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吸烟
来到旧礼堂,楚云舒被曹乐泰的随从押下车。
来到排演话剧的那个大厅中,楚云舒抬头一瞧:庄先生他们几人果然被绑在那里,周围还守着一群大汉,那是曹乐泰的打手。
被绑的还有市长小姐,她两只粉白的手臂已被粗糙的麻绳捆出了青紫的痕迹。从小娇生惯养的市长小姐哪吃过这种苦头,但努力挣扎又挣脱不开,见曹乐泰来了,她便只能通过言语将自己所有的怒气一并发泄出来,“曹乐泰,你不是人,快点给我解开绳子,不然我叫爹地狠狠地收拾你!”
曹乐泰听了,禁不住大笑,“你说什么?你爹地,同阳城市长蔺谓之?哎呀,我好怕呀......”说着走到市长小姐的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可怜娇弱的市长小姐被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唇角边立时渗出一道血痕。她只觉得自己眼眶泛酸,但还依然坚强地忍住眼泪,未曾在坏人的面前露出逊色。
一旁的庄汇文怒道:“你连女人都打,还算是男人吗!?告诉你,社团是我组建的,话剧也是我排演的,你要追究什么责任,只冲我来就好!”
“冲你来,这么说你就是主犯咯?”曹乐泰对他轻蔑一笑,“你放心,你们几个都脱不了干系。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地人,不但在我们这同阳城里四处宣传反动思想,竟然还蛊惑了蔺市长的女儿!罪不可恕,建议绞刑。”
“混蛋!”庄汇文愤怒地说道:“你非官、非权,凭什么定我的罪?”
“所以我说的是建议。”曹乐泰习惯性地摸出怀里的烟盒,抽出一支雪茄点燃,“不过我想,同阳城的权贵、官员们一定会赞同我的建议。”
“曹乐泰!”楚云舒在后面吼道:“你要是想对付我,就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楚老板!”曹乐泰回过神,语气中透着一丝兴奋,“幸亏有你在这儿,快来帮我指认一下,这几个是不是当初蛊惑你的反动分子?”
楚云舒沉着脸,冷声道:“我不认识什么反动分子,我只知道,这里有一只狐狸,无中生有、陷害无辜。”
曹乐泰闻言,一直浮在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回答错误。楚老板,对于我刚才的问题,你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楚云舒一挑眉,探着身子低声问道:“我若回答‘不是’,会有什么后果?”
曹乐泰嘴角一勾,也同样探出身子,眯起危险的眼睛,在他耳畔悄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何不试一下?”
楚云舒没有试,而是反问道:“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才可以放了他们?”
曹乐泰没有回答,而是重新恢复了笑容、拍拍手;他身后的随从闻声转身,不一会儿,又带上一个鼻青脸肿、被五花大绑的人。
楚云舒立时叫道:“大哥!”
楚云徳瞅见自己的兄弟也被押过来,扭头便骂曹乐泰,“你个杂种,抓他干什么?!”
曹乐泰显得十分无辜,“云德,我没抓他,我是来请他指认反动分子的。”
“狗屁反动分子!”楚云徳厉声叫嚷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庄先生他们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他们哪里反动了!?”
曹乐泰不耐烦地摇摇头,“跟你说不清楚。”接着又吩咐随从,“堵住楚大少爷的嘴,让他坐到那边的凳子上冷静一下。”
楚云徳被拉到一边,堵上了嘴,却仍在喉咙里发出“唔唔”的怒吼声。
曹乐泰看着对大哥一脸担心的楚云舒,眼中杀意毕露,“想救他们么?”
楚云舒将担忧的目光从大哥那边收回,充满恨意地盯着曹乐泰,“我想杀了你!”
曹乐泰展颜一笑,摸出一把左轮向后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子弹正打在市长小姐的脚边。
“呀——”市长小姐吓得惊声尖叫,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曹乐泰你疯了!?”楚云舒怒不可遏地向那混蛋喝道。
曹乐泰皱着眉头,责备地望着楚云舒,“啧啧啧,楚老板真是的,居然把女人弄哭,虽然你喜欢男人......”
“你说什么?!”楚云舒血气上涌,怒吼着要冲上前去,却被两边的曹家随从死死制住。
曹乐泰笑道:“不过我给你个怜香惜玉的机会,你答应我成一件事,我便毫发无伤地把他们全放了。”
楚云舒停止了挣扎,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曹乐泰笑了笑,叫人拿过一盏烟灯和一杆烟枪,摆在楚云舒面前,“你将这一杆大烟吸完,我就放他们走。”
“!!”吸大烟?不可能!摆在楚云舒面前的是鸦片烟,这种东西染上了就会上瘾,自己的父亲楚老赖就是死在这个上面,他是亲眼得见!因为这个东西,他的家败了;因为这个东西,他的爷爷被气死、母亲被迫寻了短见;因为这个东西,大哥瘸了一条腿;更是因为这个东西,他楚云舒才会......才会为了还债去当戏子,而他的理想、抱负,却不知是何时被失去的......
都是因为这个害人的东西!
楚云舒对大烟深恶痛绝,他又怎能允许自己去碰这烟枪?他又怎会安安生生地坐在这里、当着自己亲人、朋友的面,做一个大烟鬼?!他若从此堕落,那他的大哥、他的朋友都会离他而去,最终,他也不得不重蹈自己父亲的覆辙,在病弱和耻辱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可是,他不死,他的亲人、朋友就会马上死!文明戏社团的大伙儿都关切地注视着他,市长小姐尽管打着哆嗦,但依旧冲楚云舒摇头;还有庄先生,他紧皱的眉头已在额上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型,楚云舒是头一次见到庄先生露出如此慌张担忧的神色。而大哥,楚云舒转头望了望大哥,那边暴跳如雷的大哥几近癫狂!他的手被绑着,却死命地想要挣脱;喉咙里“唔唔”的声音已喊到嘶哑。楚云舒知道大哥想说什么,大哥一定是要对自己说:“兄弟,千万不能往火坑里跳啊!”
看到这里,楚云舒忽然心下一松,他的亲人、朋友都在为自己紧张着,也就是说,他仍是被他们所关心着。既然这样,楚云舒小小的牺牲一下也不算什么......
“楚老板还没决定好么?”一旁曹乐泰阴冷的声音传入楚云舒的耳畔,“再不快些的话,那些子弹可就都要崩出去了......”
楚云舒这才惊觉,他这些亲人朋友们的身后各站着一个手持手枪的曹家随从,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们每个人的脑后!而他楚云舒,究竟还在这里犹豫些什么?
楚老板颤抖着伸出双手——由于常年练习旦角指法,他的两只手纤长而白皙,显得十分秀气——那杆烟枪被他拿了好几次,才被牢牢地握在手中。
“楚老板,别做傻事!”庄汇文见状大声吼道。
市长小姐也哭着说道:“楚老板,不要啊......”
这一边楚云徳的嘶吼声渐渐止息,这个年轻的汉子早已流出痛惜而心疼的泪水,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地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曹乐泰抓,兄弟哪会.......
楚云舒却对着众人露出那抹熟悉的浅笑,那浅笑像一道阳光,令人心安;尽管他自己的眼泪,亦早已决堤成灾!
见楚云舒拿好烟枪,曹乐泰显得十分开心,他脸上溢满欣慰的笑容,招呼着身边的手下,“还不快去,给楚老板点灯?”
手下不敢怠慢,急忙跑到楚云舒跟前,手法娴熟地点燃那盏烟灯。
楚云舒攥着手中的烟枪,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的表情有些决绝——这一口抽下去,楚云舒从此就是人见人厌的大烟鬼了,只是,他为了救那些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们,别无选择。如果......如果这时昌之在的话,昌之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居然在这种时候想到那个人,楚云舒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昌之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许再见面的时候,我早已不是他的那个云舒......昌之说过,他生平最憎恨大烟鬼;那么,昌之,从现在开始,我真的要被你讨厌了......
鸦片被火烤灼出奇怪的味道,所有的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多么吸引人的味道——但却足以令人沦陷,如沼泽一般。
“该吸了,楚老板。”曹乐泰在一旁冷冷地提醒道。
静静的旧礼堂,好几把手枪扣动扳机的声音参差不齐,但却清晰可闻。
“再见了,我的昌之,你的云舒在这个时候,就死了......”楚云舒又是浅浅的一个微笑,将鸦片烟枪的滤嘴放在自己的唇边。
昌之,怎么会在我这么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呢?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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