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欢送舞会和庆功午宴此时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事件不得不草草的狼狈收场,惊魂未定的宾客们在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日本宪兵保卫之下陆续离开了日军宪兵司令部。而位于“桥厦”酒店二楼朝南一侧的宪兵司令办公室内外则是一片狼藉。原先挂在桥本龙马介办公桌后头墙壁上的写有“武运长久”字样的日之丸军旗因为受到爆炸的波及而被焚毁了一大半,四个字仅留下了一个长久的久字,此时此刻落在愤怒已极的桥本龙马介眼里更是像针扎一般。
看着眼前唯唯诺诺一副低头认错表情的佐藤弘一少佐、惊慌茫然的日军宪兵们以及双手抱肩倚靠在门廊上面若冰霜沉默不语的南造云子。桥本龙马介再也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愤怒感,他迫切需要找个倒霉蛋来发泄自己心中那股即将喷发而出的熊熊怒火。
“桥本司令,今次的安保失误给帝国军队威名造成的破坏和恶劣影响,卑职愿一力承担。但在惩罚我之前,请您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卑职保证一定在一周之内将制造此次爆炸袭击的嫌犯捉拿归案,以洗刷今日的耻辱。届时卑职的性命愿听凭司令您的处置。”佐藤弘一少佐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无论如何辩解都难逃安保措施不力的责任。而且作为一名将荣誉视作比自身性命更为重要的帝国军人,他也能够理解桥本龙马介此时此刻的心情。花了无数精力使得上海的治安趋于平稳,进行了无数的筹划、付出了数十名帝国军人的性命终于彻底捣毁了重庆方面在上海的地下情报网。原先是想借这次为回国的海军陆战队送行的机会召开一个记者会,为自己取得的政绩大肆吹嘘一番。但在这节骨眼上,却发生了宪兵司令部被抗日力量袭击,自己的办公室被炸弹炸得支离破碎的恶性事件,这无疑是当面给了吹嘘上海滩在自己治理之下如何长治久安的桥本龙马介狠狠的一记耳光。试问这如何能令一向心高气傲的桥本龙马介不愤怒呢?
“很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给你一个最后的戴罪立功、将功赎罪的机会。七天之内,整个上海的宪兵部队你可以随意调动,无论你动用何种手段,务必将这些肮脏的支那猪一网打尽!”听了佐藤弘一少佐的话,桥本龙马介转过身来,脸色异常阴森地对他说道。
“哈依!”佐藤弘一少佐“啪——”的一声立正给怒气未消的桥本龙马介行了一个军礼。随后转过身去对手下的两名日军中尉下令道,“小野君你负责召集宪兵司令部内外的宪兵部队,清点伤亡人数,然后将名单呈上来;吉野君你立刻乘车前往宪兵总部,集合队伍在进出上海城区的各个路口设卡,严查过往车辆,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员立刻逮捕。你们分头行动,抓紧时间,去吧!”
“哈依!”两人鞠了一躬,立刻转身快步下楼而去,桥本龙马介盯
了一会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在好言宽慰的南造云子的陪伴下拂袖而去,只留下低头不语的佐藤弘一少佐一人在走廊上咬牙切齿,暗中发狠。
时间回到半个多小时之前,当时窃得特别通行证和押解要犯手令的陆子陵已经离开“桥厦”,而独自一人滞留在“桥厦”之内的大原沙耶加也即将引爆那枚由杨轶远制作的定时炸弹。
原军统上海站站长陆军上校宁海元现在正被囚禁在上海虹口区日军宪兵总部看守所地牢的一间单独囚室之中。阴暗潮湿的单间囚室里头除了一只木制尿桶和一滩用来充当床铺的稻草之外一无所有。而牢房门外则是一条狭长而昏暗的走廊。两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宪兵正背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在来回巡逻,他们头顶上昏黄的白炽灯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前两日刚刚经历了一番酷刑折磨的宁海元此时此刻倚靠在墙角,显得颇有些萎靡不振。自己的十个手指上的指甲都被连根拔除,十个指头早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虽然自己假装以愿意妥协为借口,为自己拖延到了两天的休息时间。这期间日本人似乎在忙着处理其他的事务,并没有再来为难于他,而且派了医生给他的手指伤势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但扪心自问,如果日本人规定的最后坦白期限到来之前重庆方面还不派人来营救自己,那么,在日本人的下一波严刑拷打之下,自己是否还能继严守军统的秘密,还真是难说。
“距离十一月二十八日我被抓进来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家里头戴老板应该不会放弃我不管。但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制订了营救我的计划,如果日本人再继续对我动用大刑,我又能否忍过去呢?”宁海元嘴里头叼着一根茅草杆,自言自语道。
正当宁海元独自一人蜷缩在阴暗的牢房角落自怨自艾之时,一名日军宪兵军曹带领两名持枪的宪兵突然从走廊那边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提审我的时间这么快就又到了?”宁海元慵懒地翻了翻眼皮,不屑地询问道。
“巴嘎雅鲁,赶紧从地上起来,上头来人了,要把你押解往南京去。”那个日本军曹用腰上的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铁栅栏门,恶狠狠地将萎靡不振地宁海元一把从茅草堆上提了起来,用生硬的中文喝骂道。
“哦?要把我交给汪伪政府吗?”被两名持枪的日本宪兵一左一右架起胳膊的宁海元苦笑了一下,在日本宪兵的押解下向着审讯室走去。
原本灰暗阴森的审讯室内此时此刻灯火通明。只见审讯科的副科长安倍泰三以及731部队的那个狠辣变态的军医官石原恒一郎均在场,而除了这两位之外,现场还多了数名身穿日军黄呢子大衣的军官,领头的赫然是一名日军中佐。
但当伤痕累累的宁海元被那两名日军宪兵如同拖死狗一般粗
暴地带到那名日军中佐之前,两人目光相交之时。原本神情萎靡,气息微弱的宁海元却是内心陡然一惊,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竟然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什么穿着日军军官服?”
宁海元口中的“他”指的正是与窃得特别通行证和要犯押解手令的陆子陵汇合之后,乔装混入日军宪兵总部看守所的军统苏州站站长徐文川。作为戴笠麾下干将的两人在重庆期间曾数度碰面,虽然没有太深的交往却也彼此相识已久。此时此刻这个本应该侍奉在戴笠身边的男人却突然身穿日军军官服,出现在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审讯室里,饶是宁海元这样的谍报老手,也难以做到处变不惊。但多年的间谍生涯所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几乎完全掩盖住了自己内心的惊愕之情,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这人就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宁海元?”那名“日军中佐”饶有趣味地绕着被架着胳膊的宁海元走了一圈,上下审视了一番之后询问起身边的安倍泰三副科长道。
“哈依!此人正是军统在上海地区的情报总负责人,这家伙在上月二十八日被我们在法租界逮捕之后就很不配合,嘴巴严得很,任凭我们怎么施刑,就是不愿将江浙沪地区的情报人员潜伏名单吐露出来……”少尉军衔的安倍泰三点头哈腰地回答道。
“哼!那是因为你们,尤其是南造小姐阻拦着,不让我继续给他加刑。如果放开手脚让我独自一人对其进行审讯,我保证在三小时之内让他将自己内心里头的所有秘密主动和盘托出。”一旁双手抱胸,一脸孤傲,讪笑不已的石原恒一郎插话道。
“上手铐和脚镣,把他铐起来。南京国民政府已经向我们宪兵司令部提交了引渡申请,桥本龙马介司令也已经批准了。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将其押解往南京老虎桥监狱,交由南京国民政府审讯。”那名日军中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两人下令道。
“中佐阁下,这恐怕不行,这名要犯是特高课课长南造小姐和宪兵队长佐藤弘一少佐亲自过问了的。原定于今日对其进行突击审讯,因为在宪兵司令部进行招待欢送酒会而延期一日。没有他们两人的首肯,卑职不敢轻易放人啊。”安倍泰三少尉为难地揉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提出反对道。
那名日军中佐眉头一皱,强横地说道:“巴嘎雅鲁!佐藤弘一他算个什么东西?!小小的一个宪兵少佐居然也敢过问中支那方面军(即华中方面军)军部做出的决定?告诉你,别说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军统站长,就是直接把他佐藤弘一捆绑起来,我也有这个权力!”
伴随着那名日军中佐的怒喝,他身后的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日军军曹也向前迈了几步,将安倍泰三紧紧围住了起来。大有你不遵令就把你一并绑了的架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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