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乃大晴之日,灿灿暖阳将旧年里残留的寒凉皆已消融,直至初一的夕阳被新一轮的夜幕所掩盖,新年里的新一轮寒凉,才接踵而至。
夜空,为雾色溟濛遮掩,遮蔽了白日里的温暖,又飘落了一场雪花。
风雪又至。
大年初一的夜间,皑皑白雪再次鹅毛般飞舞,六瓣雪花自高空飘零而至,整个竹林间又为雪色蒙上厚重一层白。
雪白染色,银装素裹,将整片天地皆包裹,包括那一身单薄孝服的人儿。
纷纷扬扬的雪色之大,厚重的积压在身上,更觉能压弯了整个腰身。
至此刻,一把铁锹,已将那雪色覆盖的坟冢给完全挖开,露出埋在地下的棺椁,非月华之白,而乃黑,如同今夜这浓墨重彩的黑色夜幕。
黑色棺椁,就安静的搁置在那片狭小的空间内,它的左右四周毫无一点缝隙,完全一个和棺椁一般大小的坟坑,也就只能容下这般大小的一个棺椁,当填埋了泥土,被埋葬在这黑暗之中,便真的永不见天日。
挖开坟墓后,也只一眼,苏娆扔掉手中铁锹,那双又为血色所染的柔荑,它毫无一丝犹豫的将棺盖给推开。
砸…
只听得一声棺盖被推至地面的扑砸声,更为狭小的黑暗中投照入暗夜之光,鹅毛般的雪花纷纷飘落内里,落在安静躺至棺椁内的那隽美人儿身上。
他虽身着一身玄赤黑衣,却面容淡然,眉目柔和,就这般安静似睡着,他不知何为黑暗,也再不惧这黑暗。
桃花明眸,直直落在这一人儿身上。
此刻亲眼目睹。
他那苍白的面色,未有半分气息浮动,毫无半丝活人生机能被她感知。
至此,苏娆终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死了,就这么安静祥和的如此离开。
泪,毫无征兆的再次滑落,肩膀之上沉压的雪色过于厚重,终是压弯了她整个人,直接跪坐在坟地里。
须臾,她低低笑了笑,鼻息间呼出着一层厚重的雾色冷气,冰凉气息,面上这抹低笑又带着不明的疑惑。
她不明白。
怎么就真的死了呢!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那她怎么办?她又该带何人去地狱谢罪。
“啊!”
此声压沉,自喉咙内如此压抑而出,似被困顿在黑暗中,她不知哪里才是她的出路,她还能走的出路。
却突兀,苏娆又动,她竟直接踏入了那棺椁内,一把抓住那安静似睡着的人儿衣领,猛烈摇晃他的身子。
猩红眼眶。
声声质问起:
“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说变就变了,凭什么说走就走了,凭什么你可以做主自己的命,却一次次逼我顺从那以爱为名义给予的你的自私,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你是我的谁,你什么都不是,那你凭什么啊!”
气息粗怒,泪,只转瞬便模糊了视线。
苏娆似已看不清了眼中之人是谁,可她却又完全能看清着那人的心,那人心中唯一的那道光,就是她。
为她,只为让她能活,他便舍弃掉苏家,把她推给暹毅迟韶,又为让她能活着,他便又如此舍弃自己的命,明知错绝不可原谅,还选择尝试…
“我做了八年苏娆,可我不是苏娆,我没有苏娆那么喜爱霁月世子,我活得从来清醒,哪怕是知晓原来霁月世子不是霁月世子,而是他,我也从来都不会喜欢的,所有的喜欢不过皆是带有目的的假象而已,可这假象,不知何时竟悄然成真…”
发疯,就这么一息,质问,也就那么一番。
随后又一把抹掉眼泪,苏娆直接坐倒了棺椁内。
谷</span>这个棺椁虽不如埋葬霁月世子的那个棺椁华贵,可完全能容下两人。
刚坐下,桃花明眸之内映入一样物件,就在容骁衣襟处,因为苏娆刚刚的摇晃,让这东西露出一角来。
非那夜容骁送还苏二的那精致匣子。
而是一方锦囊。
惠善大师曾送给苏娆的那个锦囊,她带回娆湘阁后,便随手放置了妆奁内,从未曾打开有看过,如今竟做了容骁的陪葬品,被其贴身所带。
这是何时拿走的?为什么至死后不留其他物什?竟唯独带了这锦囊?
带血的柔荑抬起,就这么将锦囊取出来。
打开。
“一别经年,今知娆娆安好活着,宵不胜欢喜,心有千言万语想与娆娆道,每每至唇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着娆娆欢悦,家中祖父父母与兄长皆对其皆溺爱有加,本不予再叨扰,但心难自控,不愿就此如此阔别。
遂,借以惠善大师之手,留此一言,若娆娆愿与宵相认,清风居内等候,娆娆所求,宵,定当极力相助。”
只短短三语,如此简简单单的话,却已道尽内心衷肠,从一开始就坦然相告他之真实身份,从未想瞒着,只是她自己没有看,没有发现。
目光,一下怔怔。
远处,那一直观看至此刻的三人…
见苏娆已发现锦囊内留下的信笺,云穆靖再次扭头看向去了苏老将军。
苏二亦是。
苏老将军也才抹一把他那大胡子。
“可算瞧见了,等的真是不容易啊!是时候该带老夫的宝贝孙女儿回家了,冷着这么久,也不知冻坏没。”
此言,苍劲面上带出豪笑,苏老将军刚要迈开脚,耳边却又传来一声笑。
“呵…呵呵呵…”
突兀又发笑。
苏娆垂眸看着棺椁内安静睡着的人儿,竟直接一把团捏了那封信笺。
眼睑四周之猩红,更完全的渲染整个眼白,眼白之内皆为猩红覆盖。
泛白的面色,青白的唇角,加之眼下厚重青色和额间那道难看的凹陷疤痕,以及被风雪冰冻的早已发青的面色,让此刻的她,竟极其难看。
“当真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云琅霁月世子,城府至深的容骁啊!知我若得知你竟亡消息,定然是不会轻易相信,必会前来刨开坟墓也要查看,所以你在此留下如此一封信笺,是想让我的心再悸动,从而听话的好好活着是吗?又是这样的枷锁。
可凭什么,凭什么你会觉得我会一再的听话,我的命运只有我能主宰,我的存亡也只有我自己能决定,别人谁也别想妄图再干涉,谁也没有权利再管着我,更遑论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的一个你,你又做错了。”
衣袂内,玉骨扇竟出现。
远处的苏老将军三人见着,目光一时大变,不想他们的娆儿在看着那信封后,与他们所设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不是发觉云霁的一心为她着想,而是她竟选择结束自己的命。
急忙就要喊出话来,却见苏娆并非是要了结自己性命,只是用玉骨扇割下了自己的一缕秀发,非是自尽。
苏老将军三人见此情形,阻止的话没有喊了出来,也就没有现出身,而是继续看了苏娆她这是又做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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