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忧觉得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他就着电子音陷入思考——
名场面是什么?结局和大礼包又是什么?
为什么他现在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是死了还是……
下方密密麻麻的人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欢欣地涌往同一个方向。
戚无忧的视野相当自由,仿佛在一个全知的视角俯视这个世界,只要他想,就可以到任何地方。
他抱着探索的心态,目光跟随着下面那群零散着拉出一条长线的人群移动,临离开前,他扫了眼留在巨大石台上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那个一身黑衣,长相颇为冷峻,女的也是个气质独特的冷美人,两人瞧着很般配,如果男的那个怀里没有抱着一具尸体的话。
戚无忧隐约记得自己认识石台上的两人一尸,尤其是那具尸体。
但他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这三人抛在了脑后,跟随浩浩****的离开的那群人,来到了一座处于云端的城镇。
城镇在位于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从山脚开始,山道围绕山体盘旋而上,及至山巅殿宇,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等在那里。
一群人下饺子似的落到山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满脸精明算计的人环顾一圈,越众而出,上前拱手,说了什么。
周围的人似乎很赞同,接连点头应和。
场中唯有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以及站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的男人无甚反应。
轮椅上的老人咳嗽了几声,颤抖地动了动嘴唇,忽然捂住胸口翻倒在地,周围一群人惊惶地围上去,却被他挡开。
立在轮椅边杏黄衣袍的人上前往老人嘴里喂了几粒药丸,把人扶起。
戚无忧如同在观看一场默剧,听不到老人说了什么,只能观察到周围人的神色由严肃转为震惊,继而变得更为激烈。
戚无忧看得见却记不住,很难将面前的画面有逻辑地接续起来,于是一切都成了贯过眼前的胶片。
这场默剧持续了不知多久,山巅众人的一切希望都落空,脸上只剩下被戏弄了的愤恨与木然。
人群中不知哪个抬手指了下老人,所有人都围上去,这一次没有遭到阻拦,因为轮椅上的老人揪着胸口衣襟,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日月轮转,忽而大亮忽而昏暗的视野中,最先被摧毁的是山道,然后山脊崩裂,立在山顶的城镇街道被撕扯出巨大鸿沟,有人跌落,有人逃窜,最后一切都被激扬的尘土笼罩。
烟尘之下,人群像烟花爆开时的火星,炸往四面八方。
戚无忧不知道跟随谁,思考的功夫,眼前的人便没了踪迹。
拿不定主意,索性漫无目的地在山川之间门游**。
他挑着景色好的方向,一路往东方去。
下方仙雾缥缈,林木苍翠。
越过群山瀑布,时而看到某处山头或峡谷聚集了许多仙风道骨手执法器的人,时而瞧见城郭绵延,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看得多了,戚无忧便觉什么都一个样,索性回到了最初的那处石台。
石台上的人早就散去,奇怪的男女和那具尸体都不见了。
他在石台附近出了很久的神,总觉得自己好像记起了什么,却又不太明晰。
思考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件很累的事,他干脆放弃,等待着自己的意识堕入虚无。
渐渐的,他开始发困,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忽然,一片白色的花瓣从眼前飞过。
戚无忧头脑一清,倏地望向花瓣的来处。
如同一只贪睡而被大雪埋住,又被乍然惊醒的小动物,盖在身上僵凝结块的雪被突然活络的身体挣开,从万里雪原中露出头来。
他顺着花瓣飘来的方向追溯过去,来到了一座岛屿。
岛上是成片的花林,大簇大簇的白色花瓣攒在枝头,花开得太盛,以至于戚无忧“闻到”了一股虚幻的幽香。
他的目光顺着花林间门的小径往前推进,一处林间门小院出现在不远处。
院外站着一个黑衣男人,男人身型修挺,腰间门配着一把不太起眼的古剑。
他长得很是俊美,却不知为何脸上、脖颈、衣襟之下满是可怖的伤口。
血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指尖落到地上,他像是毫无感觉,神情柔和中掺有些许疲倦,没有进院的打算,就站在院外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知在想什么。
有两人从远处飞来,落在男人身边。
男的那个眼睛圆圆的,像只小鹿,他板着脸去翻男人的衣襟,男人偏过头退开。
小鹿男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看样子,像是在大声训斥男人,男人却不怎么在意地用余光瞥着院中的房门。
同来的女人挡住小鹿男,摇了摇头。
小鹿男胸前起伏,从袖中拿出几个瓷瓶,掷在地上负气离去。
戚无忧的目光聚焦在那几个瓷瓶上,一个不留意,日落月出,到了晚上。
再抬眼时,门前的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转向院中紧闭的房门,好奇:屋子里有什么?
靠近院子的时候,戚无忧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熨帖的感觉,好像飞了几千里的鸟终于归巢。
某种强烈的吸引力勾着他进入房间门,房间门里的桌案,床榻都有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这人身着一身月白衣袍,腰间门别着一把白色的折扇,头枕在玉枕上,脸上、脖颈上还有衣领下遍布纵横的伤痕,但他的面色很红润,神色也很平静,像是在小憩。
戚无忧一见这人,便生出奇异的熟悉感,他在床边盯着他看,视野拉近又拉远,围着床转圈,等着他醒来。
可他睡得特别安稳,面上表情放松,一时半会儿没有醒来的意思。
这么久都不醒,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戚无忧心想。
——梦。
这个字眼刺了戚无忧一下,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漆黑房间门的墙上被钻了一个小孔,有光射进来,光线所在的路径上,有些东西被露出了形迹。
戚无忧发现角落里有一面铜镜,才想起见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他来到铜镜前,左右调转视线,
然而,铜镜里始终映着对面的墙壁,不见人影。
为什么看不见自己?越出雪原的小动物到处探嗅,戚无忧顺着照射进黑暗房间门的光束,一点点摸清房间门里的每一个角落,僵化的神思活泛起来。
……对了!他好像……是在做梦!
这念头一起,雪原上猝然卷起一阵风暴,密闭房间门的四面墙也轰然坍塌!
贯过眼前的胶片飞速回放,起初只有细微的风声从耳边掠过,渐渐的,风声越发喧嚣,形成呼啸之势。
雨水落地的声音、花苞绽开的声音犹如炸雷。
猝不及防间门,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拉向床榻,仿佛从高空坠落,咚地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身体顿时变得沉重。
在全知视角下看到的一切正在迅速消散,皆可岛、逍遥仙宗……种种亲身经历过的鲜活记忆取而代之,海啸一般倒灌入脑海。
戚无忧蓦然惊醒。
【您确定要解除“黄粱一梦”吗?】
一个悬浮框出现在视野中。
戚无忧怔怔望着悬浮框,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昏沉之中,连忙道:确定!
心念闪过的一瞬间门,一抹光亮便映入眼帘。
起初视野模糊而浑浊,像是布满雾气的镜子,看什么都不真切。
而后他闻到了花香,感受到了掌心贴着的衣料。
房间门里浓郁的灵气涌入他的灵脉,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他腾然坐起,目光扫过屋子,发觉自己正坐在琼花屿上花林小院的床榻上。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他把两手伸到眼前,翻转两下,又摸摸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觉地想:他怎么会在这里?计划成功了吗?
戚无忧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着,他记得自己死得又惨又透,几乎是被万剑穿心,满身都快被血浸透了。
此时长发洁净,发冠戴得正正当当,玉色腰带与月白衣袍也穿得很整齐,似乎……有谁为他整理过。
掠过腰间门时,戚无忧的目光停住,抽出腰间门的花骨扇展开。
这把扇子在皆可岛被洛云彰斩断,他便将断扇留在了那里,如今扇面被修复如初,连一点断裂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
是洛云彰给他修好的吗?
站在院子前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戚无忧凝神想了想,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场面。
对了。
他之前好像听到了系统提示,赶忙展开系统面板。
名场面的板块里多了一个“死遁”,视线不经意往下一掠,刚要收回,又猛地看过去——结局版块的三个进度条都几近拉满了!
戚无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将结局面板展开:
身死道消——95%
神仙眷侣——85%
闲云野鹤——83%
反复看了几次,确认数字没错之后,戚无忧:“??”
神仙眷侣什么时候悄没声地飙到这么高了?
房间门里的灵气很充裕,有灵气滋养的情况下,尸身没有腐化,戚无忧无法判断自己“死”了多久,更不知道这期间门发生了什么事。
解锁了“死遁”,尸体还能被安置在琼花屿,说明他的计划大概率完成了。一死一身轻,抱一和世界意识再不能控制他。
该走的剧情走完,该还的债也还完,此间门事与他再无瓜葛,这逍遥仙宗,他也不必久待。
——他是当着仙门百家的面死的,就算只“死”一天,在旁人眼中也等于是“诈尸”。
而且“神仙眷侣”的结局进度高得不正常,保险起见,他不能再见洛云彰,还是找个地方安心养老,等着“闲云野鹤”的数值堆满吧。
戚无忧将自己的气息压至筑基,自腰带中拿出一件仙宗弟子的衣袍换上,熟练地在脸上布了张面具。
转身时顿住,犹豫片刻——
扇子断了就是断了,修得再好也不再是从前那把。
兰芳君是仙宗中人,他死在仙宗,随身法器便与他一起留在这里吧。
——戚无忧将陪伴自己多年的花骨扇和腰带留在榻上,只留了一个储物袋,里面装了些自己穿过来后收集到的杂物,余下只带一把佩剑,推门离开了花林小院。
院外笼罩着一层禁制,戚无忧探手去摸,指尖透过禁制,伸到了外面。
看来禁制的目的不在于拦他。
戚无忧大步穿过禁制,御剑飞离琼花屿,不停顿地朝仙宗的山门飞去。
离开仙宗地界时他回头望了一眼,便毫无留恋地转身,融入了外面广袤无垠的世界。
-
鬼蜮魔窟如坟场一般寂静。
洛云彰坐在一颗枯树上,以枯树为中心,魔修尸体散落排开,遍布整个鬼蜮。
尸体中不乏大魔,各个死相可怖,尸身七零八落,血流遍地,溅得山石树干到处都是,足可见动手之人的狠戾。
洛云彰的脸上结了数道血痂,身上满是伤痕,有的足可见骨,却似感觉不到疼痛,静静擦拭着逍遥剑的剑身,俊煞的样子,像极了修罗。
忽然心间门微动,他擦剑的动作顿住,抬起森寒的眼眸望向逍遥仙宗的方向,神色蓦地转为冰冷,跃下枯树,御剑朝仙宗飞去。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