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郝军长阵亡

?(13)郝军长阵亡

10月16日清晨,忻县总指挥部向部属下了两道紧急撤军的命令。其一是命令35军218旅撤出战斗,原路返回。其二是命令陈长捷所部撤出战斗,返回军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呢?

原来是第9军军长郝梦龄、第54师师长刘家骐相继在前沿阵亡,总指挥部要调整部署,命令陈长捷接替郝梦龄的中央兵团总指挥的位置。

10月15日夜晚12时,郝梦龄带了少数随员要到前沿督战,参谋长王成彬拦住他说:“军长,你需要指挥全局,你的位置就在指挥部,要督战我去,你不能离开这儿。”

郝梦龄见参谋长劝阻,十分生气:“我到前沿督战,是自己的任务,也是我的本分,你不必阻拦!”

王成彬惟恐军长出什么意外,他站在军长面前又说:“你走了指挥部怎么办?”

郝军长拨开王成彬边走边说:“指挥部由你负责,有什么事立即给我打电话。”

54师师长刘家骐在门外听到军长要到前沿去,他推开军部的大门说:“军长要到前沿去。我们正好一路同行。”

郝梦龄见到刘家骐也要到前沿,十分高兴地说:“好呀,咱们现在就出发!”

郝、刘二人带着随员迎着激烈的枪弹声向前沿走去,尽管天上闪烁着耀眼的星星,地上还是黑咕咚的。天上的银河从南向北延伸,直达天际。一颗明星突然坠落,在夜空中划了一道好看的弧线。看见明星坠落,刘家骐的心猛地惊了一下,他对身后的军长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那颗坠落的星星八成是我的星星,看来我要为祖国献身了。”

郝梦龄重重地在刘师长的背上捶了一下说:“真是胡扯淡,按你说的,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的理论,刚才不应该坠落一颗星星,而是几百颗、几千颗。你想想从忻口战役开始到现在一共死了多少人,加上死的日本人就更多。”

听了军长的话,使刘家骐开朗了许多,他说:“人生在世,终有一死,战场上死,也就死得其所了。”

军长赞同地说:“对,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嘛!”

他们冒着枪林弹雨,来到324团的指挥所,这个指挥所设在南怀化村外一处高地的土洞里,土洞左、右都是敌我双方激烈争夺的阵地,不时有枪弹向这里射来。郝梦龄走进土洞,与陈长捷军长通了电话,然后站在高地视察着战况,夜战是一道不错的风景线,不用望远镜也能把各处战争的激烈程度看得一清二楚。

郝军长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参谋说:“独立第5旅的战场在什么地方?”

参谋指着南怀化村东南一隅说:“大致是那一片地方。”

“对呀,我感觉也是那一片地方,他们的阵地上怎么毫无动静?”

郝梦龄走进指挥所,命令电话兵接第5旅指挥所,要了几次,对方毫无反应。电话兵说:“军长不要着急,可能是电话线炸断了,我马上出去查线。”

郝军长再次走出土洞时,天已放亮,他用望远镜看着独立第5旅的阵地,仍然不见动静。他好生奇怪,独5旅的郑旅长是个英勇善战的将领,如此紧急的关头决不会裹足不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郝梦龄哪里知道夜间独立第5旅发生的事。战至这时,原来全旅三个团和一个特务营的兵员,只剩下一个团和四个连的兵力。深夜1时,旅长郑廷珍率部向敌人发起进攻,连连得手。一个小时内攻下4个山头。郑旅长分派4个连队扼守山头,自己率领一个团的兵力冲上了1300高地。高地一片混乱,很难分清哪是中国军队,哪是日本军队。郑旅长费了好大劲才和两翼取得联系,正待发起进攻时,日军射来几颗飞弹,郑廷珍中弹身亡。拂晓时分,该旅撤出高地,又回到原来的阵地,转入防守。

郝军长得不到独立第5旅的消息十分着急,恰在这时,324团一个营长来到指挥所汇报情况。郝梦龄不等这个营长喘息,便催促着说:“你们营昨晚的情况怎么样,怎么不说话?”

这个营长局促地说:“昨晚职营向南怀化村发起进攻之后,曾一度冲入村内,受到敌人顽强的抵抗,在村内职部与敌人展开格斗时,又一路日军袭我侧背,为免于被歼,职部现在已经撤回到原来的阵地。”营长汇报完毕,心情十分不安,惟恐受到军长的责难。他哪里知道军长的心事是想了解独立第5旅的情况。

郝军长问:“你知道独立第5旅的战况吗?”

这个营长说:“职下的阵地距他们的阵地尚远,不了解他们的情况。”

“到独立第5旅的阵地从哪儿走最近?”

这个营长指着一条路说:“要说走这条小路最近,敌人的炮火封锁得甚严,军长还是绕道走为好。”

“如果绕远路,啥时候才能到达他们的阵地。”

这个营长见军长真的要走这条小路,心里非常害怕,他拉着军长说:“军长,请你不要走这一条路,这里已接近前沿阵地,很危险!”

郝梦龄推开营长说:“怕危险就不要来当兵,我这个军长就是从弹雨中钻出来的。”回头他又对这个营长说:“你赶快返回阵地,死守到底,剩下一兵一卒也不准后退,等我到达独立第5旅阵地发起进攻时,你们立即配合,一定要击败敌人,夺回南怀化阵地。”

324团的将领也来劝阻军长,他们说:“军长应该在指挥所掌握全局,这样做太危险。”

郝军长并不理会他们的话,命令随员排成一队,他站在队前说:“我们要跑步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向第5旅的阵地前进,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每个人之间要拉开一定的距离。”

军长说完,带头向前冲去,他时而卧倒,时而匍匐前进,敌人的火器扫来,他都机敏地躲过了。倒是他身后的一个参谋没走多远,便中弹身亡了。

军长回头看见这个参谋牺牲,心里很难受。他大声说:“不要害怕,学着我的样子继续走!”

爬上一座小山头,郝梦龄向前看去,只见山下黑乎乎一片钢盔闪亮,敌人向这里反攻了。若是让日军占领324团的这座山头,便切断了54师与独立第5旅的联系。郝军长猛一回头,一边向回跑着,一边对部属说:“快回去,都回去。”

回到324团指挥部,郝军长对团部军官做着动员:“弟兄们,敌人就要上来了。这股敌人的目的是切断54师与独5旅的联系,我们脚下这块阵地很重要,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占去,现在无论官兵,决不能后退半步。赶快回去组织部队,迎击敌人的进攻。有后退者,杀无赦!”

敌人的飞机飞过来,低空投弹扫射,敌人的炮火吼叫着,成排的炮弹在这里爆炸,324团的阵地成了烟的世界和火的海洋。

日军冲锋之后,一辆坦克率先冲进守军的阵地,一股日军步兵随即跟进,阵地被冲开一个缺口。郝军长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拿着望远镜回头对刘师长说:“家骐兄,你快带着卫队把缺口堵住。”

刘师长刚要上阵,几发炮弹在这里炸响,敌人蜂涌而来。缺口越来越大,敌人的步兵很快冲人324团的阵地。敌众我寡,形势非常严峻,阵地上撕杀声、叫骂声、刺刀的格斗声响成一片。一个参谋对军长说:“撤吧军长,我们就要被包围了。”

郝梦龄杀红了眼睛,亲自用手枪向敌人射击着,他训斥参谋:“撤,往哪儿撤?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共存亡!”

刘师长跑过来也劝着说:“再不撤退,就要全军覆没。”

郝军长用望远镜向身后望去,见背后又冲上来一股日军,他对刘师长说:“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拼死一战。”他见刘师长伏在地上不说话,蹲下身子一看,刘师长已经阵亡,背上被子弹穿了六七个洞。

日军源源不断地向这儿奔来,中国守军只战不降,一个小时之后,这里已听不到枪声。也看不到格斗的身影。324团在这里的守军全部阵亡,中国军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大片,其惨烈之状难以言表。

郝军长背靠一棵大树,手里握着手枪,很像一副射击的姿态,一个日本少佐高喊着:“不要开枪,捉活的!”

日军小心翼翼地向大树包围,惟恐这个中国军官开枪。他们面对大树形成一个包围圈。少佐来到郝梦龄身边,仔细一看,这个中国军官已经死了,在他的身下流着一片鲜血。

另一相日军少佐掏出一张照片看了一下,惊喜地喊着:“郝梦龄,*第9军的军长。”

坂垣征四郎闻讯来到前沿,当他通过各种判断证实了眼前的死者确是郝梦龄军长之后,脸上出现一种庄严肃穆的表情,他深深地向郝军长的尸体鞠了一躬,大声对在场的日军官兵说:“郝军长是令人敬佩的英雄,临死之际依然枪口向前。这是武士道崇高的精神,我命令向大英雄致礼!”

日军官兵立正之后向中国的军长齐刷刷地敬着军礼。继而日军在大树下挖掘坟墓为郝军长、刘师长安葬,坟墓垒起来,一块木制的墓碑插在坟前,上书:“*英雄郝梦龄军长之墓”。

日军站在坟前,按照日本人的礼仪,行着礼,唱着挽歌。挽歌一毕,坂垣高喊着:“为大英雄送行!”

日军手里的步枪、机枪一齐响起来,向天空射击着。

卫立煌得到郝军长阵亡的消息,气得两眼冒火。他立即要通了第14军的电话:“李军长吗?我是卫立煌,请陈铁师长带着85师跑步到我的指挥部里来。”

李默庵是卫立煌的老下属,了解长官的脾气,85师在14集团军是一支最精锐的部队,每到紧要关头老长官总要调用85师。听着电话李军长忙问:“总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立煌狂风暴雨地说:“郝军长阵亡,落在敌人手里,请陈铁把郝军长的尸体夺回来!”

等人的滋味是难受的,卫立煌在他的指挥部里等了没有半个小时便坐不住了,他走出房门看看天空,天阴沉沉的,乌云低垂着像要挨住树梢。他再也等不及了,驱车出了忻县城,向第14军的阵地驰去。半道上看到了85师的队伍,他让部队继续前进,让陈铁留下交待任务。他问陈铁:“怎么只带来这么少的人,怕只是一个旅吧?”

陈铁红着眼说:“我只剩下这么多人了,钧座调人,谁还敢打埋伏!”

卫立煌疑虑地问:“部队伤亡很大?”

陈铁痛苦地“嗯”了一声。

卫立煌发着狠心说:“不管伤亡多大,你一定要把郝军长、刘师长的尸体夺回来,你先到第9军指挥部,由他们的人给你带路。

陈铁行着军礼说:“请钧座放心,陈铁决不会给你丢脸。”

下午4时半,郝军长、刘师长的尸体被抬进忻县总指挥部,两副担架并排放在地上,上面盖着雪白的床单。卫立煌缓缓地向担架走去,他的双腿就像灌了铅,十几米的路足足走了两分钟。在他的心里,百感交集。百感中悔恨占了主流,卫立煌悔得双眼冒火,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为什么不能实施呢?怪上峰插手,还是怪下属无能?郝军长是一头犟驴,别的时候都能制服他,这一次是怎么了?他用双挙擂着胸膛,眼里的热泪滂沱而下。

来到担架旁边,卫立煌向两位烈士深深地鞠了一躬,用颤抖着手掀起床单。只见郝梦龄面色发紫,二目圆睁,一副不甘罢休的样子。看到郝军长的表情,卫立煌想起死不瞑目的话。他抽泣着说:“锡九兄,你安心地去吧,俊如一定为你报仇!”

说也奇怪,卫立煌说了这话,过了一会郝梦龄的双眼竟然缓缓合上了。

院子的挤满了军人,一个个失声痛哭着。“为郝军长报仇!”“为刘师长报仇!”“誓死歼灭板垣师团!”一阵高似一阵的口号声响起来,口号声引来一声炸雷,雷声过后便是大雨。风声、雷声、口号声、雨声、哭号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音乐。这乐曲撼天地,泣鬼神,回**在三晋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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