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闭起眼来，静静呆了一会，突然问道：“后来那只小虎妖，她就一直想着报仇么？”

“没有……”鬼厉一惊，又睁开了眼。小花对着他的双目，冷声答道：“她死了，在那场人发起的灾难之后，她就死了。”

鬼厉听着小花坚决的声音，轻轻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人杀死的，她的所有一切都被人所毁了，她恨人，却没有能力报仇，所以人走之后放了一把火，她没有从尸体的火海之中走出来。”

小花依旧是萧冷恨意的坚韧目光，鬼厉目光微微一动，又问道：“那场火，是怎么灭的？”

小花抬头，对向苍穹，冷声说道：“上天也憎恨人的所作所为，在那个时候下了场雨……”

鬼厉眼神一跳，又紧望向小花，道：“那个小虎妖可以活下来，可是她却自己选择了死亡。”

“对，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说不尽的恨，持存于心间，放弃懦弱无能的身躯，选择以仇恨所支配的肉身，‘他’就已经死了，以一种新的形式复活。

她就如同他一样。

胸口的血还没有止住，鬼厉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道：“我在十年前，也那样死过一次，对着天下世人的怨恨，抱着自己失去的东西，死在了那一座山上……，之后过了十年，我又复活了，因为我根本就死不了，割不断情理的绞绊，对着我敬爱之人的再次失去，我才发现，不是天下的人错了，错的是世道的巧合……”

伤口这时才发出微亮，慢慢愈合在了一起，而他们脚下印证血的记忆，红了一片。

其中的奥义，就留着她自己去体会吧。

面上淡去血色，现出微微的白质，鬼厉转过身体，向他来的地方，走了回去。

走到十米远的地方，小花突然叫住了他：“你不想知道你身上兽血的事吗？你不该，也不能对它恐惧。”

鬼厉闻声停下，淡淡道：“这种血毒，我试过多次了，始终都不能将它驱除掉。你有方法吗？”

“你为什么只想把兽血驱除掉，而不想一想该如何掌握住它，把它变成你的力量，由你来控制它，而不是它来控制你。”

鬼厉一怔，缓缓转过头来，小花继续说道：“兽血会在夜间变弱，你可以试着慢慢去适应。”

一语惊住，解除他心中忧虑的关键所在。

鬼厉缓缓又转过身来，只见小花又面向月亮，侧对着他，轻声说道：“我想多看一阵月亮，你走吧。”

鬼厉呆住一下，收回疑惑的目光，又转回了身，向山下走了。

似乎是天上的薄雾浓了，还是明月已经暗淡了，月光照在小花的身上，也照在她周围的鲜花上面，白花花一片，已经显示不出她的独出存在了。

“……不是天下的人错了，错的是世道的巧合……”

“好一句世道的巧合！”

小花伊姿俯下身，抚手轻轻探到一朵鲜花上面，呆怡笑道：“小花！可惜今晚的夜色，是月缺花残。”

小花直起身来，不再留恋月光花色一眼，转身对着背对月光的方向，直步离开了这里。在她离开那处花丛十步的时候，花朵之上的淡淡绿气凭然消失，百束鲜花瞬间枯萎，变作浴火的碎尘，散落下满地。

小花没有迟疑一下，直步不停，身影快速的消失了。

走下山的鬼厉，也在回想着小花的那句话：“……如何掌握住它，把它变成你的力量，由你来控制它，而不是它来控制你……”

融进血毒的力量！

这样……

对现在而言，是最好的方法了。

山脚下的风，吹到鬼厉的面上，除了有一点点的阻力，别的没有一点感觉。

紧了紧手中的烧火棍，鬼厉停了下来，他所害怕的不是兽人的外形，而是只为血而狂的欲望。

现在距圣泉坛还有一段路程，鬼厉却停了下来，转过背来，对着迷蒙的月亮，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目。

夜……是最好的时间。

做决定吧！到底要不要它？

青光与金光，占据他体内主要位置的两种气流，顺着他的身体各脉，逐渐退了下去，隐藏收集到了体内的心田部位。而体内的另一种黑光气流，开始寻找、引导着隐藏起来的红光暖流，逐渐流通他上部身体的气脉，寸隙而进。

红光暖流果然如小花所说一样，夜晚比白天更容易控制，嗜血的欲望虽然不免的干渴，却没有以前发作之时那样的强烈，拼靠着鬼厉此刻的毅力，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多时，鬼厉的面部，以及他的上半身，全部被红光暖流流通，皮肤如同被热力蒸熏，变得红通通的。同时鬼厉也感觉到，虽然是闭着眼，却用着耳朵，看到了他周围大地的一切。

声音，感觉，幻影，映现在脑海中的一切，都是血红的颜色：他站的是红色的大地，地上红色的草随风摆动；背靠着一座红色的小山，隔着小山另一面，是一片红色的密林；他的上空，还有红色闪烁的星辰，和静止着的红色光月；天地潮泽，他周围浮起的微红色薄雾，可以凭着思维可有可无。

他想望到的东西，不再受天气、物体的阻碍，都能进到他的眼中，虽然都是红色的。

这就是蝠王的能力么，难怪他在空桑山的黑洞之中，依然可以自如的攻击自己。

在感觉新力量出现的同时，鬼厉对红光暖流压制，也不敢丝毫的怠慢，因为他也在干渴着，每感觉到一个活动物体的存在时，他的心都会猛跳动一下，再仰止住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莫名冲动。

为此，他静静把感觉放到了周围千米的地方，突然看到了他身后的五百米地方，一块巨石的后面，有一个封住自己气息的人，站在那里。

是一个女人的样子。

鬼厉一惊，赶快驱动黑光气流，准备压回那股红光暖流。可是红光暖流此刻仿佛是被黑光气流激怒一样，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冲开黑光气流，向着他的全身流去。

青光与金光两种气流此刻由心田冲出，卷进余散的黑光气流，重新生出一种光亮的气流，冲进他的上半身气脉，驱赶四散的红光暖流，两股气流顿时就在鬼厉体内相遇激斗，可是显然光亮的气流更强大一些，压制着红光暖流逐渐退回。

三道合一，再加上天书的力量，就可以控制住嗜血的暖流了吗？

鬼厉暗暗欣喜之时，他右手之上的噬魂，受到了嗜血暖流的招引，突然棍珠之上飘出血红的光丝，棍身上面黑气腾腾，如狰狞的恶鬼，附在身上丝丝的冰凉，与红光暖流和在一起，顿时暖流冷了下来，温和的仿佛不存在了。身体各部被不凉不热的血流流过之后，立刻就舒服无力，不受控制了。

红光气流威力大增，隐隐既有压制光亮气流，想要控制鬼厉身体的欲望。

他，可能又要变成一只，只会嗜血的血蝠了。

手中的噬魂，想放开，可是它好像粘到了鬼厉的手中，在鬼厉不受控制的右手上面，释放着诡异的光芒。

光亮气流节节退回，红光气流顺利流伸，缓缓流遍鬼厉的四肢，只剩下心口以上的头部了。

汗！流了下来，鬼厉咬着牙，依着天书的力量竟也挡不住嗜血气流的入侵，甩不开手中的噬魂。

痛！嗜血气流膨胀，在他的四肢突挣，想要爆发出来。

他背后的影子，渐渐已经出现了血蝠的巨大影子，虽然他的手脚还没有‘恶变’。

也可能就在下一刻，他就会‘恶变’。

危急之时，距鬼厉五百米之外的那个女人，突然出手，飞过来一道白光，向着鬼厉的手上，将噬魂打开了。

“啪”的一声过后，噬魂掉在了地上，鬼厉体内的红光气流立刻弱下，片刻之后就被光亮气流逼回了它原来所在的地方。身体重新受到控制，手脚竟然一软，鬼厉随后身体前晃，向前面倒下。幸亏鬼厉赶快用麻痹的左手支柱，才没有趴在地上，就是如此，他也跪倒在地，形象全毁了。

幸好鬼厉也不会在乎什么形象，随后又缓缓站起，面微向后转动一下，轻道了一声：“谢谢。”

他背后的女子，此刻也走到了他的身后，月光蒙眬，却依旧能看到她娇美的面庞，正是小白。

小白轻声道：“你真的相信那个虎妖说的话么？”

鬼厉一怔，问道：“你也去了小山上面？”

小白拂袖轻笑，娇媚的摇摇头，道：“我在山下，就感觉到了她的气息，而你又刚从山上下来，难道你们还没有见到面吗？”

鬼厉也笑了一下，动了动回复感觉的身体，转了过来，道：“我和她在山上偶遇，说了几句话而已。”

小白走前几步，道：“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在三天前的圆月之夜，就已经见过她一面了。”小白顿了一下，幽声道：“你想知道她跟我都说了什么吗？”

鬼厉怔了怔，轻声道：“是报仇吧。”

小白笑着点点头，答道：“她邀我和她一起，为了妖，去向天下的修真之人报仇。”小白说到这里，面上肃正了几分：“而且听她的话中意思，她已经找到了一些，很不错的帮手。”

“她也亦是可悲之人啊。”

小白把眼一翻，冷道：“你可不要小看她，她也有了近千年的修行，我也不一定能胜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