事,颜一一也救不了他。
她叹了口气:“本宫不信你自己不明白,即便本宫不杀你,你此时也是处处险境。”
“你可知,为何杜池年纪轻轻地便做了礼部侍郎,却从来握不到实权?母皇赐死了他的生母,逼死了他的生父,却执意将他带回了京,她看着杜池长大却不能不防,更何况是你。你可以凭着与杜秋相似接近她,可是只要被她发现你的身世,她便会疑心你的目的。她有一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君钰默然不语,显然,他都明白。和杜秋的相似之处是他接近云珑的利器,也可能给他引来杀身之祸。
“还有,既然杜秋也会迷心术,他当年可曾对母皇用过?”杜秋是被迫做了男宠,他自然不是心甘情愿服侍云珑。
“起初,大概也是用过的。”君钰淡淡地地低了头,“只是,迷心术并非没有破绽,用多了便容易被发现,何况皇上嫔妃众多,是个熟知情·事的人。”
“所以呢?”颜一一终是忍不住这份揪心,“你明知道身世可能会暴露,也明知道迷心术用不了太久,你最后想怎样?是图穷匕见还是茶水里投毒?无论用哪种方法,你都再不可能活着从宫里出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黑沉沉的眸子里泛起了温柔的涟漪,清浅的笑容像乍现的晨光:“公主是在为小人心疼?公主舍不得小人死。”
“……”颜一一停了嘴,看着他那没心没肺的笑容,没再说话。
“小人虽然出于竹月阁,可是小人并不喜欢服侍那些从心里生厌的人。”他阴沉着脸,呐呐而语,“她就是那样的人,一见面便动手动脚,欲念多到不分白天黑夜。小人只能将衣衫穿得严实些,她若要动,小人便用迷心术,她动得越多,中的术也越多,皆是她自作自受。”
难怪从云梨的公主府回来,颜一一明显感觉到云珑精神不济,若说是时辰晚了,云珑胡闹起来可是不怕昏天黑地。原以为是她心情不好,看来,竟是身子有些虚了。
云珑这些时对君钰是新宠迷恋,才会被他一再得手,等她冷静下来,总会开始察觉。何况,颜一一有机会发现迷心术之事,难保下次不会被别的人发现。
她轻叹一下:“你将衣衫解开,本宫想,看看你背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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