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毒蛇少爷36

说来也是凑巧,就在沈四爷将要动身前往雾庄的前一日，白芷听一位远房的表弟说起，前些时候雾庄下了好几天暴雨。

白芷曾对颜一一说过，她家就在雾庄。当年她爹病故,草草下葬，她担心大雨冲刷，若是起了山洪,只怕将她爹的坟给冲坏了。

白芷不放心，便去求了沈江远，说要回趟雾庄，去她爹的坟上看看。沈江远念她一片孝心,不仅答应了,还叫她与沈四爷同行。若当真是坟地让大水冲坏了，四爷也可顺便安排些人手，帮她修缮一番。

雾庄离沄城不远,可若是白芷一个寡妇独自上路,实在多有不便。沈四爷身边除了赵成，还会多带几个人，白芷带着贴身的丫鬟同往,便再无不妥之处。

临行前一晚，白芷来看颜一一,带了块鹿肉以表心意。颜一一过意不去,想要推辞。

白芷浅笑道：“我本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平时也拿不出什么东西送你。今日远房的表弟过来看我,就带了些山珍，倒还新鲜。我这一去估计也得三五日才回，鹿肉放久了，岂不坏了？妹妹若不嫌弃，就当尝个鲜，我给荷香苑也送了一块儿，毕竟何姨娘这些日子，对我诸多照拂。”

自祠堂一聚，白芷已经多时不曾说过这许多话，颜一一怎好再忤了她的心意？于是道谢收下，颜一一又叮嘱白芷离家在外需多加保重，白芷笑道：“我又不是那夏家的千金，哪里就娇贵成这样？”

次日，沈四爷和白芷一行人出发，颜一一送到府门口。她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皮子又毫无预兆地跳了跳。

她总觉得，白芷和沈四爷同行，这期间会发生点什么。可她又笑自己，几时变得疑心这样重了，这醋吃得根本没什么道理。

白芷平时沉默寡言，待人谦和有礼，她极少与沈四爷打交道，即便是有，也都恪守本分，从无逾越。

何况，沈四爷也是个精明的人，他除了随身带着如意和赵成，还依照颜一一的要求，带了几只信鸽，每日有了飞鸽传书，彼此也有个照应。为此，沈四爷又遭了赵成笑话，说雾庄这么近，四爷与流苏姑娘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得。

沈四爷一走，颜一一整天都没什么心绪，中午小憩了一会儿，夕阳西照的时候，本觉得饿了，早早传了晚膳，却又没什么胃口。

钱婶已经将沈四爷的第一次飞鸽传书交给了颜一一，顺带着把四爷积极汇报的表现，好好夸奖了一番。

雾庄因雾山而得名，白芷的爹就葬在雾山里。沈四爷没想到今日刚入雾山，山中便起了大雾，一行人都在山中迷了路，好在找到几间猎户留下的屋子，只能暂住一晚，明日雾散再出山。

颜一一捏了捏眉心，她曾听白芷说，雾庄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不想还真是。

她吃了几口白灼菜心，喝了碗桂圆银耳汤，明明没饱，却又觉得撑得厉害。

银杏见她这几日饭量越来越小，今日吃得更少，便好心将那盘鹿肉送到她面前来。“姑娘到底尝尝，大少奶奶巴巴地送了来，还特意交待了做法，送了蘸料。这东西吃上一块儿，能抵好几块儿猪肉呢。”

那鹿肉按照白芷说的法子，烤得焦黄鲜嫩，油光水亮地浸着些诱人的汤汁，闻起来确实很香。

若在平时，颜一一定然会挽起袖子大快朵颐，可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她一闻到那油腻腻的肉味儿，便伏在一边吐起了酸水儿。

银杏是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旁边的钱婶本也是想劝颜一一吃几口肉养养身子的，这会儿看见她不吃反吐，倒来了个眉开眼笑。

钱婶连忙过来扶住颜一一，问道：“姑娘的小日子，可是迟了有一阵儿了？”

颜一一支起身子，喘着气息愣了愣，她自然懂了钱婶话里的意思。钱婶说的没错，无论是按日子算起来，还是依照近日的反应，这十有八·九是有喜了。

颜一一缓过神来，俏脸上晕了层浅浅的粉，自己也弯着嘴角傻笑了起来。她这一笑，钱婶心里也更有谱了，忙不迭地吩咐下去，叫厨房重新做些清淡的滋补品。

颜一一慌着将她拉住，担心她太快宣扬了出去，如果不是，岂非闹了个乌龙？

钱婶得意地晃了晃胖脑袋：“你放心，我不可能看错的，我都已经养大了三个儿子啦！”

银杏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好像听明白了，永清苑出了大喜事啦！

三人还没高兴多大一会儿，便有个小厮过来通报，钱婶认得，他是四爷的人。来人说，荷香苑的何姨娘殁了。

何姨娘晌午时还好好的，午休之后便开始上吐下泻，头痛无力。原只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命人去抓了几副药回来，谁知道，煎了药喝下肚，人却没了。

此事来得太突然，颜一一带了人赶到荷香苑时，沈三爷已经叫人把药铺的掌柜给绑了，正欲吊打逼供。沈三爷是个急脾气，行事一向鲁莽，那掌柜吓得腿脚发软，结结巴巴赌咒发誓，说自家的药绝对没有问题。

颜一一问了问详情，也觉得沈青过于武断了。沈青派了人去抓药，这掌柜连吃药的人是谁都不知，怎么会在药里动手脚？而且，他的药若真有问题，他还不跑，等着吃死了人，自己去坐牢？

颜一一叫沈青先把掌柜松了绑，然后询问了一番何氏身边的丫鬟。丫鬟说，晌午时不过几个家常的小菜，唯一与平日不同的，就是那盘子新做的鹿肉。

颜一一心中顿时一个“咯噔”，担心此事真的被自己料中了，她追问：“那盘子鹿肉呢？”

“倒了，”沈青答道，“我午时在外吃了才回来，回来便知我娘病了。我看她那个样子，想是吃坏了，闹肚子，怕是鹿肉不新鲜了，又或是，野味不好消化，吃不得，便叫人倒了。”

颜一一脸色沉了沉，说了句：“叫人去把我没吃的那份鹿肉端来，快去。”

钱婶立马唤了个腿脚利索的小厮跑着去了，沈青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可能是鹿肉吃死了人的，你也知道，我这荷香苑里吃饭，和你那永清苑一样，使的是银箸。那鹿肉了不起吃坏肚子，怎么可能下毒？”

沈青说的也有理，颜一一迟疑起来，怕自己莫不是病急乱投医，并不应当随便地怀疑白芷？

那小厮腿脚倒快，没多久便已返回。几人拿着银针试了半天，鹿肉里，果然没毒。

沉不住气的沈三爷又炸开了，他冲着掌柜的嚷道：“我就说了，问题就出在你的药里！我娘一日不曾出府，饮食皆是贴身的人打理，再不能有别的错处。你这黑良心的掌柜……”

沈青咋咋呼呼吵得颜一一头疼，她又细细地对着那鹿肉研究了一会儿，就连烹饪的手法，使用的佐料也都问清楚了。

不是她不肯放过那盘鹿肉，也不是她不肯放过白芷，只是，她错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四爷正和白芷在一起，若白芷真的是那个深藏不露的暗鬼，那么四爷就危险了！

她越是心急如焚，便越是没有头绪。她对着那油腻的鹿肉摆弄半晌，胃里再次忍不住翻江倒海，捂着胸口，又是一顿干呕。

药铺的掌柜到底是个有经验的人，他站在旁边插嘴道：“这位姑娘，莫不是有喜了？”

颜一一被钱婶扶住，已经呕得双眼泛着泪光。那掌柜的叹了一声：“姑娘还需开些药安胎才好，姑娘身子弱些倒也罢了，怕就怕再赶上内里郁结、急火攻心，那可就麻烦了。”

“你说什么？你说流苏是有喜了！”沈三爷再次炸开了，“你不会是胡说八道，就为了卖你的假药吧？谁要吃你家的安胎药？谁敢吃！”

掌柜的欲哭无泪，一番好意全被当了驴肝肺。这沈家三爷当真人如草莽，完全是个不讲理的，一会儿说人家下毒，一会儿又说人家卖假药，药铺的生意拼的就是信誉啊，他到底让不让人活？

颜一一听了掌柜的话，就像呆了似的，好半天没动。她在脑子里努力地捕捉一个闪念，方才掌柜的说，姑娘身子弱些倒也罢了，怕就怕再赶上内里郁结、急火攻心，那可就麻烦了……

她反手一把拉住正扶着她的钱婶：“再叫人去趟永清苑，把那份蘸料也拿来！”

“你还不死心啊？”沈青抢着说道，“蘸料不必去取了，那东西不起眼，我一心只想着鹿肉坏了，忘了叫人把蘸料一并扔掉。估计这会儿，厨房里还有呢。”

蘸料很快被人送了上来，和永清苑的一样，很香。就因为太香了，颜一一怀疑，是为了掩盖什么气味。

这一世，颜一一总在看一些与草药相关的书，她想着，既然鹿肉找不出什么疑点，那么，会不会是这蘸料里加了什么东西？

下毒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蘸料也会被银箸接触到。

可是如果，这蘸料能让人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然后这其中又有某样东西，能与治腹泻的药一起产生毒性……

那么，再怎么查，也查不到白芷的身上去，何姨娘可以算是自己毒死了自己！

颜一一端着那碗蘸料，送到掌柜的面前：“你若不想背上杀人的罪名，就仔仔细细地看清楚，这里头，究竟搁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亏得这个药铺掌柜见多识广，他分辨了许久，这才有些笃定地说：“这里头有一种六月草，若遇上止泻药中的一味诃子，可生剧毒！”

诃子，正是一般的止泻药中，必备的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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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真相都将浮出水面，隐藏在沈府中翻云覆雨的那只手，就是优雅出尘的大少奶奶白芷。

你猜到了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