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是你给不了的爱
康兆年失踪了。
安南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神清晰地向我传达出一个讯息:这么多年,他日夜巴望着康兆年断胳膊断腿、失踪,甚至巴望着他死掉,现在,他的幻想成了真。
由于太过兴奋,削苹果时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锋利的水果刀一滑,刀锋经过之处,鲜血滴落,我注意到他的脸颊微微抽搐,神色有异。他却笑了:“没事,不疼。”
是的,不疼。曾经我对康兆年说过,世上所有的痛苦都不算疼,唯一疼的是他不要我。
安南也对我说过,只要我点头答应他,身体发肤的所有疼痛他都不惧。
我却只当他开玩笑,我怎么会爱上他呢?他能给我什么?父母留下来的那套房子?死水微澜的生活?不不,我要的是康兆年,是**加爱情,是美酒香车钻石华服,安南给不了我这一切。
所以,我明确地告诉过安南,如果不想让我遁出他的视线,就必须遵守一个守则:我们是朋友,永远。
只有朋友才可以称得上“永远”二字。
那天安南答应得很爽快。我知道他刻意堆砌的笑容背后掩藏着说不出的痛,可我没办法,爱情不是施舍品,我不能把自己施舍给安南。而安南只要能隔三岔五看见我,他便欢喜。
我就像一只勇敢的飞蛾,朝着康兆年为我燃起的熊熊火焰一头扑进去。
光阴似水,爱情成灰。我等了很多年,康兆年的回答却一成不变:“我会同她谈,我会娶你,尽快。”
谁会想到,当我以死相逼时,康兆年竟然玩起了失踪的把戏。
满身伤痕
安南忙前忙后,为我收拾出一间屋子,花瓶里插上最新鲜的栀子,床品崭新,床头放着一只硕大的布袋熊。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只要我点头,他会给我一个家。
可我沉浸在对康兆年的想念中无法自抑。
我问安南:“假若你的爱人失踪了,你会怎么样?”
“等,原地等待。”安南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他的眼睛里突然燃起的炙热,让我的心脏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哗的一声我撕开了自己的上衣。
呈现在安南面前的我,满身伤痕,从胸开始一路向下,沟沟壑壑遍布暗红色的伤痕,尚未结痂的伤口,仿若一朵朵艳丽的罂粟花,在我的皮肤上魔鬼般招摇盛开,如此惨烈的画面快准狠地刺激了安南的眼睛。他捂住眼睛,嘶叫一声,然后咆哮着抓住我的肩膀。
“谁干的?谁?”
我凄惨一笑,将那些伤口一一指给他看。这些,是我向康兆年要婚姻而吵架时,康兆年赐给我的;这些,是康兆年妻子的杰作,那个女人人高马大,我不是对手……
安南怒火冲天。我抱着他的手臂哭了,很无助,很汹涌。在他面前,这是我第一次哭。从我成为孤儿的那天起,桀骜的个性使我坚强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用冷硬的外壳包裹自己,即便面对安南的嘘寒问暖,我也只是淡淡地说:“我行。”
我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康兆年,所有的冷漠都给了安南。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就会不顾一切想和他在一起,不爱,便不能够强求。
安南要带我去医院,我拒绝了。我不愿把伤口暴露在陌生人面前。与我争执无果,安南闷声不响跑到诊所买来医用碘酒、绷带、纱布,埋下头帮我处理伤口。可我分明感受得到,他的指尖在颤抖,他的呼吸愈来愈凝重,终于,他撇下我呜呜地哭了。
“我想杀了那对狗男女。”
我将手放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说:“我也想,你能帮我吗?”
爱,不能强求
爱到极致无所畏惧,可是杀人毕竟触犯刑律,安南会不会为我提刀杀人,我无从保证。
我说:“事情先放一放,我想等康兆年这个混蛋滚回来,等到他亲口对我说,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是谁的谁。或许那个时候,我会将心结放下。”
安南想了想,说:“也好。”
我每天窝在安南的家里,百无聊赖,颓丧到想死。听歌听到一半歇斯底里地哭着关掉,安南费尽心思做的饭菜,我只动动筷子。安南满目忧伤,苦口婆心地劝我吃点喝点,我只是沉默。他再劝,我就推开椅子站起来说:“我伤口疼,心也疼,我吃得下吗?吃得下吗?”
我冲进房间,从皮箱里拿出一把刀来,用手指摩挲着刀锋。刀子有点钝,但我告诉他,我要用这把刀子杀了那个女人,再杀康兆年,如果他胆敢回到这座城市。安南骂我疯了,他来抢刀子,争抢之间,刀子砰然落地,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我如一根绝望的藤,紧紧缠住了安南。
除了冷漠我从来没给过他什么,而现在,我们的唇紧紧吸附,原来与爱自己的男人亲吻,和与自己爱的男人亲吻,感觉居然如此不同。安南的吻带着迷离的生涩,带着疼惜,化解了我满腔的愤怒和悲伤。
我任由他将我一步一步带到他的**去,任由他用牙齿咬掉我的衣扣,然后将头埋在我的**间,哭泣。
看来我是真的错了,我错失了安南对我的爱,天真地以为康兆年是我的天我的地,却一直忽略了发自肺腑爱着我的安南。我从小尝尽孤儿的疾苦。安南也好不到哪儿去,高二那年他的父母出车祸双双离世,从此,他守着父母留下的房子等遗产伶仃度日。
同病才能相依,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上帝抛弃了我,也抛弃了他,我们的人生一样残缺一样无常。
安南宛若一头莽撞的兽,在我的挑逗下,骁勇异常。沉默对决,喘息也压到最低。我们用身体交换身体,用眼神交换眼神,到达巅峰的时候我咬住了安南的肩头,我战栗着身子问他:“你爱我吗?爱我吗?”
“爱。”他吐出这个字,重重地用身体包裹住我。然后,我感觉到**从他的眼角滑落,打在我的脖颈上。
烫。很烫。
疯狂的举动
日子很阴霾,我当着安南的面磨那把刀子,每天,不厌其烦。其余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永无止境地**。仿佛只有性,才能缓解我心头的疼痛。
我不听安南的劝,说服不了自己。我不止一次在和他**的时候,幻想我上面的那张脸是康兆年,康兆年的鼻子,康兆年的眼睛,康兆年的嘴唇。最后一次,我甚至在激烈的**之巅喊出康兆年的名字,那个瞬间,安南顿了顿,然后从我身上颓然跌落。
安南把自己关进房间。我贴在门上听,听到他在**翻来覆去的叹息声,以及重重的吸烟声。
后半夜,我站在窗前,深邃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天很阴,我心里很难受。天快亮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敲开安南的房门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带安南站在一栋华丽的大楼下,指着三单元六层的那个窗口告诉他:“看见了吗,那就是康兆年的家,为了躲避我,他逃了,可他妻子在,她为什么比我幸福?她凭什么比我幸福?我要和那个女人同归于尽。”
我眼睛里的杀气吓坏了安南,他扬起手扇了我几个耳光,骂我:“你疯了!我爱你,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没疯,安南才疯了。否则,他怎么会在这个午夜,揣着我磨得嚯嚯闪亮的刀子去了康兆年家?我不太清楚安南去和回的细节,因此无法为警方提供任何他们需要的呈堂证供。我割腕了,流了很多血,之后我拨打了120,我不想死。
我要是死了,就真的见不到康兆年了。
爱到极致无所畏惧
康兆年办完妻子的后事,以最快的速度出手了那套房子,然后揣着所有家底带我远走高飞,在陌生的城市隐姓埋名,我与他,俨然一对烟火夫妻。
只有淹没在陌生的人群里,我和康兆年,才不会时时想起他无辜的妻子,以及更加无辜的安南。
对,你猜得没错,康兆年没有失踪,他只不过是躲了起来。我身上的伤口,与他,与他的妻子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伤口,都是我用那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割开的。我不怕疼,从小我就有自虐倾向。没有爱的人生,多点疼痛不算什么,况且,我是为了完完整整得到康兆年,这也算爱情投资。
康兆年的妻子拒绝离婚,于是她成了我奔向幸福生活的绊脚石。我向安南展示那些带血的伤口,我笃定安南爱我,见不得我受伤。
安南高二那年精神上受了严重的刺激,诱因是父母倒在血泊里的惨相,之后只要看见血,他就会精神失控。那晚我哭了很久,后来我吻了安南,我告诉他我受不了了,我的人生如此糟糕,死是唯一的解脱。趁他上卫生间的时候,我用刀片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那把刀子被我磨得异常锋利,轻轻一下,便有血液汩汩流出来。鲜血迷离着,似一朵朵忧伤的花朵,在白色的瓷砖上蔓延,蔓延……
我成功地诱发了安南心底的那个疯魔,他站在一摊血前,愣怔片刻,夺过我手里的刀子,冲出门去。
他杀了那个女人。
他有病,不用以命抵命。我用这个理由为自己开脱罪名。
得到康兆年,幸福来得沉重且忧伤。异乡的夜浓得似一抹黑漆,我躲在康兆年的臂弯里,常常想起安南,那个为我拼命的男人,他还好吗?他恨不恨我的不告而别?他一个人的生活孤寂吗?我甚至想起那些与他肌肤相亲的时刻,想起每一次他都会在高处微闭双眼说,我爱你,为了你,苦也愿意。
半年后,我实在忍不住联系了闺蜜,打探安南的消息。闺蜜说:“安南经法院判定属于健康人,被判死缓。”
我的心脏狠狠扯了一下,疼得七零八落。谁能想到,一个病得那么重的人居然会痊愈?而他冒死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他爱的女人。
而我这辈子都无法逃脱这份爱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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