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千面魔女2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玉生烟没有父母,这姓是师父的姓,这名字也是师父起的。
师父叫玉从,他的内力深不见底,世间没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他离世时已是百余岁的高龄,当时玉生烟尚在少年,之后便每日与师姐相依为命。
玉生烟自少年时,内力已是不俗,这十多年来睡眠一向比旁人要少,夜里睡上几个时辰已是精力充沛,若只是休息个把时辰,也不觉得十分困倦。
特别是一年前,当他得知正派众人围剿圣火宫的消息,匆匆赶到摘星崖,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纵而下,如落花般消逝于崖底。这一年来,他的睡眠更浅。
此刻,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忘归楼中的客人都尚在自己的房中歇息,玉生烟却独自一人走在后园里。
巴陵郡这么个小地方,没想到客栈不错,连客栈后面的园子也修得不错。虽然算不得气势恢宏,却也清新别致;虽然没什么名花异草,却是青竹成林,幽兰吐蕊。
三五个星子坠在天边,冷冷清清的月牙儿照着,他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一身素衣也披着流光。
因为周遭太静了,内力强的人听觉又好,远远的凉亭处不过有细微的动静,玉生烟也敏感地察觉到了。
目光穿过夜色,他看见凉亭里的美人靠上有个人,而且,还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玉生烟淡淡地眯了眼,没想到,这个时辰不睡觉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正在玉生烟有些兴味地望着凉亭,准备移步过去的时候,凉亭那边的池塘发出“扑通”一声,原本靠在栏杆上的傅无双竟然掉进了水里。
玉生烟自问算不得一个热血的侠士,却也做不到一直冷眼看着傅无双在水中扑腾。他足尖轻点,腾空而起,又在池中一叶浮萍之上换了口气。当他拎着傅无双的胳膊,将她捞出水中时,他既未湿身,也未湿足,只是素衫上被傅无双溅上几滴水珠。
玉生烟将衣上的水珠掸了掸,低头便看见傅无双浑身湿答答地卧在草地上又咳又喘。他蹙了蹙墨画似的俊眉,蹲下·身子,搭上她的脉搏。
傅无双模样虽然有些狼狈,却并不影响她笑得妩媚:“多谢公子相救。我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醉酒掉进水里罢了,并无大碍。”
傅无双说着,便欲抽手,却被玉生烟扣着,动弹不得。
他的指尖很冷,冷得像化不开的寒冰,那感觉,就和他的人一样。
傅无双的身上的确有股淡淡的酒香,在凉凉的湿气下,更添一份清冽。忘归楼的酒远近驰名,美人和烈酒,最是让人喜欢却难消受,玉生烟闻出来了,是价格不菲的流光醉。
美人儿的手白如葱段,柔若无骨,可那销魂的触感,玉生烟仿佛丝毫体会不到。他默默地盯着傅无双的脸,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甚至透着些许的阴鸷。
傅无双被他盯得心虚,像要从他身边逃离,却又被他强大的气场镇着,根本动不了身。
玉生烟看着她的眼睛许久,她有一双极美的杏目,双瞳剪水,波光潋滟,冷如点点星子,柔似旖旎春辉。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却欺身上前,摸了摸她的脸。
傅无双眨着眼睛笑了笑:“我早就问过你,是不是也爱上了我这张脸?”
玉生烟不答,突然狠狠地在她脸的边缘捏了捏,他目光中有一瞬间的凌厉,让她又疼又怕。
傅无双捂着被他捏疼的地方,绷紧身子试图后退,她怀疑,他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是想要撕开她的脸,或者剜出她的眼睛。
玉生烟垂下手,眸光变得颓然晦涩。那张脸,即便泡了水也撕不下来,难道,他又想错了?
可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配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独一无二的美目,只有她那般独一无二的女子才能拥有,而傅无双,不过是个客栈的老板,为何她的眼睛里也可以没有媚俗和烟火气?
他一直以为,人可以伪装,而眼睛不能。
玉生烟心中茫然,一时间觉得冷得厉害。他是个生平不知客套与寒暄的人,此时更是忘了说话,忘了动作,只是静静地杵在傅无双身边发呆。
傅无双在这煎熬的僵持中进退两难,她眼睫轻颤,透露着内心的不安。好在,此时有阿郭的声音传来,让她如获大赦。
“无双!”阿郭跑过来,扶起地上的傅无双,眼睛看向旁边的玉生烟,“咦,你不是住店的那位玉公子么?怎的这么晚还不歇息?”
玉生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傅无双自落水后,身上的衣裙一直透湿地贴着身,将玲珑曲线暴露无遗。这样惹火的身材,只怕是个男人看见都会起了色·心,而玉生烟却只是冷眼看着,她柔弱地依偎在阿郭的身上。
这个时辰,他俩都没睡,一个是美艳无双的老板娘,一个是眉眼俊俏的年轻人。还有,方才阿郭叫的是“无双”,这样亲昵的称呼,让人很难不想入非非。
玉生烟冷冷地转身离开,心中带着一丝不悦,他总觉得,这样一双眼睛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明珠蒙尘。
“这么晚不歇息的人,也并非我一个。”
傅无双强撑着等到玉生烟走远,一袭素衣披着一身清辉消失于夜色之中。她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阿郭的身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她苍白倾城的脸往下掉,身子也抖个不停。
“快扶我回去,我身上的毒又发了……”
玉生烟独自回了客房,站在窗边望天。这里的天空,不及落霞峰的清冷,也不及落霞峰的干净。
师父玉从和师姐不可说是两个遗世独立的怪人,落霞峰便是他们常年修行之所。
师父已经离世,而师姐,他从不知道师姐到底有多大年纪。师姐不仅武功高,而且精通医术与卦象,她的容貌很多年都不曾变过了。玉生烟只记得,他八岁时,师姐告诉他,她年方二十,如今他二十四了,师姐仍说自己二十。
玉生烟见过年长他几十岁的师侄骆见尘,听骆见尘说,几十年前,师姐就说自己二十……
落霞峰的生活很清苦,只有几间屋舍,每日与山石树鸟为伴。玉生烟曾经以为,天地间最美的,也不过就是远方那一幕霞光,直到,八年前的一日,落霞峰来了个与他同龄的姑娘。
他不知那姑娘是谁,只知她揣着一件师姐认得的旧物,师姐便将她留了下来。他问过师姐,她是什么来历。师姐总是摇头晃脑,神秘兮兮地答:“不可说。”
师姐从不唤她的名字,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叫她“丫头”。他不知她的名字,也懒得打听,实在需要称呼的时候,就叫她“喂”。
她来到落霞峰的时候,就已经身中剧毒,命悬一线,是师姐配了药保住她一条性命,又以内力将她体内之毒锁于五穴之中。
玉生烟捧着一碗药送入她房中的时候,她那时恰好醒来,第一次四目相对,他就发现她有一双极美的杏目,双瞳剪水,波光潋滟,冷如点点星子,柔似旖旎春辉。
只是彼时,他不懂何为女子之美,只觉得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虚弱地笑起来,那一笑,让落霞峰的霞光都失了颜色。
一碗药喝下去,她的脸色顿时不大好。玉生烟知道师姐配的药,素来有奇效,就是味道非常糟。
她毒发时浑身滚烫似着了火,这会儿嗓子仍然被灼烧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撑着身子,在他掌心里写字。
玉生烟自幼习的是明月宫一脉武学,内息阴寒如冰,而她的内力和毒素却是炽热如火。她的指尖落在他的掌心里,便是冷热相接,又痒又麻,如羽挠心。
她一本正经地用纤纤玉指写了个“苦”字,然后轻颤着长长的睫毛,眨一眨杏目,眼巴巴地看着他。
玉生烟有些束手无策,他不曾与“姑娘”这类生物打过交道,更不知要如何哄得她不苦。
呆若木鸡地杵着想了半天,玉生烟总算捧来两个柿饼。她冲着他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先掰下一小块来,塞进了他的嘴里。
她张着嘴形发不出声音:“甜吗?”
他嘴里嚼着自家的柿饼,冷着脸撇向一边不说话,心里却在思忖着,自己平日里怎不觉得这柿饼竟然这样甜?
后来,她身上的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一次,师姐暂时想不到解毒的法子,每次都只能用药物和内力强压下去。
玉生烟每一次给她端药过来,都习惯了顺带两个柿饼。等她喝完药,一口一口地吃着清甜软糯的柿饼,她蹙着的眉心便会一点点舒展。
她也习惯了,每次接过柿饼都要先喂他吃一口,他从不说甜,也从不拒绝。
渐渐地,她对于他而言,变成了如山石树鸟一般习惯的存在,却又始终与众不同。
从前他偶尔离开落霞峰,最讨厌山下的女子盯着他看。她们的眼睛里是令他生厌的贪婪。而她的眸光清明如许,更似故人久别后的期盼。
从前他常见的女子只有师姐,师姐虽然永远只有二十岁的容颜,可是她的审美与她的武学医术相差甚远,倒像她的人一样个性非凡。无论什么样的颜色,总能出其不意地被师姐穿出奇葩的效果,师姐说这叫卓而不群。
而她则不同,如论她穿什么,哪怕布衣荆钗也是极美的。
玉生烟那时不明白,没有理由地觉得她好,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其实早已情窦初开。
因着她不是明月宫的人,师姐从不传她明月宫的武学,但为了压制她体内的毒,会教她一些精妙的心法。
玉生烟从未见过如此天赋过人的女子,她修习了那些心法,内力增长的速度简直惊人。
后来,她私下央求着,要他教她落英九式。
落英九式乃玉从的毕生绝学,连师姐都不会,一生只传了玉生烟一人。师姐当年还曾为此怄气,玉生烟认真地劝慰:“师父说了,我学的招式虽然比你多,但师姐是个全才!”
不可说当下高兴得喜笑颜开,她本就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性子,怄气什么的,也就是说一说。
玉生烟一开始是不肯教她的,因为那是师父的独门绝技。她狡黠地笑着问:“你是不是怕我进步比你快,让你失了面子?”
玉生烟明知道她是在激他,最终却还是答应了。他绷着脸,目光清冷:“你若是学了落英九式,便永远都是落霞峰的人,我不走,你就不许离开!”
他以为,用落英九式可以将她困在身边,然而,她之所以一心要学落英九式,却恰恰是为了离开。
他只教了她落英九式中的八式,剩下最后一式“折桂“没教,因为那一式太霸道,并不适合女子修习。
虽然只有八式,却也足够了。
那时,师姐常常会外出采药或者云游,落霞峰上就只剩下他俩一道习武练剑。玉生烟自幼习惯了这份冷清,如今有了她相伴,哪怕一整天聊不上一句话,他也是暗暗欢喜的。
玉生烟觉得,自己果然被她比了下去。他记得他当初练入门两式“采薇”和“寻梅”时,花了半年,而她却只用了三个月。
她不仅天赋奇高,更有常人所不及的勤奋。她进步的速度是种奇迹,而她自己就是奇迹本身。
玉生烟常常会想,这样的女子,一生得遇一人足矣。
谢谢不可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722:38:27
最近很忙,身体也不好,基本是在裸更。等我努力攒一点存稿,再申榜恢复日更。
关于武学、内力和毒,全靠胡诌,逻辑已死,一切为了剧情发展需要。
如果觉得扯,你就笑一笑,别拍我(⊙ω⊙)
下章起,就会恢复女主视角。(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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