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过来没多久, 戚无忧的脑子慢悠悠地转着,身体却哆嗦着去摸桌案上的三个星珏,拢到掌心往桌上一摊。
哗啦, 三个黑透的星珏散在桌上,星珏上银星点点, 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奥妙。
洛云彰听到声音耳朵动了动,搭在肘边的手快速敲着, 转过头来道:“算出什么来了?”
戚无忧看着星珏, 脑子里木木空空的,听洛云彰这么一问, 身边便抖起来, 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厉害, 都快把桌案给掀翻了。
洛云彰鞋尖往上一跳, 踢在桌案边, 道:“说啊。”
“我……”戚无忧被吓得五脏紧缩,一开口嗓子便抖,竟然抖出了气泡音来。
戚无忧:“……”
这个全自动演技到底用他的脸做了什么表情?
洛云彰耐心不佳地又踢了一脚桌案。
桌上的星珏颤了颤, 戚无忧浑身一震, 盯着星珏,嗓子像被湿棉花堵上了。
“说啊!”
戚无忧伸手去拿其中一块星珏,却因为抖得厉害,一下没拿稳, 星珏掉到了地上。
洛云彰眯起眼睛看他几秒, 手按到腰间就要抽剑。
戚无忧余光瞥到他的动作, 想到镇上那些惨死的百姓, 堵了半天的嗓子一下通了, “嗷”一声哭出来:“我……我算不出来,我不会算,我都说了我不是命修,为什么还要让我算!!”
“……”洛云彰看着那枚掉在地上的星珏,半晌,转过来看戚无忧,喃喃道:“你说,你不会算?”
“我要是会算,我早就去云中城了!还用得着在云中城下摆摊买功法吗?仙长,仙长您大人大量,就看在我孤苦无依的份上饶了我吧!”
洛云彰点点头。
戚无忧以为他答应了,转泣为喜,刚要拜谢,便听洛云彰说:“既然你不会算,那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说着,洛云彰便去抽腰间的佩剑。
戚无忧的呼吸和心跳在那一刻都要停止了。
大约是被曾经按到的那条大腿刺激到,他不知道是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腾地扑过桌案,滚到地上,一把抱住洛云彰的腿:
“仙长!仙长饶命!我可以学!我很聪明的!我自小最会背书,家里所有人都夸我是个神童,我、我学会了就立刻就给仙长算!仙长信我!”
洛云彰不为所动,佩剑抽出了半截,雪亮剑光掠过戚无忧的半张脸。
戚无忧抱得更紧,哭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云、云云中城的城主都说我在算法一途有机缘!假、假以时日,我我我定能成为闻名天下的命修!届时愿为仙长所用,求求仙长给我一个效命的机会!”
洛云彰停住,低头问:“拂垢那老头说你在算法一途有成就?”
听他话音像是有松动,戚无忧马上道:“千真万确!不信仙长可以去问城主!仙长最恨别人骗你,我若骗了你,甘愿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他说的倒是挺真的,洛云彰狐疑:“你既有机缘,为何现在连星珏都不会看?”
戚无忧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城主说,我若学会了算法,必会在修仙界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城主不肯收下我,我我我只能靠自己修行,《七星九变》是入门功法,还没学到解星珏。”
洛云彰思量着扫过戚无忧的窝囊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吧?”
戚无忧忙道:“知道!”
“好。”
洛云彰一拍,利剑入鞘。
“我便看看你能遇上什么机缘。”
戚无忧领口一紧,被洛云彰拎起来,放到桌案边。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你若是还算不出来,你的命,我便连本带利地一起收回来。”
“本”指的是这条命本身。
“利”大概就是生前要受的折磨了。
一年哪儿够啊?
云中城命修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参破天机。
心里这么想着,为了活命,戚无忧只得咚咚拜谢:“仙长放心!我一定,一定不辜负仙长期望!”
洛云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摔门出去,在房门外围布下一道禁制,把戚无忧困在了房里。
戚无忧知道外面布了禁制,抱一却不知晓。
等人一走他就蹑手蹑脚来到门边,打算趁机逃跑,谁知根本出不去,转身又回房想跳窗,连窗门都推不开。
又是用椅子砸门砸窗,又是扯着嗓子呼救,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折腾了半天没跑了,瘫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戚无忧:“……”
这个委委屈屈坐地上哭的,真的是抱一那个变态?
趁抱一哭着,戚无忧开始回推现在的时间点。
上一次昏迷前,他听到了贺兰盏的盘算。
这么看来,当下大约是二十多年前,贺兰盏上云中城求卦的时候。
原来他被拂垢拒见之后,遇上了抱一。
从贺兰盏初上云中城求卦,到他被抱一所杀,中间只隔了一年多。
抱一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从一个连星珏都看不懂的人,变成了云中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七星珏命修?
戚无忧通常不会去追溯反派的过往,但这会儿,他真对抱一好奇起来了。
抱一现在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没哭一会儿就病饿交加,再度晕了过去,醒来时,人已经在当年戚无忧从抱一的幻境中看到的院子里了。
从云中城到鹿鸣涧,修为再高,也得十天半个月,抱一不至于晕这么久。
醒来戚无忧便觉后颈剧痛,想来是贺兰盏人为延长了他的昏迷时间。
“……”
也不怕下手重了直接把人打死。
戚无忧在疼痛中睁眼,哗啦啦啦,一大堆书兜头砸了满头满脸。
他连忙往旁边一滚,额头撞上了冰冷的东西,顺着往上一看,贺兰盏那把剑的剑鞘就挡在面前。
他吓得一缩,一骨碌坐了起来。
洛云彰就站在床边,命令道:“命修从入门到精通的书我都给你找来了,现在,给我从头学起。”
戚无忧起初嚇然,但看到满床的梦寐以求的命修功法,连害怕都忘了,爬起来便打开一本刷刷地翻,“你、你……这些都是云中城不外传的功法,仙长是怎么的来得!?”
洛云彰不以为意,“杀几个命修不就都有了?”
戚无忧手一僵,悄摸摸地缩回来,打了个寒噤。
“怕了?”洛云彰笑道,“怕就对了。若学不会,又让老子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你的下场只会比他们更惨,明白吗?”
戚无忧窝在床脚,心跳飞快,抱着书闷闷地点头。
“下来,别让我再催第三次。”
戚无忧赶紧爬下床,把书理好挪到案边,悄悄瞟了洛云彰一眼,得到厌恶地一瞪之后,刷地收回视线,翻开书页,心惊肉跳地研修起来。
起初三个多月,戚无忧都被关在院子里,每天除了吃睡,全部时间都用来苦修算法。
本来他还想趁着自由时间试探一下洛云彰有没有自主意识,结果洛云彰根本就不怎么露面。
隔上十天八天才来看他一次,扔给他几粒提神醒脑凝气去疲的丹药就走,活像高考前给考生塞安神补脑液的家长。
但是送再多丹药也是没用的。
抱一根本看不懂那些书上的内容,只能死记硬背下来,寄希望于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偶尔磕磕绊绊地解读出几句,又难以像书上所说的,与天地星斗产生联系,难怪云中城那个小胖子说抱一资质差。
好在独自研修,不与洛云彰见面的时候,时间会自动快进,戚无忧只留下了备受煎熬的感觉,实际上日升夕落飞快更替,没多久,三个月就过去了。
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夜里,洛云彰带着一身血气闯进院里,显然是刚刚经过一场杀戮。
有一瞬间,戚无忧还以为已经脱离“剧情”回到了现实,看到的是真正的洛云彰。
但下一秒,洛云彰脸上那种阴寒嗜血的神情让他从恍惚中回神。
戚无忧记起当年在抱一幻境中看到的贺兰盏。
贺兰盏原本长得就有些凶,再挂上这幅表情,更是可怖。
他一进门,戚无忧就觉得自己身体颤抖着紧缩,等到闻到浓浓的血气,顿时紧张得快要把心脏攒爆了。
再走近些,戚无忧闻到了酒味。
洛云彰扫了他一眼,大步走到桌案对面,勾过一个座靠,盘腿坐下,抽过戚无忧面前的书看了两眼,便嫌弃地扔到一边,支着下巴,敲敲桌面,问:“学得怎么样了?来给我算上一算,就算……”
他打量着戚无忧,突然靠近,不怀好意地说:“就算算我今天来找你要做什么吧。”
抱一害怕了。
戚无忧也得跟着害怕。
他抖抖索索地往后撤了撤,支吾道:“命、命修算不了这么精确的事。”
“算不了吗?”洛云彰不甚在意地说,“那你就算算老子会不会掀了云中城吧。”
“这个……这个我也算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洛云彰眉头落下来,眼神像风平浪静的海面,“那你能算什么?”
抱一不傻,感觉到贺兰盏的杀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求饶:“我、我太笨了,我学得太慢了,但我认真学了,我真的很努力地学了,仙长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学会!”
戚无忧:“……”
他为演戏付出了太多。
“聒噪,闭嘴。”洛云彰一声令下。
三个月来,抱一见贺兰盏的次数很少,但也摸到了点他的脾气,知他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马上闭嘴了。
这段时日,贺兰盏不来,大约也是看到抱一就来气。
望着跪在一边不住打颤的人,他不耐烦地移开视线,一扬手,房间的窗子被打开了,月光和清风都灌进来。
透了透气,心情好上一些,洛云彰没头没尾道:“我问过了,云中城的命修确实听过你这号人,算你识相,没有骗我。”
问?
贺兰盏口中的“问”绝对不是普通的问法。
戚无忧浑身发冷地道:“我、我怎么敢骗仙长呢。”
“谅你也不敢,”洛云彰道,“既然拂垢不让你做命修,我就偏要让你做,他不舒服,我就开心了。”
“……”
洛云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转头看看戚无忧,又取出一个酒壶扔给他。
戚无忧手忙脚乱地去接,一下子头磕到桌案边角,顿时出了一道口子。
“凡人就是废物。”洛云彰嘲道。
戚无忧接住酒壶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擦从额角流下来的血,低眉顺眼一幅小媳妇模样。
洛云彰踹他一脚,道:“喝啊,等着老子敬你?”
戚无忧赶紧抱着酒壶吨吨吨喝了几口。
抱一不会喝酒,一下子呛住,倒地猛咳,脸色瞬间飚红。
洛云彰在旁边哈哈大笑,甚至上前捏着他下巴又给他灌了几口。
咕咚咕咚几大口酒下肚,戚无忧咳得昏天黑地,喉咙一道像火烧,耳芯像是被戳了两个窟窿,透起风来。
后肩脖颈阵阵酸痛,他奋力挣扎着从洛云彰手中逃出,伏在地上不断斯哈斯哈地吸气。
戚无忧:“……”
妈的。
别说抱一了,他现在都想回去给贺兰盏几剑。
“你说你个废物,拂垢不收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外面等着,若我是你,早就杀上云中城,逼着拂垢那个老头子将他毕生所学都传授于我了。”
酒壮怂人胆,抱一被灌了酒,这会儿也上来脾气了,咬着牙眼泪哗哗掉:“我要是有你这般修为,我早打上去了!我不仅打他,我还想打你呢!我也把你切成两截,看你还敢不敢灌我的酒!”
“打我?”洛云彰觉得荒唐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打我,就你这废物?下辈子吧!”
酒液渗透全身,戚无忧满头满脸烧得发烫,被说到痛处,奋起反抗,抱着酒壶站起来,愤恨道: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我爹娘,我兄长,云中城的命修,还有云中城下那些人,全都嘲笑我,全都欺辱我,等我有一日习得五星珏,我就让你们都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认错!”
贺兰盏给抱一的是灵酒,可抱一那时只是个凡人,被灌几口便找不着北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悲惨过往。
“我、我不是废物!我是大家嫡子,我家里很有钱的!可是我的弟弟妹妹、家世不如我的人,都嫌我愚钝体弱,家中下人瞧不起我,连我爹娘也觉得我拿不出手,总是冷落我,挑我的毛病,让我去跪祠堂,我……我不就是普通了些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洛云彰看笑话似的由着抱一发酒疯,见他丑态百出,还觉得颇有意思,听得津津有味,点评道:“这样的家人下人,活着也是碍事,不如杀了爽快。”
“对!杀了才爽快!他们、他们总是看我不顺眼,说我给他们丢脸,连门都不让我出,要不是那天我看到了命修,我都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广阔的世界!
“我爹娘总说我瘦弱的不像个男子,可是那几个命修,比我还瘦小,却被城主请为上宾,我爹娘一掷千金就为了见他们一面,给我弟弟占算仕途。
“从那天起,我便想,以后,我也要做命修,我也要做城主的座上宾,让所有人都对我刮目相看。
“我偷偷收拾了银钱细软,雇了辆马车,在家里留了封信,便跟着那几个命修来到云中城,可是城主不收我,我爹娘也未曾派人来找我,他们可能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不回去给他们丢脸。
“我、我也是有志气的,既然他们不欢迎我,我也不想回去碍眼,城主不收,我就自己学,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当云中城的城主!到那时我就给全城的人算卦,单单跳过我弟弟,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鼠目寸光。我看就是给了你金刚钻你都不知该怎么用。”洛云彰嗤道。
戚无忧皱眉:“那你说,要做什么才算有鸿鹄之志?”
“既然掌握了天理命数,自然要用来玩弄仙门修士,看他们自相残杀,狗咬狗,那才有趣。”
戚无忧:“……”
好家伙,原来抱一都是从这儿学来的啊。
抱一此时已经熏熏然,胆子大得很,居然抱着酒壶坐到了贺兰盏身边,困惑道:“你很恨仙门修士吗?”
“他们?他们不配。我只是讨厌有人扰我玩乐。”
“那、那云中城那山脚下那些百姓扰到你了吗?”
“应该没有吧。”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世上,没有我贺兰盏不能杀的人,撞上老子心情不好,他们就只能认倒霉。”
“那我呢?!”戚无忧骇然。
洛云彰拍拍企无忧的脸,道:“你还有用,老子还要用你去气拂垢。但你最好有点眼力见,别惹我生气,不然,我两根手指就能掐死你。”
说着,他威胁地用手指捏住了戚无忧的脖子,戚无忧浑身都要被灵酒浸透,被这么一掐更没力气,顺势就歪倒在洛云彰身上。
戚无忧:“!”
事情是抱一干的,但这时倒在洛云彰身上的可是他的身体!
能不能别乱倒?
洛云彰嫌烦地把他推开,用的力气大些,他一下子磕到了地上,嗷一嗓子叫出来:“你!你这个恶毒的魔修!你才是这世上最该死的人!我杀了你!”
几两酒喝成这样啊??
戚无忧满脑子震惊地扑上去掐洛云彰的脖子。
没等到跟前,就被踹到肚子上翻倒过去,趴在地上呜呜哭:“你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与其天天被你打,你不如给我个痛快!”
他越哭,洛云彰笑得越开心,还有心思问:“你不是要当云中城城主吗?”
喝醉了还被打,抱一心里积压了三个多月的委屈爆发。
戚无忧心中郁卒,唯一的愿望是,等这段“剧情”过完,洛云彰千万不要记得他都做了什么蠢事。
他在系统操纵下打滚捶地,哭道:“不当了!我当不了!我没有天赋,我做不了命修!实话告诉你,你带回来那些书,我根本就看不懂,笨成这样我也活腻了,你杀了我吧!呜呜呜呜……”
洛云彰听他哭得肝肠寸断,不由好奇地转头抽过案上一本书翻了翻:“有那么难吗?”
“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活了!我不想当命修了!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吧!”
“……”洛云彰听烦了,冷笑道:“你少在我面前发疯,若真想死,我就成全你,不想死就滚过来。”
抱一刚才还哭得伤心欲绝,一听真要被杀,咕噜一下闭上嘴,抱着酒壶可怜巴巴地蹭过来,道:“你、你想干什么?”
贺兰盏没看他,在书上随便翻了一页,点给他看:“这句是什么意思?”
“这句……”抱一把头凑过去看,嘴角往下一撇,眼泪又掉下来,“我看不懂!”
贺兰盏震惊:“这都看不懂?这句我都看懂了,不就是说天地星辰运转对应人的气血运势吗?”
抱一吸了下鼻子,把贺兰盏说的意思往里面套,恍然道:“哦,好像还真是,那这句呢?”他把手往下移到另一句。
贺兰盏讲了几句,戚无忧一看,确实像那么回事。
抱一又问了两三句,贺兰盏接连给他解答,答着答着觉得不对劲,一把把书扣到他头上,道:“你要当命修还是老子要当命修!自己学!!”
贺兰盏嘀咕了一句:“老子该不会是被拂垢给骗了吧?”
顿时也没了再和抱一打闹的心思,起身扯一扯被抱一揉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出门去了。
戚无忧陪着抱一在房间地上打了半天滚,眼皮越来越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被洛云彰踢醒,还揉着眼睛,就被揪着后领拎到了院外的花树下。
那里多了张棋盘。
洛云彰在一边坐下,伸手点点对面的位置。
戚无忧被清晨的冷空气一吹,才酒醒,想起昨晚的所作所为,惊骇欲死,话都说不利索了,立正道:“仙仙仙仙、仙长!”
“仙个屁,滚过来坐下。”
戚无忧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坐在洛云彰对面,四处张望,时不时瞟洛云彰一眼,观察他的脸色。
见他好像没有生气的迹象,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仙长,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坐在棋盘前,当然是要下棋。”
洛云彰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筒棋子,说道:“我听云中城的命修说,他们修习算法,最初便是通过预测对手的棋路。有些不会下棋的命修,只要知道规则,就可以通过预测棋路赢下比他棋艺高超的对手,从今天开始,你便开始跟我下棋,赢了我,我再给你找别人。”
戚无忧能清晰地感觉到,抱一在回忆昨晚的事,并且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竟然觉得贺兰盏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
不说之前,单说昨晚他就挨了多少打?还能觉得贺兰盏还不错,是被打出斯德哥尔摩来了吗?
戚无忧怀着抱一这种天真的想法,在洛云彰的眼神示意下捻起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
三分钟后,一筒棋子扣在了他头上。
“你脖子上顶得是木鱼吗?我让你预测棋路,你聋了?!”洛云彰气急败坏。
戚无忧捂着头,委屈道:“我是第一次用算法,要、要不再来一次?”
又过五分钟。
洛云彰一掌把棋盘拍裂,上来就要揪戚无忧的衣领,戚无忧捂着衣领站起来就跑。
“你敢跑?”洛云彰浸过冰水的声音响起。
戚无忧马上停住,咬着嘴唇为自己辩解:“是仙长棋艺太精湛了,便是找些云中城的命修来同仙长下,也许也赢不了。”
“废话,他们自然赢不了。”
这话拍到了洛云彰的马屁上,他想了想,道:“也是,直接与我下棋,是有些难为你了,那我便给你找别的老师,每日赢不出五十盘来,就别吃饭了。”
“五十!?”
洛云彰淡淡扫来一眼,戚无忧立马低头道:“仙长说了算。”
洛云彰满意点点头,推门出院。
没过多久,果然带了个黑髯夫子样的人回来。
黑髯夫子观察着戚无忧,道:“便是这个小娃娃要同老朽下棋?”
洛云彰没说什么,将那碎了的棋盘踢到一边,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一个摆在地上。
戚无忧与夫子对面坐下。
开局没多久,戚无忧就现出颓势,他取出一子刚要落下,便听旁边观战的洛云彰嫌弃地嘶了一声,手一缩,便不知道往哪里下了,好半天犹犹豫豫下到一处,结果没两三步,就被夫子赶尽杀绝。
戚无忧:“……再、再下一局。”
以抱一的棋力和算法,下多少局都没用。
夫子一开始还正襟危坐,严阵以待,慢慢发现对面就是个臭棋篓子,越来越不耐烦。
戚无忧输掉第五盘的时候,夫子吹了下胡子,把棋子往棋筒里一扔,拢袖嫌弃道:“不下了,你这手实在太臭,再与你下几盘,怕是连我都要臭了,你这样愚笨的小娃娃还学什么下棋?早日放弃此道,另寻他路吧!”
戚无忧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夫子说完起身就要走,忽然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
洛云彰笑着道:“他是愚笨了些,夫子再同他下几局吧。”
夫子不愿意,轻蔑说道:“再下几局也是没有用的,不要嫌我说话难听,连续五局都栽在一颗石头上,百年难遇的蠢蛋也不过如此了!再下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我付了钱的。”
夫子从怀里掏出钱袋往地上一扔,说道:“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扔完钱袋便要抖开洛云彰搭在他肩上的手,却不想洛云彰的手突然收紧,嘎巴嘎巴一阵响,夫子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云彰在惨叫声中笑道:“老子的人,再笨你也要担着,岂是你能随便骂的?”
戚无忧原本低头挨训,听到这里心噗通跳了一下,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却极其强烈的感觉逆流上胸口,像是有温热的东西在那里攒结成块。
他抬起头愣愣看着洛云彰。
这是属于抱一的感觉,戚无忧明知道此刻的反应都是在重现当年抱一的感受。
但当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血液鼓上头顶时,看着眼前的洛云彰,他竟产生了一种炫目感。
好像……他自己的神识,也在抱一的带动下,悸动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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