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联系红绡绿阑的正是胡氏的心腹钱嬷嬷。刚有其他人冲进屋里时她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直到见了容昭和祝子翎,这才明白已经东窗事发,顿时整个人抖如筛糠。
不费太大力,祝子翎他们就有了更多指控胡氏的证据, 这会儿直接报官, 足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审问过钱嬷嬷之后, 祝子翎和容昭却决定暂时还是先把对方放回去。因为根据钱嬷嬷的交代,胡氏不仅蠢到还留着物证——也就是试图给祝子翎下的那种秘药, 并且还贪心不足, 打算再次物尽其用。
那种两重作用,可以分开下手的秘药确实颇为难得, 胡氏能弄来似乎也颇为不容易, 因此在用来陷害祝子翎之后也没舍得扔了剩下的,还想着万一一次不够, 或是以后有什么事,也还能用得上。
以胡氏损人利己的心思, 还真很快就给这药又找到了用武之地。
“夫人给少爷相中了魏家的小姐,但是那边似乎看不上少爷,夫人明里暗里试探过几次,魏府都表现得很不热络……”钱嬷嬷僵硬地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夫人觉得……好亲事再不定就来不及了,几日后府上要办赏菊会,准备找机会让少爷和魏家小姐生、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这亲事就跑不了了……”
胡氏这次想联姻的魏家,正是祝子翎前世里, 那个同样差点和祝府联姻,而魏小姐本人看中了祝子翎没看中祝子臻, 以至于胡氏试图把怀了祝子臻孩子的丫鬟赖给祝子翎的那个内阁三辅家。
虽然如今祝府的境况和前世里已经差了一筹,但胡氏那个只想着自己占便宜得好处,把祝子臻当成宝的性子,仍旧看中了魏家,觉得这样的家世才能跟自己的儿子匹配。
然而胡氏脑子不清醒,堂堂阁老可不会。祝瑞鸿这个礼部尚书之前因胡氏当街闹事被连累官降半级,后来和誉王走得近,刚有了起色,誉王却又连番失势,眼看着短时间内前途是好不起来的。
祝家本身不算什么勋贵豪门,只有祝瑞鸿这个寒门出身的一品大员撑着,如今祝瑞鸿显露颓势,魏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自然不怎么看得上了。
当然若是祝家后继有人,让孙女嫁个尚书家的少年俊杰也未尝不可,然而祝子臻别说俊杰了,那副有些肥头大耳的样貌,连少年都不太称得上,之前闹出赌钱欠下两万两的丑事魏家更不是打听不到。就这样的人,一看就只有败家的份,不可能让人看好做什么提前投资。放在魏阁老这样的人眼里,就更不可能看得上了。
而且胡氏本人如今的形象也并不算好,之前被褫夺了的诰命还没复原,闹出的几桩笑话至今坊间还时有传闻……
总之魏家得知胡氏想给祝子臻求娶他们家姑娘都有些气得好笑,就祝府如今的景况,居然还好意思高攀阁老家的小姐。没有直接骂胡氏痴心妄想,还是看在祝瑞鸿仍然是个年轻的礼部尚书的份上,留了一线了。
无奈胡氏自己浑然不觉得祝家和祝子臻有哪里配不上的,不仅明里暗里向魏家打听了三番五次,得知快要开始选秀的消息后,更是想拿这点来催促魏家。
然而即便如此,魏家还是把胡氏给拒了。
为了避开选秀,京中许多人家的姑娘都会早早定亲,胡氏看中的那位魏家小姐年方十四,早年确实还不用担心,但这次若不赶紧找人订下,就必须得去参加选秀了。
而仓促之间,必然不会有太好的选择。
胡氏本以为这是给祝子臻争取的好机会,哪知道魏家却毫不着急,胡氏这才意识到,这次选秀比起充实后宫,更主要是给五皇子选妃。
永宣帝已经有了几个年纪大的儿子,而且各自都有势力和倚仗,再把家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送进后宫对于世家勋贵来说并不划算。但要是把姑娘嫁进皇家当亲王妃,除了一开始就心气高到必须奔着皇后去的,其他人绝对都是乐意至极。
以魏家的家世,对于皇子妃确实有一争之力,而且一般来说皇帝对这种情况也都看得懂,除非愿意得罪手下重臣,否则都会心照不宣,哪怕没让对方当皇子妃,也不会自己将人招进后宫。
魏家恐怕就是打了这个算盘,因此对于即将到来的选秀无动于衷。然而胡氏想明白这点后,自然不甘心自己为儿子千挑万选的有背景的好岳家没了。要想不让魏家小姐参加选秀,剩下的时间也不多。正好手上还有那种神奇的秘药,胡氏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生米煮成熟饭,只要魏家小姐和祝子臻有染,那自然就只能“非君不嫁”了。
而秘药的作用,单从食物和熏香里都看不出来,到时候药物下在吃食里,熏香则在祝子臻身上,中途找机会引着魏家小姐与祝子臻“巧遇”一面,呈现出来的效果反倒会是魏小姐主动对祝子臻投怀送抱。胡氏还可以趁机捏着一个对方的把柄,日后也能拿捏魏家,让对方更好地帮扶自己儿子。
胡氏算盘打得好,千请万请让魏家小姐答应了参加赏菊会,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下手。这次急着让人联系红绡绿阑询问进展,也有想更了解下药后药效的原因。
祝子翎并不清楚前世里胡氏栽赃他是为了跟魏家结亲,因此从钱嬷嬷口中得知这事之后,除了再次感到胡氏的无耻之外,倒没什么别的感觉。
“看来幸好我们先发现了这事,还及时查了,不然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多一位受害人了。”祝子翎对容昭感叹道。
“要不要也告诉魏家?到时候给胡氏定罪也能让他们出把力。”
容昭却是微微摇头,说:“比起事后出力,还是当场人赃并获最拥有。”
祝子翎微微一怔,“你觉得应该等到胡氏办宴会下药的时候再动手?”
容昭并不否认:“那样直接就能省了听她和祝瑞鸿狡辩的时间不是吗?”
这话说得没错,哪怕如今他们抓住了钱嬷嬷和红绡绿阑,胡氏也大可以辩解自己不知情,还得去祝府搜查,再来回审问才能算证据确凿。但要是在胡氏给魏家小姐下药的时候当场抓到,不光难以辩驳,在场参加宴会的其他人也都会看在眼里,省了把胡氏罪行传播出去的事。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问题,“会不会有损魏家小姐的闺誉?”祝子翎问。
容昭闻言看着祝子翎,嘴唇微动,说:“翎儿倒是怜香惜玉。”
祝子翎:“这不叫怜香惜玉,顶多算是同样被胡氏陷害的受害人同理心罢了。”
容昭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宴会开始我就会让人带衙役上门搜查,到不了你担心的地步。只要你那个继母没蠢到自己当众说是要给魏小姐下药,就不会损害到谁的名誉。”
虽然魏家跟厉王府的关系并不算好,对方毕竟是文官世族,跟武将出身的齐家一脉天然站在对立面,但胡氏这种算计闺阁女子的手段着实令人恶心,容昭虽然不喜欢祝子翎对别人怜香惜玉,自己却也是不屑为了多一点把握就损害掉一个柔弱女子一生的人。
听了他的安排,祝子翎果然放了心,“那这人咱们先放了?”
容昭没有立刻点头,看向瑟瑟发抖的钱嬷嬷,又问了一句:“这个计划都是胡氏安排的?祝瑞鸿和祝子臻知不知道?”
钱嬷嬷越发僵硬,低头簌簌道:“老、老爷不知道……这件事都是夫人偷偷弄的。之前魏家拒了提亲的事,老爷似乎是觉得丢面子,已经不许夫人再去找魏家了。现在要办这种事,夫人也不敢告诉老爷……”
何况那秘药的来历,以及前一回的用处,就更是不能说了。
“那祝子臻呢?”容昭冷淡道,“要算计魏小姐还得有他配合,他也不知道?”
钱嬷嬷脸色苍白地抖了抖嘴唇,最终没敢否认容昭话里的意味。虽然她知道自己那位主子定然是会不顾一切把祝子臻摘出来的,但没办法,她自己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
容昭见状微微挑眉。
据他所知,祝子臻对于醉春楼的那位沁雨仍旧念念不忘,哪怕如今受了不少训斥和限制,依旧会找机会去与对方见面,甚至说过将人娶回去当正妻的话,一副对对方真爱唯一的模样。哪知道转头面对高门联姻,不仅不拒绝,还配合着要给别人家的贵女下药,果然是无耻败类。
这次要是能让祝子臻跟胡氏母子与共,一起锒铛入狱才好。
容昭微微思索了一下,再没什么要问。
钱嬷嬷正胆战心惊地等着自己的下场,没想到突然间脑袋昏沉了一下,等再清醒过来,就见红绡站在她跟前,皱着眉说:“绿阑她生了病,王府里管得严,我们还没找到机会动手。这次我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出来,只有一会儿的时间,马上就得回去了。”
钱嬷嬷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是按胡氏要求,来联系红绡绿阑询问情况的。结果这两人迟迟没出现,她等了半天一不小心都等睡着了。似乎……中间还做了个什么梦?
钱嬷嬷皱了皱眉,想了一下还是只有梦境似的模糊印象,便不再管了,又问了红绡几句。然而红绡似乎十分担心回去晚了会受罚,钱嬷嬷一时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也担心自己和红绡接头会被厉王府发现,于是很快就让对方走了,自己带着毫无进展的消息回了尚书府。
“所以你让那人装成没事的样子继续瞒着胡夫人,然后就这么把人放回去了?万一对方回去就反悔了怎么办?”
受邀来厉王府享用辣味大餐的温辞一见到祝子翎便十分担心地问起了正甚嚣尘上的那桩八卦——厉王妃不知做了什么惹恼了厉王,亲自去皇宫门口找人求和。却不想祝子翎一解释,便牵扯出了一段颇为复杂的经历,从祝子翎听他说容昭喜欢对方,于是决定想办法求证开始。
温辞也没想到事情源头还会落到他身上,目瞪口呆地听着祝子翎说要知道容昭是不是喜欢他,就要验证对方对他有没有那方面的欲|望——恰好有人把催|情|药送到了祝子翎跟前——于是他就直接动手实施了。
“等等……那种药是哪儿来的?”只是听了个开头,温辞就有无数的话想要问,然而比起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其他情绪,例如祝子翎为什么想到喜不喜欢的问题就直接考虑到那方面去了,以及“既然要试探为什么要下药,下药不是不管喜不喜欢都会有反应吗”之类的……似乎只有药物的来历这个问题最好问出口。
于是话题就中途拐到了另一条线上——关于礼部尚书夫人、祝子翎的继母胡氏打算让丫鬟给祝子翎下药,结果被祝子翎及时识破然后准备反将一军的来龙去脉……
比起祝子翎给容昭下药试探对方有没有那方面欲|望什么的,这一部分内容不仅不会让温辞听得坐立不安,而且同样足够精彩。温辞也是受过不慈长辈苛待和一些后宅手段的,很容易便跟祝子翎一起对胡氏同仇敌忾起来。得知祝子翎和容昭准备报官将事情曝光,让胡氏彻底身败名裂,也感觉颇为解气。
不过他并不知道祝子翎的异能作用,因此对于钱嬷嬷的处理有些忧虑,忍不住就发出了前面那句疑问。
祝子翎只能含糊道:“放心吧,她不敢反水的。王爷的计划肯定没问题。”
温辞听着只以为是容昭威胁恐吓了钱嬷嬷,做了些安排,想着一个只敢为虎作伥的老仆应该没胆子欺瞒凶神恶煞的厉王,还是略微放了心。
“幸好你足够机警,发现了那丫鬟的不对,不然让那位胡夫人得了逞,那魏家小姐也要遭殃了。”温辞忍不住感叹,又想着有些后怕,皱眉说道:“居然还有这种口服和熏香搭配起来发作的药物,这岂不是让人防不胜防?”
如果换成是他,恐怕说不准就要不小心着了道了。
祝子翎:“这药确实少见,估计胡氏也是费了很大劲才弄到,也不至于谁都能拿来害人。不过平常在外吃东西还是要注意一些,家里也得用值得信任的人。”
他自己毕竟有异能,其实中了招也无所谓,反倒不用太谨慎,温辞他们就不一样了。
不过一般人应该也不像他这么拉仇恨,总有人想要算计。
“不过这回胡氏的药倒是帮了我和王爷的忙,”既解决了他俩的认知错位,又送了个能彻底摁死胡氏的把柄到他们手里,“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祝子翎说着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温辞的思绪顿时又被拉回到了前一个话题,看着祝子翎春风满面的样子,有些艰难地问道:“你……你给厉王殿下下药试探……就成了?”
却见祝子翎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面对温辞,祝子翎没什么害羞的心思,不避讳地把下药——中途逃跑——说自己不喜欢容昭被容昭听到——闹矛盾——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容昭但容昭躲着他——找人无果只能去皇宫门口堵人——道歉表白成功——最后终于和好的过程都大致说了。
当然细节的部分就没说了,比如他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容昭的是因为做了个什么样的梦;比如容昭“离家出走”的时候偷偷让人一直注意他的情况;比如他为了成功堵住容昭怎样假装无动于衷,然后在皇宫门口层层设防;比如他们目前还有容昭在亲近时可能受刺激发病的问题要解决……
然而就算不说这些,也已经足够把温辞给听得跌宕起伏、目瞪口呆了。
下药试探,然后自己又中途逃跑说不喜欢对方,在温辞看来这已经是完全的死亡选项了,听起来就与玩弄对方的感情无异。
换成一般人,便是原本很有情谊的,这么一弄也几乎能让人反目成仇。放在厉王这样凶煞可怖的人身上,更是想一想就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惊惧了。听到祝子翎说经过一晚又意识到自己其实喜欢容昭的时候,温辞都差点想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几句了。
亲口说不喜欢只为了吃,把人气成那样之后才知道反悔?早干嘛去了!
即便温辞视祝子翎为好友,对于煞星杀神的厉王颇感畏惧,这会儿也忍不住同情起了后者来。
就是对别人再凶煞,但从他亲眼所见的来说,容昭对祝子翎却是再好不过,一般受人称道的好丈夫都完全不能比,可见那份心有多深。
结果却摊上了这么一个气人的家伙,换成自己温辞觉得都要怄死了,更别提冷厉深沉的厉王。
当然,恨铁不成钢归恨铁不成钢,温辞自然还是更希望祝子翎得偿所愿。结合那个去皇宫找人的传闻,温辞正要忧虑,然而却听见祝子翎又是一番惊人操作,竟然在短短时间又扭转了局面,最后反而和容昭的感情真的更进一步了。
简直不可思议!
温辞几乎都有点恍惚,“厉王殿下几天没回王府,你就直接趁着朝会去皇宫门口堵人了?”
“对啊,”祝子翎理所当然地点头,“他故意躲着,我问遍了王府,都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哪儿,只能用这个办法。”
“倒是确实很好用,当时宫门口人多,我一上去就把他给抓住了,他果然不好拒绝,就乖乖跟我回来了。”祝子翎说着还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神色,“也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就威胁他亲我,他就只能先答应再不躲着我了。”
第215节
“……”温辞感觉眼睛被闪得有点瞎,眨了两下恢复过来才艰难地继续问道:“那、那你之后又是怎么让厉王殿下消气的?”
“就道歉啊,”祝子翎也跟着眨了眨眼睛,神态越发显出一种“被偏爱就有恃无恐”的理所当然,“我跟王爷说我现在知道自己喜欢他了,王爷也没有在这两天里就移情别恋,那我们就还是两情相悦啊,当然就和好了。”
“唔,另外还亲了一下。”
“亲了就证明我没有说假话。所以王爷就不生气了。”
祝子翎说的时候刻意抿了抿唇,但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甜到有些腻人的笑容,最后咳了一下,才恢复正经的样子。
“大概就是这样。”
温辞:“……”
看到祝子翎掩藏不住愉悦幸福的模样,温辞有些百感交集,脑中混乱的思绪感想不知是惊诧、疑惑、羡慕,还是佩服、自嘲抑或别的什么。
不等他弄清,祝子翎请他来吃的大餐就逐一上了桌。
温辞看着桌上一片喜庆的红色菜式,好奇心不由被转了过去。
“这就是你说的辣椒?”他夹起一片红通通的辣椒段,好奇地凑近鼻子闻了闻。他还记得祝子翎之前提过辣椒是一种特别好吃的调味料,而且名字里就有辣这个字,应该不能直接入口。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十分正确,因为只是凑近闻了一下,温辞就感觉到鼻腔里涌上一股火烧火燎的呛人味道,顿时呛咳起来。
祝子翎连忙递了杯准备好的奶茶给他。
“这一桌都是辣菜,味道很呛,别用力去闻,吸进气管里很难受的。”祝子翎看着甫一照面还没开始吃就遭受了不小伤害的小伙伴,深刻怀疑对方吃辣的战斗力估计只有微微辣的水平了。
事实证明祝子翎猜的没错,温辞吃辣的能力确实很符合形象——他一看就是喜食清淡的文雅公子类型,即便有了祝子翎的提醒,小心翼翼从不那么辣的菜开始尝试,也两三下就被辣红了眼睛鼻头,光是火锅蒸腾出的辣味就让他收获了一双“欲说还休楚楚可怜”的泪眼。
不过温辞不光是吃不了辣,准确的说,他应该叫人菜瘾还大。哪怕没两下就嘴唇发红发胀发麻,吃一口辣子鸡得喝上三口水,擦眼泪鼻涕的帕子都换了许多张,简直快要形象全无,温辞还是一直没停筷,反倒有越吃越上瘾的架势。
祝子翎这次算是跟温辞“闺蜜聚会”,当然没带容昭。但祝子翎想着等会儿再去陪容昭吃饭,这次只是当主家宴请温辞,这会儿吃得也就不那么热络,以至于乍一看仿佛温辞比祝子翎还能吃。
“这个麻辣火锅太、太好了……”温辞辣得直吸气,但还是忍不住对祝子翎夸赞,“这个味道,简直涮什么都好吃!”
“那确实,”祝子翎点头赞同,“要不然我为什么一直想要找到辣椒呢。酸甜苦辣,少了辣味就少了多少好吃的。”
温辞现在也完全理解祝子翎之前时不时念叨辣椒的举动了,他已经完全被今天的辣味大餐征服了味蕾。虽然身体似乎没什么承受力,但比起难受的感觉,味蕾的满足又实在让他欲罢不能。
想到这是大启没有的海外食材,在厉王府吃过这一回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第二顿,温辞忍不住就起了向祝子翎要一点回去的念头。不过好不容易运回来的海外食材,想来就很珍贵,就像番茄至今在美食城二楼都还只是极为少量地供应呢。
这次找到辣椒,祝子翎还记得特意宴请他,已经是相当够朋友的慷慨举动了,他再连吃带拿未免有失分寸。
于是温辞到底没好意思开口,转而问起了辣椒的情况:“这辣椒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大启能种吗?”
祝子翎:“前几天刚送来的,就我把王爷找回来的前一天,他让人送过来的。”
“种是能种,不过现在要入秋了,北边肯定来不及,想种只能先去南边了。”
温辞的重点本来应该放在后一句话上,但却忍不住关注起了前一句:“前一天?你不是说厉王殿下那时在躲着你吗?”
祝子翎:“是啊,找到辣椒土豆多大的事啊,就这样他自己也不回来,只安排了人送,还把那些送东西来的护卫也都封了口,可不就是在躲着我嘛。”
温辞:“……”
想到容昭在经历了那样堪称被羞辱的场面负气离开后,仍旧在找到祝子翎惦记的东西时,第一时间就送到祝子翎跟前,温辞顿时明白过来,容昭离开并不是在为祝子翎的举动生气,只是试图独自抚平伤口而已。
从头到尾,这个人人畏惧的凶神都避免给祝子翎带来一丝一毫的压力。
而对方被那些无心举动割出的伤口……
温辞看着祝子翎继续嘀咕“幸好我想到了散朝时候去堵人的办法,还让王爷答应不许再躲我了,他应该还是说话算话的……”,心中微动——
应该已经被这样明亮的少年治愈了吧。
温辞现在知道祝子翎为什么能在弄出那样的乌龙后柳暗花明,重新跟容昭和好了。
既是因为容昭令人难以置信的深情和包容,也是因为祝子翎无与伦比的坦率和勇气。虽然一开始乌龙,搞出了误会,但一旦认清自己的心意,就一刻不停地前进,毫不吝惜表达,哪怕对方试图缩在壳子里、逃走或者往后退。
爱意足够让一切隔阂消弭于无形。
只要让同样爱你的人看到。
比起祝子翎,他确实是太软弱了。
之后的时间,温辞似乎有种平静许多的感觉。离开之前,他向祝子翎借了一个鸳鸯锅,以及要了一份麻辣火锅底料。
祝子翎看他受不了还要吃辣的样子也不意外,另外又主动送了两小瓶的辣酱给他。
“这次找到的辣椒大部分要作种,剩下吃的不多,只能先给你这些了。”祝子翎替那两个小巧的瓶子解释了一下,“等先种出来一茬,以后就可以敞开吃了。”
温辞自然不会不知好歹,而是郑重道了谢。
“其实我没做什么,你和厉王殿下感情好,就算没有我,总有机会水到渠成两情相悦。我那一提可能反倒给你们添了这一番麻烦,”温辞得知祝子翎这次宴请还有感谢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要说感谢,应该是我要感谢你才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帮了我很多。只是厉王殿下已经把你照顾得面面俱到,我都找不到什么能报答你的地方。往后有什么事需要的话,我定然不会推辞的。”
祝子翎眨眨眼,有些迷惑,“我帮了你什么吗?”好像也就是送了个美食城的高级贵宾?
温辞笑了笑,没有解释,和祝子翎道别离开了。
他被温家嫁出去当了男妻后便一直自怨自艾,既不敢面对自己的处境,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直到遇到祝子翎,他才一点点意识到,原来比起男妻,一个人身上最重要的标签还是自己。
如果像他这样总在逃避,自然只会被世人对男妻千篇一律的定义慢慢蚕食,越来越没有自己的光彩。但如果像祝子翎那样,忽略那层束缚,顺从内心的渴望,或许会□□壁头破血流,可至少始终都是自己。就像厉王与厉王妃的许多故事被人交口相传,但从来没人觉得这个厉王妃只是个男妻一样的概念,顶着这个名头的可以不是祝子翎,随便换个人都行。
事实上,所有人都觉得厉王居然会如此宠爱厉王妃很难以置信,而厉王妃那样看起来清风霁月的少年会不怕凶神恶煞的厉王,反倒对对方极为亲近,同样十分惊人。但两相吃惊的人们,却又都觉得因为是这样优秀又明明白白爱慕着容昭的祝子翎,打动那副凶煞的铁石心肠似乎也合情合理。
没有几个人会觉得厉王会单纯的对一个顶着自己王妃名头的人那么好。只是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祝子翎而已。
温辞看着马车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有些惊讶自己现在才想明白这些。
比起祝子翎,他现在别说是在外面,就是在将军府的人眼里,也依旧只是干瘪的“将军夫人”,而不是作为将军夫人的温辞。
换成他自己,对这样一个完全干巴巴的妻子,也不会有什么兴趣吧……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