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年煜泽和倒霉同桌兵分两路,一位去办公室交检讨,一位去对面教室送礼物。
对面教室是很牛的重点班,还没走近就感受到一种肃穆的学霸之气,竟无一人走出教室,和旁边热闹的放学氛围格格不入。
年煜泽立刻起敬,不过仔细一看,原来是老师还在里头拖堂。
于是只得等在了后门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教室里巡游一圈,最先看到的不是显眼的红头发马克,而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柏夏舟。连发色都不用看,可能夸张点说,就是化成灰都认识。
他多看了两眼,柏夏舟正好就在窗边,无可挑剔的侧颜,随意的姿势,再配上外面的落日余晖,仿佛拍电影似的。
切,有什么了不起。成长速度有快有慢,他总有一天会长得比柏夏舟高,狠狠超过。
年煜泽愤愤地搓了搓自己顽固的婴儿肥,不自觉地倚在了身后栏杆上。
“诶诶诶!那个同学,不要趴栏杆!”随着德育主任一声保障安全校园的大嗓门,年煜泽匆匆站直。
揉了揉鼻子,继续转过头,发现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拧着眉的柏夏舟。
“......”
年煜泽迅速转身,假装路过,向前前行。
演技就很拙劣。
本来班级里班主任就是在说秋游的事情,气氛一片轻松,所有人很轻易地对年煜泽转移了注意力。
柏夏舟后桌的女生忍不住笑了,和旁边人说:“这也太可爱了。是不是体育课那节在外面罚站的小男生?”
“我觉得就是。感觉他好像在等人,好久之前余光就看到人影了,太执着了。”
“是不是等柏夏舟呢,之前经常看到他俩一起。”
“噢,还以为等女朋友呢。脑补出这个小帅哥等对象的样子,好幸福。”
“......”
柏夏舟没听那么多,笔下停止的思路没接上,索性合上题,专心等着班主任强调完所有事情,拎着收拾好的书包出去。
年煜泽还在拐角处探头探脑,隐蔽等待。
柏夏舟淡定地过去领人:“走吧。”
然而年煜泽并没看他一眼,灵活躲避,向自己的目标跑去。柏夏舟愣了一下,转过头,发现这人冲到了马克面前。
马克吊儿郎当地走在后面,感受到一阵逼近的风,然后就是年煜泽出现在眼前。
小马打小时候第一眼见年煜泽就觉得他好看,五官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后来逐渐接受了小年被偶像独占,屈居友情中没有姓名的第三人。
今天绕过偶像直接来找他,让他受宠若惊。
“怎么了,小年?”
“送给你,马克。今天谢谢。”年煜泽把巧克力拿出来,塞到马克手里。
柏夏舟站在楼梯口看着这情形,拧起眉头。
经过从幼儿园开始的训练,马克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柏夏舟方向,果然感受到了犀利的目光。赶紧表示自己无功不受禄:“为什么?”
“我知道罚站的时候是你放的泡沫板。”年煜泽爽朗地说,“我先回去拿书包了,再见。”
一阵风又吹走了,留下了拿着巧克力一脸懵的马克,还有不远处看着他的柏夏舟。
“偶像,我可什么都没做过。”马克解释。
“无所谓。”
柏夏舟用快吃人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
然后去接上了背着小书包蹦下楼的年煜泽,一块儿回家去了。
第二天,在年煜泽的心心念念中,他的秋游终于在他们班级也从小道消息变成了大道消息。
“本次学校进行了非常人性化的考量,除了住宿外,白天的活动也允许大家年级范围内自由成组。每组由组长上报最终名单。”
班主任还在上面说着,底下人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纷纷议论起要和谁一组。
同桌再次立起书,悄悄靠近:“年煜泽,你要和我一组吗?”
有了上次经验教训的年煜泽正襟危坐,平视前方:“不好意思,我已经和别人组好了。”
然后就闭口不言,坚决不交头接耳,一直到中午放学才朝柏夏舟的班级去。
他需要速速拟写一个名单。
结果还没来到近前,就看到嫌疑人柏夏舟正和一个女生在走廊上说话,立刻收住脚步,暗中观察。
很快,他认出了这名女生正是上次让自己转交情书的杨小昭。不愧是他们班班花,光看背影也是极其优秀。
目测身高只比自己矮一些,在女生中十分高挑,高马尾垂落下来,发质柔顺得可以拍洗发水广告。
而对面的柏夏舟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年煜泽怒火中烧,柏夏舟这厮表面上装得人模人样,竟然在这里暗度陈仓。
可惜听不清谈话内容,他努力屏气凝神,试图在短时间内速成唇语。全身使了一会儿劲,忽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只见杨小昭竟然掏出了一张小组成员表,加上一支笔,递给柏夏舟。
年煜泽真的伤心了,默默转身,悲伤离场。
晚上柏夏舟在校门口等到的是步伐沉重的年煜泽,和昨天轻快的模样判若两人。
“又被批评了?”柏夏舟观察了一下,想起前些天的比喻,此时的年煜泽还真像一只蔫巴的小狗。
年煜泽愤愤地看了一眼柏夏舟,不必说话,眼神已经自带语音。在他开口之前,柏夏舟打断:“又要说讨厌我?哪里惹你了。”
他没忍住,若无其事地在毛茸茸的脑袋上撸了一把:“头发都乱七八糟的。”
“是,我的头发一点都不柔顺。再见了,船崽,今天也不坐你的车。”
柏夏舟再次像抓鱼一样逮住了乱窜的年煜泽。细细察看了一下,对方神情倔强,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虽然读不懂脑回路,但还是说:“马上不就到你期待的秋游吗,带你去买零食。”
“不去。”年煜泽坚贞不屈。
“今天周三,超市补货。”
“我说不去。”
“你最爱的薯片口味补货,明天就买不到了。”
“......”
一会儿之后,年煜泽保持着倔强的表情,拎着小筐,穿梭在薯片货架之间。愤怒地放进三大包。
这种薯片口味的确抢手,他们放学来的时候就还剩这三包了。年煜泽想了想,把其中两包放到购物篮的另一侧,阴阳怪气地说:“这边是你的。这口味可好吃了,去和别人分享吧。”
“我不是和你一组?放一起就行了。”
年煜泽愣了一下:“你不是和杨小昭一组吗?”
柏夏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得到某些答案,闻言看了他两秒,说了个陈述句:“今天去偷窥我了。”
“什么用词啊。”年煜泽嚷嚷,“谁稀罕偷窥你。”
停了一会儿之后,又问:“所以你拒绝她了?”
得到了柏夏舟默认的回答,年煜泽明媚起来,极力掩饰嘴角的弧度,装模作样道:“哦。那我们组就勉强接纳你吧。”
柏夏舟看着他一番表演之后把筐里的楚河汉界打散,兴冲冲地装零食,仿佛一只藏不住情绪的小狗,永远会从尾巴露出来。
晚上年煜泽坐在后座,怀里抱着大包零食,含着个棒棒糖,一边抓着柏夏舟的校服一边心情大畅:“你真好,船崽。”
柏夏舟已经懒得搭理他。
*
桌上摆的小日历翻了几天,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秋游前夕。
年煜泽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然后站在窗边夜观天象,担忧道:“明天有百分之十七的降雨概率欸,会不会下雨啊船崽。”
“不知道。”柏夏舟一边做题,一边回答。
“你说爬山会有蛇吗,万一咬我了怎么办?”
柏夏舟抬头看了眼一脸担忧的年煜泽。
“那完了,蛇最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
晚上到了睡觉时间,年煜泽躺在**烙饼,左边翻翻,右边转转,难以入眠。持续了很长时间,旁边的柏夏舟忍无可忍:“你睡不睡?”
“睡睡睡。”年煜泽翻了个身,看着柏夏舟,“好凶啊。不是你怕黑我才好心陪你睡的。”
关于这事儿两人各执一词。
柏夏舟承认,在知道妹妹不是妹妹之前,是他想方设法把年煜泽留下来的。但自从知道了悲伤真相之后,他就淡然随缘了。
是年煜泽嫌卧室太大太空害怕,一到打雷天更是不敢一个人待,非要留在这里,还给自己搭了完美的台阶,拿小时候说事。
柏夏舟自知理亏,默认对方睡在这里。
经过这么一句,年煜泽不再大幅度翻动了,但他还是睡不着,估摸着柏夏舟入睡之后,开始小幅度隐蔽挪动。窸窸窣窣一阵,就要屏息停下来,看看柏夏舟有没有被吵醒,继续窸窸窣窣。
柏夏舟半梦半醒,感觉旁边一直有只大虫子始终在蛄蛹,不让他入睡。转了个身,连着被子按住又要翻动的年煜泽:“别动。”
年煜泽瞬间就被逮住,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柏夏舟,吃惊地睁圆双眼。
从小到大柏夏舟几乎一直和他保持神秘距离,严谨得让他疑惑,不过后来发现他对谁都这样,也就默认成对方的习惯。
这可能还是除了小时候离家出走那个拥抱之外,两人第一次离这么近。
柏夏舟已经过完了变声期,可能是受歌手舅舅的遗传,音色很好听,有点沉沉的,这种命令的语气让年煜泽一动也不敢动。
梦中的柏夏舟觉得什么东西软软的,伸手捏了捏。像抱着自己的妹妹公仔一样调整了姿势,梦里那个儿时的妹妹又回来了,并没有变成男生。
她留着头带卷儿的披肩棕发,相貌和年煜泽一模一样,告诉柏夏舟自己是来和他结芬的。
“我怎么可能变成男生呀,那只是你做的噩梦。”梦里,妹妹牵着柏夏舟的手安慰道。
然后柏夏舟就醒了。
对着怀里的年煜泽愣了会儿神,克制住验证是男是女的荒唐想法,逐渐清醒。
昨晚睡不着的年煜泽现在倒是睡得香,红润的小嘴砸砸吧吧的。柏夏舟看了眼时间,毫不犹豫地叫醒了他。
昨晚兴奋到很晚才睡的年煜泽今早没了精神,困兮兮,懒得动。
“起床了。”
年煜泽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柏夏舟换好衣服转了一圈,这人还在被子里。
“你最爱的秋游。”
“年煜泽。”
“把你零食吃光了。”
“......”
柏夏舟无奈,上手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试图调整到坐姿。对方眼睛依然闭着,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热乎乎的。
于是一手撑着,一手从床头摸了颗薄荷糖,去掉包装纸,塞到年煜泽嘴里。
薄荷糖是混合口味,年煜泽每次都嫌这个口味辣,让给柏夏舟吃。果然效果立竿见影,年煜泽咳嗽两声,逐渐睁开眼,把薄荷糖吐了出来。
“好过分,船崽。”他一边灌水,一边指责。
“不然你就错过秋游了。”
年煜泽眯着眼睛吃早饭,忽然想起件事儿:“你昨晚抱我了船崽。”
“还捏了我。”年煜泽和他清算,“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按时睡觉,就不怪你了。”
自顾自地宽恕了柏夏舟,他拎着自己的零食,给小狗加了点粮食,打电话告诉张阿姨今晚也要来遛狗哦。
忙完这一切,终于叫上柏夏舟出发,来到了学校。
学校洋溢着快活的氛围,老师按照分组名单让大家列好队。周围都叽叽喳喳的,柏夏舟觉得吵闹,戴上了自己的蓝牙耳机。
还没播放音乐,年煜泽拽拽他的袖子:“不要摆架子,认识一下我的新朋友。”
“......”
这个小组是以年煜泽为核心人物组的局,除了柏夏舟和马克,另几个小伙伴,他还是带上了和自己难兄难弟的同桌。
同桌名叫郑廖,身上依然带着未竟的任务。就是探寻年煜泽和杨小昭之间的真正关系。
几人简单地认识了一下,便一起上车去秋游。
年煜泽坐在柏夏舟旁边,侧着身子和四面八方的人热聊。
秋游的主要内容是第一天去小公园玩,然后在旁边住宿,第二天再去徒步登山。
一群穿校服的初中生高高兴兴地入侵公园,锻炼身体和遛鸟的大爷大妈闻风而散。
老师给同学们定了截止时间,便让大家自由活动。主要活动地点在野餐草坪上,按照小组落座。
年煜泽激动地朝外拿着自己买的飞行棋,大富翁,还有UNO牌,邀请组员一块儿玩。还没开始呢,就见旁边走过来四个女生。
为首的便是杨小昭,她径直问柏夏舟:“请问我们可以加入吗?人太少了没什么意思。”
柏夏舟淡淡:“问组长吧。”
组长年煜泽挺了挺腰板。旁边的同桌郑廖激动道:“当然要一起了,都是男生有什么意思,快同意啊!”
于是年煜泽威严地点了点头。
草坪上的圈扩大起来,郑廖认真观察杨小昭和年煜泽之间的互动,感到自己的任务一定能顺利完成。
按照人数选择了一个适宜的大富翁,大家边玩边聊天。
杨小昭笑得如沐春风:“本来去邀请柏夏舟一组,但他说已经答应了别的组,没想到就是年煜泽。”
“你们很熟吗?”柏夏舟问。
年煜泽瞪圆眼睛,柏夏舟这应该是在搭讪,真是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然了。我和年煜泽是同班同学,他人很好。”杨小昭接下话题,愉快地说。
郑廖若有所思,其中果然有猫腻,看来小纸条事件不容小觑。
大家各怀心思地玩了几局,到了午饭时间,杨小昭她们便起身告辞:“今晚上我们再一块儿玩吧。”
她压低声音:“偷偷带了几瓶酒,玩真心话大冒险。来吗?”
天,偷偷带酒对初中生来说也太刺激了,尤其是一堆重点初中的初一小朋友。
其他人紧张地在四周望了望,好在并没有老师发现。
“去啊去啊。”郑廖又撺掇。
年煜泽颇有担当地严词拒绝:“不可以,青少年不可以饮酒。”
说完看了一眼柏夏舟,似乎是在等待表扬。
“你不会是不敢吧?”杨小昭旁边的女生说。
“看起来就长得显小。”不明路人补刀。
年煜泽果然被狠狠地激将到了,当即拍板表示要去,本组成员全体出席。
但是到了晚上,只有柏夏舟和郑廖跟他一块儿去了,马克和其他人去了另一个KTV局,听说也偷偷运来了啤酒。
在真心话大冒险的小房间里,坐了一圈人。所谓的酒是度数极低的鸡尾酒,按人头测算,一人还是只能分一小口。
年煜泽捧着杯子,打算迎接他的第一口。
“你不可以。”柏夏舟挡住他的杯口。
“凭什么?”年煜泽不满,然后压低声音,故作威仪,“船崽,在外面得给我个面子。”
柏夏舟答应了,摸过桌子上的桃子汁,隐蔽地给两人倒上,颜色和别人的桃子鸡尾酒一模一样,并没人发现他的动作。
年煜泽无话可说,愤愤地瞪了一眼。
但杨小昭心思一直都在柏夏舟身上,见到自己手里珍贵的鸡尾酒没倒完,剩下的便都加在柏夏舟的桃子汁里了。
柏夏舟也没说什么,摇了摇杯子混匀。
无人在意的年煜泽含泪喝了两口桃子汁。
“快开始玩游戏吧。”杨小昭说。
真心话大冒险的卡被放在桌子上,还有一个空的酒瓶作为指针,转到谁就是谁。
操作空间很大,屡屡转到柏夏舟。
杨小昭抬头看着柏夏舟,觉得在人群中真是帅得耀眼。眉目轮廓,没有一处不完美,而且成绩又好,几乎满足了白马王子的一切幻想。
柏夏舟不过是来看着年煜泽,对这个游戏兴致缺缺,便随便地选择了真心话。杨小昭替他摸起最上面的牌:“请问,你有喜欢过的女生吗?”
“有。”柏夏舟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张白嫩小脸,也懒得撒谎。
对窗喝果汁消愁的年煜泽震惊转头。
杨小昭失望得肉眼可见:“哪种类型啊?”
“漂亮,可爱,善良。”
“太笼统了吧?详细点呗。”
“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睫毛很长,肉乎乎的。”
大家对这第四个描述词愣了一下,还真是别致,又接着问:“现在还喜欢吗?”
柏夏舟顿了一下,垂下眼睛,淡道:“她不在了。”
“!”
现场犯困的几个男生都瞪精神了,想不到现实中真的有如此曲折悲惨的爱情故事。
其他人看柏夏舟的眼神都转为同情,柏夏舟浑然不觉,心里想着他可爱的妹妹,低头喝了一大口。
“这个不在...是指?”
柏夏舟看着那女生小心翼翼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不在我身边。”
“噢——”大家松了口气,“白月光啊。”
氛围重新轻松起来,年煜泽却还没有回神。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船崽哪里来的白月光,而且观察对方的神情,不像是编的,失意又落寞。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沉痛,好像被排除出了船崽的生活。
真心话大冒险又转到几轮柏夏舟,话题仿佛和这位白月光扯不开关系了,柏夏舟皱皱眉头:“我选大冒险吧。”
这下几个女生来劲了,从特定位置取出一张:“请在现场选择一位进行公主抱,做五个蹲起。”
“我们当中应该是小昭最轻吧。”几人若有所指。
柏夏舟眉头拧得更深,指了一下旁边,大家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发现了一个忧愁灌桃汁的年煜泽。
“来。”柏夏舟起身,到年煜泽旁边。
年煜泽今晚本来很生气的,船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还和女生说话冷落他。但此刻如果他不帮忙,不堪设想,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自己抱住柏夏舟跳进了他怀里。
柏夏舟把他结实的搂住。年煜泽并不重,抱起来还软绵绵的,脑袋上卷卷的头发丝擦着柏夏舟的下巴。
五个蹲起对柏夏舟来说是小意思,完成之后,年煜泽又自己跳下去,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生闷气,看都不看柏夏舟一眼。
等外面老师吆喝着让大家关灯睡觉,聚会才匆匆散场。
年煜泽闷头朝前冲,回去洗漱完便躺在了**,一动也不动。
这个四人间是两张大床组成的,另外两个人已经从另一场酒局上下来,把另一张床给占了,看起来醉得不轻,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柏夏舟推了推年煜泽:“给我留点位置。”
“我不要和你睡。”
“那你和谁睡?”
“反正不是你。”
柏夏舟今天第一次喝了酒,虽然只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对这个岁数来也有点迷糊。而且晚上又说了那么多关于妹妹的事情,他摸了摸年煜泽的脸,叹了口气。
这不是之前那样的捏和搓,动作很柔和,像是小时候做的动作。年煜泽愣了一下,瞪圆眼睛。
“年煜泽,你怎么是个男生呢。”柏夏舟头一回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这话辗转多年,压在心底最深处。
这可是年煜泽同学的禁忌话题,相当敏感。毕竟童年受的嘲笑总是格外根深蒂固。
他果然当即大怒:“我就是个男生。你不可以嘲讽我。今晚我已经够难过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冷落我,你总是欺负我,柏夏舟。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不健康的。”
在灰蒙蒙一片里,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年煜泽压低了声音,像《简爱》里的女主人公一样发出了勇敢宣言。
可惜声音低,语速快,柏夏舟只听到叽叽咕咕一片,什么都没听清。
发出宣言之后年煜泽很快就在愤怒中入睡,直到第二天都没有理会柏夏舟。反正他有好多好朋友,完全不需要和柏夏舟一起玩耍。
第二天的活动是爬山,年煜泽飞速跑到了最前面,和柏夏舟拉开距离。
柏夏舟都不知道年煜泽在生气,只以为他是要争第一。于是戴上耳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既然没有了年煜泽,他就完全是一副生人熟人都勿近的样子,眉宇间气场冷淡,把自己隔绝出去,没人再敢和他搭话。
秋天的山也很好看,虽然没有春天的繁花似锦,夏天的郁郁葱葱,但就是有种空山新雨后的秋高气爽,让人心情也变得不错。
柏夏舟悠哉地走了一会儿,也逐渐来到了山顶。
忽然看到前面围着一大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他的性子不喜欢看热闹,但那群围着的同学看到他,莫名地自动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柏夏舟感到奇怪,便随意看了一眼。
一下子就看到在几个校医白大褂之间坐着的年煜泽,可怜兮兮地别着脑袋皱着眉,表情明显在硬撑。
他赶紧走过去。年煜泽一看到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眼圈立刻就红了。
柏夏舟蹲下来:“怎么了?”
“...脚崴了。”
跑的太快的结果就是在石子间崴了脚,被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缠上纱布。
“还行,不是太严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说,“但是暂时走不了路,可能得找个老师把他背下去。”
“我来吧。”
一会儿之后,年煜泽趴在柏夏舟的背上,哼哼唧唧的。
柏夏舟特地避开大部队走的小路,知道年煜泽要面子。在发现周围没有人之后,一直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虽然脸上仍是发烫,但安心了很多。
他心想柏夏舟这么好,不由为自己的冲动而道歉。
“对不起,船崽。昨天不应该对你生气。”
“?”柏夏舟莫名其妙,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偷偷生的气,但丰富的经验让他波澜不惊地“噢”了一声。
“你有暗恋的女生怎么不告诉我,我什么都对你说。昨天还一直和杨小昭讲话,虽然她长得漂亮,你也不能那么冷落我吧。”
年煜泽抠着柏夏舟的校服肩缝。
柏夏舟有点后悔自己昨天把这事儿说了:“别想太多。”
年煜泽允自自言自语,吐出的气热乎乎,全擦在柏夏舟耳朵边。柏夏舟调整了一下:“别说那么多话。”
“你说我是不是上不了学了呀,得休假一段时间。”
柏夏舟彻底无语,到了山脚下的大巴车,立刻把人撂到座位上。紧接着捋起裤脚看了看,白皙的脚腕包了块纱布,仍然显得清瘦,没有肿。
“不严重,继续上学。”
*
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让年煜泽过了几个月少爷日子。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年煜泽整个班的同学都认识了柏夏舟。
“那是你哥哥吗年煜泽,对你也太好了吧?”
年煜泽只能默认,还编了个合理点的身份,是表哥。毕竟两人一看就不是双胞胎,还不同姓。
其实本来按年龄应该是表弟,只不过柏夏舟比他高,成绩比他好,如果是表弟的话显得自己有点弱。表哥就表哥吧。
柏夏舟也是很突然地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除了配合,也没别的办法。
他拿年煜泽本来就没办法。
远方的夏秩柏越听说小年受伤了,还专门跑回来一趟。其实他俩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就和两个娃商量过,两个娃保证可以照顾自己,而且北明的教育水平确实是最高的,便让两人暂时留在这。
本来很紧张地配了好几个保姆和司机,还想着每周六周日回来一次,结果柏夏舟和年煜泽过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保姆也辞退得差不多了,就还剩个张阿姨。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等年煜泽终于拖到拖不下去的那天,不情不愿地宣布自己严重的脚伤已经痊愈,归还柏夏舟自由。
这时候,也到了期末考来临的时候了。
年煜泽又失去了自由。
他暂时被剥夺了和小兄弟们出去玩耍的权利,天天在家做卷子。之前借着受伤和柏夏舟耍赖,落下了一堆课外题,现在都得悲伤得补回来。
初中生年煜泽觉得学习压力相当大,又觉得监视他做试卷的柏夏舟不近人情,天天沉着脸好可怕。尤其是冷酷无情地给他画小红叉的时候。
学习严重破坏了他和船崽之间的感情。
年煜泽趴在柏夏舟的书桌上,脸蛋下面垫着正在做的试卷,一手拿着笔,愤愤地想。
不过船崽喜欢的白月光到底是谁呢。他之前一直伤着,忘记琢磨了。
想到这个,年煜泽可来了劲儿,立刻把手下的试卷推到一边,找了张大白纸,开始写嫌疑人。
凭借他与柏夏舟的朝夕相处,他觉得自己写的名单绝对准确。
小学同过班的女生,写下来。但是总感觉柏夏舟几乎都没讲过话,而且符合皮肤白,眼睛大,睫毛长,还什么肉乎乎,最后全都划光了。
他又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用笔戳着自己的脸蛋,凹下去一个小坑又回弹回来。细细思考了一番柏夏舟当时的话,觉得既然是怀念的语气,现在又不在了,应该得再朝前推——
!
还真被他想出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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