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人守着的原因,夏以酲这觉睡得又深又沉,中途护士来换**都不知道,一夜无梦,久违的自然醒让身体的机能得到了全方面调节。
雨后温和而明亮的阳光穿过层层树荫,被分割成娑婆的光影落在夏以酲姣好的面容上,眼睫浓密纤长,是卷翘自然的弧度,一簇簇的睫毛颤了颤,睁眼后有一瞬间的茫然。
窗帘没被拉上,光线刺眼,夏以酲揉了揉眼睛,头疼和胸闷已经缓解了不少。
病房里静悄悄的,昨晚说守着他的人不知道去了何处,在陌生的环境醒来后身边没有人,会有种被抛弃的空寂感。
液已经输完了,拔掉的了针头,手背上贴了一个白色止血条。
夏以酲呆呆地坐在**发呆,因为生病的原因,脸色很不好,憔悴苍白、神色萎靡。
他脑袋放空,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浴室的火热,事后的争吵,巴掌、耳光、晕倒。
后面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他隐隐感觉到被人背着,宽阔坚厚的肩膀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对方急促奔跑的步伐中感受到了担心和着急。
夏以酲咬着唇,双腿屈在胸前,用手抱着腿,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除了楚寒,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被人担心的感觉了。
那份担心和焦急沉甸甸地砸向他,犹如抱着从天而降的金元宝似的不知所措。
讨厌的直男带他抽血、陪他输液,一晚上都板着脸,可是一直都在照顾他。
———处理他吐得呕吐物,中途想上厕所,又打着哈欠、忍者困意帮他提着输液袋。
想到这里,夏以酲把头埋进手臂,耳朵通红,嘴里却骂了一句混蛋。
本来是有一点点感动的,夏以酲缺少关怀,哪怕施舍一点点怜悯都会让他的心防瓦解。
可是……尿尿时,习隽野好死不死地来一句:“是不是所有gay都这么小?那你们怎么爽到?”
“……”夏以酲也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眨眨地眨眨眼。
“是0才这么小?”习隽野又问。
夏以酲终于听懂什么意思,没退烧的通红,这会儿气得更加绯丽,咳嗽了好几声,骂道:“你烦不烦啊!我小怎么了?!你大了不起啊!”
习隽野见他生气,还乐了一下,“哦,我以为你们0不在意大小呢,反正用不上不是?”
话是这么说,理是这个理。
可就算是0,那也是男人,就算用不上,这个涉及男性尊严问题,没有谁愿意把自己不如意的尺寸挂在嘴边,还被反复强调用不上。
夏以酲气得瞌睡都醒了,直接拿手边的肥皂盒砸他,上床后翻了半小时都没睡着。
想到这里,夏以酲那点儿感动**然无存,只剩对直男的讨厌。
昨晚楚寒送他回家的时候嘱咐过他,不要和直男有过多的纠缠,他们做事直、嘴还臭,不体贴又自以为是,能有多远避多远。
夏以酲觉得楚寒说得真对,习隽野也就那张脸过得去,否则倒贴都不要。
他一边想着,目光落在床边的椅子上,昨晚习隽野趴在床边睡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被人守着的感觉真的好温暖,这么多年了,他只在楚寒那里感受过。
而他们是闺蜜,对对方的所有的好都有正当理由。
可讨厌的直男有什么理由对他好呢?
夏以酲想不到。
况且,那人应该走了吧……
他们的关系这么差,送到医院、守着输液已经超出关系的极限了,这会儿医生和护士都上班了,更没有理由留下来继续照顾他。
夏以酲抱紧自己,尽管做了心理建设,可是再次回到一个人的状态时,仍不免难过。
身体又有些发冷,夏以酲不知道这是不是发烧的前兆,只能用力地抱紧自己,鼻腔酸涩,眼睛湿润。
又想哭,真没用啊。
难怪被爸妈嫌弃,活该。
这时候病房门打开,稳健的脚步由远及近。
夏以酲愣愣地抬起头,眼睛红润的状态还没收回,与习隽野不解又嫌弃的眼神对个正着。
“你是水做的吗?”习隽野表情复杂,一言难尽,“睡觉哭、生病哭、难受哭,这大清早的也开始哭,你是不是嫌弃自己眼睛长得好,想哭瞎?”
夏以酲眨眨眼,眼睫微润,看着他把早餐放在桌上,“你……你不是走了吗?”
“是啊,买早餐。”习隽野拉过凳子坐下,咳了一声,板着脸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是好心,你又没人照顾,反正送佛送到西,我忙了一晚上,也不差这点时间。”
这话习隽野说得牙酸,还觉得怪怪的,又说:“不是……你昨晚那么严重,医生说不能离人, 一会儿还要去做检查。”
“嗯,是医生不让我走的。”习隽野终于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理直气壮地说。
夏以酲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这也是医生让你买的吗?”
“医生管这些干什么?你是不是烧傻了啊?”习隽野说,“这个点儿不吃早餐?”
夏以酲扯了扯嘴角,难得没有跟他犟嘴,接过他递过来的粥和勺子,“你还会照顾病人。”
“我怎么不会?这些年都是我照顾我爸的。”习隽野剥着茶叶蛋。
夏以酲顺口问:“你爸怎么了?”
“没怎么。”习隽野喝着豆浆,又吃了着小笼包。
他吃饭很快,看起来就吃得很香,夏以酲本来没有胃口的,都被他带着多喝了两口粥。
习隽野见他把只吃了一半的小米粥放下,问道:“不吃了?”
夏以酲嗯了一声,“吃不下了。”
“你才吃多少?”习隽野蹙眉,把纸碗再次塞他手里,“吃完。”
“我吃不下啊。”夏以酲抗拒,“没胃口。”
习隽野数落他:“废话,你生病了哪儿来的胃口?人是铁饭是刚,不吃饭哪儿有精神恢复?”
夏以酲心里难受,生病的人情绪总是很脆弱,听着对方不善的语气,有些委屈,“我不舒服,吃不下嘛。”
“吃不下就慢慢吃,”习隽野铁面无私地说,“总之不能不吃,必须吃完。”
之前习父刚生病那会儿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食欲不振,一个月瘦了好几斤,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
不吃东西,没有营养,免疫力下降连带着身体机能急速下滑,后来在家晕倒,把习隽野吓坏了。
送去医院时,医生数落习父,不管任何时候必须吃东西,哪怕想吐都得吃,就算吐了也比完全空腹好,再怎么样都会吸收一点营养进去。
越是生病,越要多吃,这样才能好得快。
习隽野记得牢,什么生病不想吃饭的都是屁话,越不吃越病得厉害。
他端着碗、拿着勺,站在床边问:“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话当初习父住院的时候,他也这么说过,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可他对夏以酲说怎么就……这么奇怪。
奇怪到头皮发麻,全身都不得劲儿了。
对着同性恋说这话,娘娘腔会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他可是直男!
钢铁一般的硬度,岩浆都融不化的那种。
说好的讨厌同性恋呢?
还喂饭,喂屁。
习隽野的“自我攻略”把他自己的心情攻略的一团糟,脸色黑如煤炭,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爱吃不吃,又不是我生病。”
“……”夏以酲摸不清习隽野阴晴不定的心情,但也知道逼自己吃饭是为他好,还是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
夏以酲喝粥喝得慢条斯理,用勺舀着一点点喝,干涩的嘴唇被米汁浸润,渐渐恢复了红润的血色。
习隽野的视线落在夏以酲张合的嘴唇上,想到昨晚接吻的画面,身体一僵,转头不去看,制止自己再次多想。
“你能不能吃快点儿?”习隽野有些口干舌燥,不耐烦地催促,“我下午还有课。”
“我吃不快,吃快了想吐,”夏以酲觉得这人找事,“我不吃你又逼我吃,你是不是闲得慌想吵架?”
习隽野还真想找人吵一吵,发泄心中莫名的焦躁。
但他决定少和夏以酲说话,说多错多,反而把自己搞得心绪不宁的。
夏以酲慢吞吞地吃完了粥,在习隽野的陪同下做了个全身检查。
肺部没什么问题,就是感冒很严重,检查的途中又烧起来了,医生开了一些退烧药和感冒药,让他明后天都来输液,烧退了就没事了。
“我可以出院吗?”夏以酲顾虑到自己的工作,问医生。
“可以,每天来输液就行,”医生说,“让你男朋友照顾好你,最近多补充营养,多吃饭,抵抗力要跟上。”
“他不是!”
“我不是!”
———二人异口同声,倒是默契。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扭开头。
医生推了推眼镜,打量了他们两眼,开着药单,“吵架了都还陪着来医院,不错。”
习隽野牙酸,“我真不是……”
夏以酲:“你误会了,我们……”
“行了,去取药。”医生懒得听废话,把输液的单子递给习隽野,“每天早点来,最近流感横行,输液的人多,来晚了只能在走廊上输。”
习隽野拿着单子,有种提刀砍人的冲动。
夏以酲同样表情复杂,没有说话。
习隽野去帮夏以酲取药,一直到出了医院都没有再开口。
医院距离租房小区不远,习隽野计划走回去的,可是夏以酲身体没劲儿,走两步就开始喘,鼻尖冒汗,一副虚得不行的样子。
他没带手机,也没带现金,习隽野只能陪着他打车。
这边车还没叫到,夏大小姐又想吃香蕉了。
医院门口都是摆摊的水果店,夏以酲拉了拉习隽野的衣尾,别别扭扭地说:“……买点儿?回去给你钱,早餐还有药费。”
……帮人帮到底,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习隽野去买香蕉,买的却是小米蕉。
“怎么买这个?”夏以酲没说嫌弃,可他想吃的是那种大的、弯弯的、新鲜的香蕉。
这个也能吃,但是两口就没了,吃不过瘾。
习隽野面无表情地掰下一根,三下两口地吃完,吐出两字:“它直。”
夏以酲:“………………”
作者有话说:
习隽野:杜绝身边一切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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