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千面魔女3
有一次,她毒发的时候,师姐刚好不在。
玉生烟给她喝了药,却找不到内力镇压的法门,看着她五内俱焚、生不如死,在**疼得打滚,他情急之下,干脆将她爆发的热力直接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她很快缓了过来,却换了他极尽煎熬。
随着她内力日强,每每毒发时产生的热力也更加强大。玉生烟自身俱是精纯极寒的内力,与吸过来的热力两下相抗,一时间,他全身忽冷忽热,如在烈焰与寒冰中随机转换。
他受不住两股巨大的力量相互撕扯,被折磨得晕了过去。苏醒时,她在他怀里,俩人衣衫除尽。他试着运了运气,发觉体内热力已被她化解,她竟然,用了这样的法子,与他全身肌肤相贴,以最快的速度化去了他体内横冲直撞的内息。
俩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玉生烟虽然性子清冷,却到底做不到老僧入定。他从前不曾与女子相处,不曾牵过女子的手、吻过女子的嘴,而此时,他却这般光景抱着她,一股邪火窜起,异样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
他燥热难安,浑身都变得发烫,未经人事的男女只要微微动一动,都会让敏感的触碰更加欲罢不能。
他把持不住,终于生涩地一把将她按住,狠狠地吻她,没有技巧,只有渴求。他们浑身轻颤着,他无师自通地不断探求,心中的向往拼命扩大,一双手却紧张得无处安放。
当他遵循着本能,朝心之所向的地方靠近,她沉沉地喘·息着,抓住了他。
“我是……圣火宫的人。”
一室旖旎被打断,玉生烟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明月宫素来被奉为正道之首,几任武林盟主都出于明月宫,而这明月宫师祖修习的落霞峰上却住着个魔教中人。玉生烟终于明白,为何师姐答曰“不可说”。
玉生烟自幼不涉江湖,对正邪之分极为淡漠,加之与师姐不可说这般随性之人相处得久了,自然也是十分随性。
她是正道中人也好,魔教之人也罢,他既未见过她做伤天害理之事,喜欢便是喜欢,与旁的事无关。
况且,若她当真是大奸大恶之人,师姐也断不会留下她。
玉生烟虽然这样想着,但是万般柔情一被打断,却是再继续不下去的。他无奈地直起身子,穿好衣衫,又帮她把衣裙拿过来,放在榻边。
她脸上酡红未退,唇上残留着他咬过的痕迹,起伏的曲线在被下隐约现形。他看得血气又再上涌,连忙撇开脸去,背对她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他可以不问,如今却终是上了心。
她默了默,答道:“夜未晞。”
那日过后,她便不见了。
她学了落英八式,却离开了落霞峰。甚至,一句话都不曾留下,仿佛他对她而言,是个根本不值一提的人。
玉生烟心中不快,拿落霞峰的树撒气,一招“折桂”刺出去,砍倒了整排的香樟。然后,他提了剑下山去寻她,然而人海茫茫,他每次回来都是一无所获。
师姐看着他心烦意乱的样子,劝道:“别再找了。只怕,她是你今生的劫数。”
“为何?”玉生烟知道师姐的卦一向很准。
师姐却依然摇头晃脑,神秘兮兮地答:“不可说。”
他心中更是郁结,这落霞峰的霞光自她来时便失了颜色,如今她走了,这颜色不仅没回来,怎么看着都愈显苍凉。
后来,玉生烟机缘巧合地在离圣火宫总坛不远的一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坟头。坟头上的草长得又高又密,石碑也旧了,可是碑上刻着三个字吸引了他的目光,惊得他半晌没回过神来。
——夜未晞。
他犹恐弄错了,又寻了附近的山民细细问过,这坟果然是几年前的,算起来,恰是她来到落霞峰的时候。
更有热心的山民说,他当初还曾帮忙掩埋这位姑娘,雪肌秀发瓜子脸,说得竟与她一模一样。
若她当真是夜未晞,那么,从他初见时起,她便已经是个鬼魂了。
玉生烟嗤笑了一下,他站在忘归楼客房的窗口,淡淡地望着天地间的雾色,眸光清冷。这世上哪里有鬼?鬼都在人的心里。他连落英九式都肯教她,她却连真实的身份都不肯如实相告。
将明未明的空中,几只蝴蝶被后院的茶花吸引,拍着翅膀落下来,立在娇艳的花瓣上,兀自抖动着潮湿的露气。呼吸之间属于草木的芬芳,一如当年树上簌簌地飘下的漫天花雨,那时阳光微淡,是他一念多年的时光。
这边,傅无双喝了药,又自行调息许久,方才缓过气来。
她低声对着门外,唤了声“阿郭”,阿郭立即轻盈地闪进门来。这耳力,这身法,都说明这位小伙计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傅无双调息时,阿郭一直尽责地守在门外,此时进来见她没事了,脸上又泛起他一贯的笑容,机灵中带着点皮。
傅无双故意瞪了他一眼:“以后出了屋子都必须叫我老板,再不可出岔子。”
“是。”阿郭笑着吐了吐舌头,“我哪里知道,他会半夜不睡觉,出现在后园里。亏得我当时没叫‘宫主’。”
傅无双闻言,蹙了蹙新月似的秀眉。
“当初,我既然决定让圣火宫消失在世人面前,这世上便再没有圣火宫,没有魔教,也没有什么宫主。阿郭,你早已不是我的护法,等此间事了,你们便将圣火宫和我都忘了,一切重新开始,过普通人的生活。”
“宫主!”阿郭面带不悦,“你总是说这样的丧气话。”
傅无双也不再争执,所谓生死有命,当初,不可说诊断她体内之毒,说她最多再活十年。如今,已是八年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来到这个世界八年了,中毒八年了,自与他相识,也已八年了。
阿郭见她不语,怕她难过,转而问道:“宫主今日定是出门没算日子,怎的刚好毒发,便让玉生烟撞上?好好地,又如何落了水?”
傅无双神色渐冷,幽幽答道:“落水,我是故意的。他太聪明,一身内力又高得可怕,我觉得,他已经起疑了。”
其实,玉生烟的内力强,她也并不弱。在玉生烟察觉凉亭之中有人时,她也同时察觉了他的到来。
当时,她已经毒发,强灌了半壶烈酒,只为止痛。她知道,若是让玉生烟靠近,他必然会从她毒发时的症状认出她来。
她能改变容颜,却改变不了深入骨髓的毒。
于是,她抢先一步装作醉酒落水,利用池水的凉气掩盖毒发时的热力。可他必然还是起了疑,否则,他不会试她的脉象,还企图发现她易容的痕迹。
她当时,是利用自己深厚的内力,强行将体内窜动的气息封住,才瞒过了一时。幸亏,阿郭来得快。
傅无双百思不得其解,玉生烟才刚来忘归楼,与她不过见了几面,她自问所习易容术乃天下一绝,毫无破绽,可他为什么就是要怀疑她?
“可是宫主,若被他发现身份,又会怎样?你不是说过,他算不得敌人。”
傅无双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是敌人,可他那样的性子,若是被他抓到,只怕会被带回落霞峰活活打死……可能是打半死。
最主要的问题是,她的身份和她要做的事,稍不留意只怕会给他,给整个武林带来一场灾难。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和他撇清关系,独自承担。
傅无双不知该如何向阿郭解释,只能随口说道:“他这人记仇,武功又高,我……打不过他的。”
“连宫主都打不过他?”阿郭有些怀疑,又有些不服。
阿郭十二岁时便在圣火宫一战成名,后来更是受宫主重用做了贴身的护法,生平少逢敌手。只是那武林高手榜忒不公平,硬是要将魔教之人排除在外,若非如此,阿郭坚信,自己与宫主定然皆是榜上有名。
“好了阿郭,天色即将大亮了,让我歇一会儿。待会儿,我想吃你煮的面。”
“好嘞。”阿郭应着走出去,闪身不见,像一只消失在晨雾中的燕子。
辰时,忘归楼中又已聚满了客人。
傅无双凭栏坐在二楼,听出今日之所以人聚得这样齐,是因为昨夜又出了怪事。
她早晨吃了阿郭煮的一大碗面,腹内还撑着,此时为了听一听“早间新闻”,少不得又要坐在这里一边听人议论几句,一边吃几块山楂糕促一促消化。
昨夜,城西张家的灵堂里又诈尸了,张家的儿子又是与岳之商一般,突然暴毙,再于灵堂“复活”,接着杀出重围,消失不见。
张家与岳家本是旧识,于是两家一同张榜,请江湖侠士们帮忙寻找其子下落。无论生死,但凡能寻得踪迹者,黄金千两答谢。
忘归楼中的客人,本就大多是为了此事来到巴陵郡,如今还能有钱拿,自然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玉生烟依旧坐在那檀木雕花的窗棂边上,静静地听着众人议论,始终一言未发。他抬起头来,瞟向二楼栏杆边上的傅无双,这个女子昨夜才醉酒落水,一大早地,又在就着点心饮着流光醉。
傅无双并不是贪杯,只是毒入了骨髓,唯有时不时拿烈酒压着,那浑身的骨头才能好过些。只不过,亏待了胃。
少许,伙计阿郭又凑了过去,一边讨好地捧上两朵后园采来还带着露水的茶花,一边笑嘻嘻地张嘴接了傅无双塞在他嘴边的山楂糕。
玉生烟蹙着眉,心生不快,傅无双笑起来的眼睛,还有她喂阿郭吃东西的动作,总让他想起记忆里的那个人。属于那人的一切,旁人都不配。
玉生烟正不得发泄,忽听远远的客房那边有人在叫:“死人啦!我的天啊,快来人哪……”
堂内尽是些精力旺盛、好管闲事的江湖人,大家听得叫声,一窝蜂地拎了武器,往客房那边去。
自己的地盘出了人命,傅无双自然也少不得带了阿郭,随着人流过去看看热闹。
最早到达的,是楼里的老伙计福伯和逍遥剑佟骏。
佟骏说,因为大伙都想去帮着张家和岳家寻人,早起一聚头,发现少了霹雳镖局的郑西风。郑西风功夫好,行走江湖的经验也多,大家都觉得,若是他肯去,胜算能更大些。
于是,佟骏来客房找郑西风,门从里面上了闩,叫了半晌无人应门。恰巧福伯从此路过,往前面房间送水,说今早就没见郑西风出来过。
福伯帮着叫了会儿门,最后还是佟骏一掌将门破开,郑西风已经死在了**。
前面挤满了江湖大汉,傅无双一介纤弱女流即便有阿郭帮忙也是凑不过去的。
她此时方觉得,客栈老板这个身份也不大好,需要靠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身上的功夫却半点不敢施展出来。
阿郭好容易才帮她挤出一条路来,傅无双首先看见那扇破碎的房门,抚额心疼了半天,又冲着佟骏说了句:“记得赔我门钱!”
她领着阿郭,在佟骏茫然的目光下,娉娉婷婷走进屋子,猝不及防地挨了玉生烟一记白眼。
傅无双暗暗反思,人命关天,虽然她觉得这个郑西风并不值得同情,但是做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客栈老板,她还是应该惊慌痛心一点,至少视钱财如粪土。
“我的天啊!这位客官死得好惨哪,真是太吓人了……”
她尚未表演完毕,就听见人群中一个充满恐惧的声音打断了她未完的话。那人抖着手指着墙角,瞪大了眼睛:“快看!是灯,是燃灯阁的灯,用人·皮做灯……”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那个墙角,那里,果然挂着个精致小巧的灯笼。素色的灯纱上没有任何图案,在轻风中摇曳着苍白和诡异,灯里点着微绿的火苗,仿佛燃烧的是人的灵魂。
**的郑西风,脸正对着那盏灯,额头上有一个狭长的窟窿,空洞苍凉,像是灵魂的出口。
相传,江湖中有一个燃灯阁,它会用人·皮做的灯笼来惩奸除恶。只要有人做了坏事,被燃灯阁知道,阁中就会有人送来一个灯笼。
那不是普通的灯笼,它会吸走作恶之人的灵魂,将之囚禁于灯内,永世不能超生。
待恶人死后,燃灯阁的人又会前来,取走灯笼,同时,取走恶人尸身上的一块皮,经过特殊神秘的制作方法,成为下一盏吸人魂魄的灯。
那灯光好似在笑,它在问所有看见它的人们: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亏心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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