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龟甲

[龟甲,益肾健骨,养血补心。]

如果让沈陶陶知道她要见的人是谁,她肯定打死都不会去的。

本以为徐晨安要带着自己去知希堂,沈陶陶还不觉得有什么,哪想徐晨安指挥着司机把车往城郊开,根本就不是去医馆的路。

“这是去哪里啊?”沈陶陶好奇地趴在车窗上,脚踝的疼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她现在也来了些精神。

徐晨安把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低叹一声:“现在头不晕了?”

她摔下楼梯的时候磕到了后脑勺,磕出了轻微的脑震**,倒不很严重,只是脑子昏昏沉沉的,还鼓起了一个不小的包。

沈陶陶就跟着小狗似的往徐晨安的怀里蹭,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觉得格外地安心。

“出事了怎么没想着给我打电话,嗯?”徐晨安稍稍歪了头,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小心地避开了她脑后的伤口。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随意地扯个话题聊家常,却听得沈陶陶心里一紧,连忙抬起头来想跟他解释,却被徐晨安大掌一收,又给摁回了他的怀里。

“唉,我当时不也是怕你着急嘛。”沈陶陶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跟你说了你更着急,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呀?”

她虽然平日里迷糊了些,但对于跟徐晨安有关的事情,她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他就是因为他的母亲在外地出了事故,性命垂危,他赶着去机场才出的车祸,从此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上不了手术台。

这样的经历,哪怕只是无伤大雅的虚惊一场,她都舍不得他再体验一次。

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脚踝传来剧痛,沈陶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完了,没法去接徐晨安回来了。

大概她的脑回路就是如此清奇,看着鹿鸣霹雳扑棱地跑下楼来扶她,她晕得厉害,却还是挤出来了虚无缥缈的笑,宽慰着他:“你别慌啊,多大点事啊!”

鹿鸣急得小脸煞白,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被沈陶陶给拦下来了。

跟在徐晨安身边久了,连着她都有了很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觉得自己又没有多严重,还是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毕竟现在120车队也是吃紧的呀,人手不够。

复试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她跟鹿鸣同学之间就隔了一个人,巧得很。刚好两个人都结束了面试,于是鹿鸣义不容辞地背着沈陶陶下了楼。

在H大受伤最大的好处就是,出门右拐就是本校的附属医院,因此偌大一个H大,连个校医院都没有设立的。

连打车都省了,鹿鸣一路背着沈陶陶往门诊大楼跑,挂了个急诊给她,简单地做过检查之后,他才腾出空来,一脸忧心地问她:“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呀?”

沈陶陶这一路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感觉早饭都要吐出来了,虚睁着眼睛,只觉得满天都是小星星,根本就看不清手机屏幕。

“现在几点了?”她问。

鹿鸣看看手机:“四点半了。”

那人是四点二十飞机落地,现在应该已经开机了。

沈陶陶用她那剩余不多的脑细胞想了想,直接将手机指纹解锁,然后丢给了鹿鸣同学:“那你帮我个忙,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吧,他这会儿应该下飞机了。”

话还没说完,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抱着垃圾桶继续吐去了。

他怎么知道她男朋友叫什么啊?鹿鸣心有戚戚,但看着沈陶陶吐得那么可怜,只能硬着头皮出去打电话。

好在没等他翻沈陶陶的手机联系人名单,就有电话拨了过来,备注赫然是三个大字——男朋友。

于是他跟遇到了救星似的,在电话里就忙不迭地将情况都交代了,于是徐晨安还是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可是这事到底不是沈陶陶亲自打电话说明的,徐晨安心里憋着一股火,正等着她解释呢。

沈陶陶顾忌着徐晨安的情绪,没有把话挑明了说,但这其中的担忧之意,他都懂得透彻。

心下一暖,徐晨安更用力地握了握沈陶陶的手,便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睡一会吧。”他扶着沈陶陶躺在自己的腿上,左手力道适宜地替她按揉着头顶的穴位,手法娴熟。

沈陶陶被按得舒服了,喟叹一声:“找个医生做男朋友就是好呀,还能享受专属服务,嘿嘿。”

徐晨安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我倒是情愿你用不上我。”

“不过找个中医做男朋友确实还不错,通常情况下都能按时上下班,基本不值夜班,医患关系相对和谐……”沈陶陶没再说话了,他倒是开始自卖自夸起来,“尤其是中医很懂养生,跟我在一起生活的话,生活质量会明显提高的。”

他的潜台词就是:我都这么好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建立起一个长期稳定的关系?

沈陶陶却没想得那么多,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了些。她闭上眼睛休息,享受着徐晨安的按摩,手指揪住了他的衣摆,很安心地去睡了。

“师傅,麻烦开得慢一点。”听着她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徐晨安用气声跟司机师傅说话。

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俩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腹诽着:“现在的年轻人啊,谈起恋爱来可真是黏糊,世风日下啊。”

徐晨安指挥着师傅将车子开在一个大院门前,叫醒了沈陶陶:“陶陶,我们到地方了,起来吧。”说着他先付清了车费,又先行一步下了车,拉开沈陶陶那侧的车门,将人背了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沈陶陶趴在他的背上,好奇地打量着宅子的门脸。

看起来是个有些年头的宅子了,但维护得很好,丝毫不显得破败,反而是彰显出了厚重的底蕴。

想着徐晨安说是来找大佬给她接骨的,沈陶陶寻思着,这大概就是那位名医的住处了。

“果然是隐士高人啊!”

听她着一声感慨,徐晨安没崩住脸,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没敲门,叮嘱着沈陶陶搂紧了他,就松开了一只手,拉开了颇有些重量的大门。

“我们这么不请自入,真的好吗?”担心他的手不方便,沈陶陶除了自己攀得紧了些,也帮着拉开门。

徐晨安置之一笑,却也没多做解释,熟门熟路地背着人往正房走。

远处有戏曲声传来,似乎是收音机正播放着黄梅戏的选段,沈陶陶听得起劲儿,忍不住也小声地哼哼了两句。

“你还懂这个?”徐晨安略有些诧异地问她。

沈陶陶一脸的傲娇:“那当然了,我小时候可是学过黄梅戏的。唱得不怎么样,但身段练得还不错!”

他的眼底蕴着微光,将区区三个字说得饱含深意:“挺好的。”

沈陶陶只当他是随口疑问,夸得也没走心,撇撇嘴也不再继续炫耀求表扬了。只是后来她才知道,徐晨安的这句“挺好的”是什么意思。

他这个人啊,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尾巴狼!

绕过一片开得茂盛的苗圃,正房就在眼前了。

这一次,徐晨安依旧是没敲门,腾出一只手来摸着门把手,用力往下一压,就把房门拉开了。

屋里的人听见了动静,一阵踢踏声传来,伴随着老者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你这小子啊,可总算是回来了!”

正说着话了,穿着长衫的老人就出现在了门口,显然是过来迎接他们的。

不对,准确地说,是来迎接徐晨安一个人的。

沈陶陶伏在徐晨安的肩头,跟老人家的目光堪堪对上,四目相对,然后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她悄悄伸手捅了捅徐晨安的后腰,意思是让他介绍一下,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可徐晨安被她戳得身子一抖,险些就撒了手。

“那个……”他将沈陶陶放到了躺椅上,这才起身跟老人打招呼,“我女朋友的脚踝骨折了,我带她来找您看看。”

话毕,徐晨安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沈陶陶,替她做介绍:“陶陶,这是我爷爷。”

两句话的功夫,这屋子里有两个人的表情都分外地精彩,只除了神色淡然的徐晨安。

沈陶陶愣怔过后狠得牙根都直痒痒,要不是她现在腿脚不利索,又有长辈在场,她肯定就要一爪子糊到徐晨安脸上了。

这都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带她来见家长了,都不知道提前跟她通个气的!

眼看着孙子背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回家,徐老爷子脸上简直都要乐开花了,褶子都被抻平了不少:“小姑娘今年多大啦?叫什么呀?跟晨安认识多久了?”

这令人窒息的疑问三连,沈陶陶只能僵硬地先打了个招呼:“徐爷爷好,我叫沈陶陶,今年24了,跟他认识快两年了。”

为了显得跟徐晨安的年龄差没那么大,她还特意报得虚岁,却还是忍不住地心慌。

徐晨安掩唇轻咳,将唇边的笑意生生压了下去:“爷爷,您别太激动。我这好不容易才把小姑娘追到手,您要是把她给吓跑了,我可要上哪儿哭去啊。”

老爷子也不生气,乐呵呵地一拍大腿:“丫头等着啊,爷爷给你沏茶去!”

看着爷爷翻出了他珍藏着的茶罐子,徐晨安凑到沈陶陶耳边低语:“这茶老爷子可是宝贝着呢,难得舍得拿出来。这对你的待遇啊,让我这个亲孙子都羡慕了。”

趁着老爷子没注意,沈陶陶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混蛋,她以为自己找了个踏实靠谱的老干部,结果呢?全是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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