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支那猪!绝对不能让他逃脱了!小野君你带上二班和三班从街道东侧的弄堂包抄过去,吉野君,你带上战车小队、四班和五班改走西边的那条街道,务必要堵住军统特工们撤往法租界的退路!其余人跟我来!”个头高瘦,留着仁丹须,腰挎佐官刀,容貌长得好似槁木一般的日军宪兵大队大队长佐藤弘一看着边打边退的陆子陵等人暴跳如雷,他挥舞着手中的南部手枪,气急败坏地向着身边的两名日军中尉喝令道。
“啪啪——”“砰——砰——”陆子陵他们为了拖延住日军,为往南撤入法租界国际难民区的群众提供掩护,故意边打边退,缓缓北撤。尽管除了陆子凌之外的五人尽皆有伤,但他们还是倾尽全力地将日军宪兵的主力部队向着商业街以北又走过了两个街区。枪声一响,沿路的居民尽皆逃散,原本热闹的街道上顿时一阵萧索,略带寒意的北风吹落了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快步后撤的陆子陵等人的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似身后随时随地都有更多的敌人在追踪上来一般。
“组座,我——我不行了!你们快跑吧!”在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走在最后的那名腿部负伤的特工终于支持不住,手扶着街道旁边一家私人当铺的木质大门缓缓地瘫坐在地。伪装成黄包车夫的他,脚上穿着一条灰布裤子,右腿小腿的位置已经被鲜血完全染红,仔细辨识一下的话可以在裤腿上看到一个拇指粗细的弹孔,那是鬼子的三八式步枪造成的,子弹将整个右小腿的小腿肚子打了个对穿。由于三八式步枪口径只有6.5毫米加上子弹出膛之时初速很高,弹头温度也很高,所以最初小腿中弹之后伤口附近的皮肤和肌肉迅速被高温烧灼,起到了一定的止血功效,加上未伤及腿骨,虽然腿上不时传来剧痛,但对于经受过严苛的特务训练的行动组组员们来说尚能忍受。但在经历了数百米距离的跑动之后,伤口还是不可避免的崩裂出血了,枪伤加上失血过量,那名行动组组员终于再也无法坚持,直接瘫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和脸上滑落下来,他的呼吸也一下子变得异常急促起来。
“组座,我们几个也已经到极限了,再走下去,只会拖累于您,您别管我们了,您快撤吧!”其余四个身上多处挂彩,也已经拼到极限的行动组组员们见状,也纷纷停下脚步,齐声对一脸焦虑的陆子陵说道。
“混蛋!我是你们的组长,岂有长官丢下手下的士卒,独自逃命的道理?!况且现在追兵就在我们身后的不远处,我走了,你们几个要怎么办?!”陆子陵抬头四下环视了一番,见身后气势汹汹蜂拥而至的日军追兵还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忍不住愤怒地小声喝问道。
一名叫做李建政的负伤特工苦笑了一声,摸着自己右侧腹部那个被日军三八式步枪击伤的兀自渗着血的伤口,惨然地说道:“我们几个现在身负重伤想走也走不了暂且不说,就算像您一样未曾负伤,但这次‘锄奸’行动我们上海行动组寸功未立,反而损失惨重,咱军统的家法组座您是最为了解的,就算我们几个侥幸逃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就此跟鬼子同归于尽,拉上几个垫背的再上路,反倒能落个抗日英烈的美名,至少我们留在后方的家属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不必再艰难度日了。但组座您则不然,您是军统近年来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戴老板对您的能力赞赏有加,军法处的那帮家伙决计不会为难于您,只要您能混出上海,跟苏州站取得联系,他们一定会尽全力保全于你的,到时候重振旗之后,定然能够给弟兄们报仇雪恨,所以您不必再犹豫了,赶紧走吧!”
“小李——你们——”陆子陵看到聚拢在一起,神情淡然已下了必死决心的众人,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这个李建政他是知道的,虽然年龄只有二十五岁,但因为是东三省人,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年仅十六岁的他就跟随父辈一起逃难进了关内,数年之内居无定所亲友失散,一路行乞到了这十里洋场的上海滩。随后被陆子陵慧眼识才,招入了麾下,前往陪都重庆军统的谍报人员训练中心苦学了两年,直到前年才被重新委派到上海,充当陆子陵麾下行动组的一名组员兼电报话务员。在陆子陵手下的那批年轻人之中,除了副组长朱亮之外,就数这李建政能力最强,爱国之心最为赤诚,对于身负国仇家恨的李建政来说,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更为的痛恨凶残的日本鬼子。
“组座,想我李建政原本只是一个没有了家的孤魂野鬼,是您让我重生,让我有了继续生活奋斗下去的目标。自从我加入军统以来死在我手上的鬼子汉奸少说也有十三四人,我已经活得够本了,亲友和乡亲的的仇我也已经竭尽所能的去报了。只是今次我们行动组牺牲的兄弟们的仇我李某人是有心无力了,只能交由组座您来替我们报了!组座,我一辈子从来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我却真心的佩服您,您是一个为了道义和兄弟情,敢和小鬼子乃至整个世界为敌的人,将来肯定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绝对不会让我们这些先走一步的兄弟们失望的!”李建政呼吸急促,额头冒汗的看着沉默不语的陆子陵,强忍着右侧腹部的枪伤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层淡淡的伤感和些许期许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正说着,稍远的街角突然再次冲出了气势汹汹的数十名日军宪兵,率队打头的正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的佐藤弘一少佐,他看到瘫坐在地
,浑身血迹斑斑的李建政等人,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大声下令道:“支那军统特务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要犹豫,给我统统击毙,一个不留!”
“走啊!不要让弟兄们的牺牲白费!”看到日军追兵已经距离自己这些人藏身的当铺门口不足两百米,一向好脾气,对上峰毕恭毕敬的李建政突然扭过头去冲尚在犹豫不决的陆子陵怒吼道,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自己的长官发起了脾气。
“保重!我陆某人发誓,一定不会让弟兄们的血白流,鬼子一定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陆子陵被李建政吼了一声之后似乎一下子下定了决心,他冲着已经再次持枪在手,交替掩护着进入各自的射击位置的众人点了点头,立刻转身拐进了一条小巷,迅速消失在了这条略显阴暗的弄堂的深处。在他的身后顷刻之间传来了一连串清脆的枪击声,随后伴随着两声手榴弹那略显沉闷的近距离爆炸声之后,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直到近两分钟之后,才再次传来了日本军人愤怒的口令声以及伴随着军犬的狂吠声的追捕脚步声。
来不及去想李建政等人是否已经牺牲在日军的枪口之下,陆子陵的内心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字“跑!”他几乎是以跑马拉松的速度穿过了那条狭窄而又幽暗的弄堂,跑上了一条沿苏州河修筑的东西向主干道,随后一路向西,因为他知道军统上海站目前就设在法租界之内,只要逃到那里他就安全了。
但南造云子和佐藤弘一显然也事先觉察到了他要潜逃的方向,等陆子陵跑上那条东西向的主干道向西刚跑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身前三百米左右的一个十字路口处,一队约三十名的日军端着步枪,跑着整齐的快步从南边的一条街道里冲了出来。看到向他们跑来的孤身一人的陆子陵,立刻齐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一下子瞄准了陆子陵的全身要害。
不等他掉头逃跑,身后的马路上突然传来了两声略显刺耳的汽车喇叭声,陆子陵闻声扭头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马路东侧不知什么时候涌来了更多的全副武装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士兵,在打头的两辆维科斯M25装甲车的带领下将东去的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操!”一向温文尔雅的陆子陵面对眼前的窘境,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面对身前身后的百十来名日军和两辆各装载有两挺7.7毫米重机枪的维科斯M25装甲车,尽管知道自己的抵抗毫无意义,但陆子陵还是举起了手中的那把驳壳枪。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手里还有一把枪,就还有还手之力,虽然弱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至少可以在日军想要活捉自己之前给自己的脑袋来一枪,来个痛快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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