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自舟却并不知道皇帝这会儿的心思,听得皇帝一番话还在沾沾自喜,朝着殿外吩咐了一句什么,立时便有个身着灰绿色长袍的人弓着身子进了殿。他大约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还有些畏手畏脚放不开,待走到了孙自舟跟前,依着孙自舟的示意跪在了殿中,同皇帝行了个叩拜大礼。
到了这当口沈凌泽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在心底嗬地一声,这可不正是他书房里伏侍的李才吗。却又一时很是不屑起来,今儿个这一出好戏,满朝文武可是看定了,孙自舟自以为聪明,觉着把他算计到了自己的手心儿里,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八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真是可笑至极。
而路逍遥却并不这样想,沈凌泽的那点儿算计是丁点儿也没有跟他和沈凌澈吐露,他只看着沈凌泽那样成竹在胸,只以为他早就把李才给灭了口。可是眼下李才被提到了大殿上来,到时候一口咬定了他的谋逆之罪,可如何是好?他正要提步上钱,却被沈凌泽一个眼神逼的站在了原地没有动作。
皇帝眯着眼打量李才,而后又看了看孙自舟,拿下巴冲他点了点,示意他说下去。
孙自舟这才拿脚尖儿踢了李才一下,端的极为气势的吩咐道:“把你前几天同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再同皇上说一回吧。你的好主子,都在他的书房里藏了什么了……”
李才这会儿哪里敢抬头,他分明感受到沈凌泽犀利的眼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两道眼光宛若两道烈火,几乎要把他的背烧穿出个窟窿来。可是一想到自己一家大小的性命都捏在孙自舟的手里,当下把心一横猛磕了几个头,跟着说道:“奴才是平日近身在王爷书房伏侍的人,书房书架子倒数第二排倒数第二格是个暗格,王爷他……王爷他在里头放了块儿玉雕的东西,奴才上一回不经意间听得王爷同澈王爷交谈,说起来那东西…正是玉玺。”
听见攀扯上沈凌澈,沈凌泽的神色才变了变。他倒是没想到孙自舟跟他来这套,一个假
玉玺坐实了他的谋逆之罪,还要再扣给沈凌澈一个包庇之罪,这个如意算盘他未免也打得太好了些。
沈凌澈也是听见李才的话里扯上他,当下上前一步冲皇帝拱手一礼,这会儿却不犯迷糊,一开口就质问李才:“你一个奴才家,能知道景王这样秘密的事情,也足可见景王是个糊涂鬼了,本王却想不明白,他有这样的心思在天子脚下私造玉玺,却没有这个头脑藏得住不让人知道?”他把话一顿,明显看到孙自舟身形一怔,于是在心中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你说是无意间听见景王同本王的谈话,本王且要问一问你,是何年何月何时,景王同本王的原话又是如何说的……”
这个话问的很是刁钻,李才哪里回的上来何年何月?他一番话说得漏洞百出,也无怪沈凌澈钻空子。他一个奴才,况且又不是总管这样贴身的奴才,尽管他是在书房里面伏侍的,可是怎么可能知道书架上的暗格?而沈凌泽又怎么可能这样不当心被他看到里面放的玉玺。
孙自舟这所谓的铁证,听在皇帝耳朵里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却并不开口质问什么,反倒是呵斥了沈凌澈一句:“朕没让你回话,殿前无状口出狂言,还不一旁退下!”
沈凌澈把嘴一撇,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声是,才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沈凌泽一见皇帝这样,忙着在心里盘算了一回,不多时就明白过来。皇帝未必不知道这是栽赃嫁祸,可他现在不打算插手,就是要看看自己能不能躲得过这样的明枪暗箭,要是自己连这点儿防范意识都没有,那也是活该让人拉入阿鼻地狱去。
因是这样想,心里便有了些底气,却不对上李才问话,只把眼儿一斜对上孙自舟,伸手指了李才一回跟着说道:“他是本王王府内院里伏侍的人,照理说是要近身跟在本王身边的,本王随扈出京,他就该安安分分待在王府里,却不知道怎么会和孙大人联系上?今儿做了孙大人口中所谓的铁证,来指正本王这个恩人,嗯?”他
说着又哦了一声儿,回身对上皇帝矮身一礼,继续道,“父皇大抵并不知道,这个李才是儿臣当年游历西北时从刀枪底下救下来带回王府的,说来也奇了,孙大人竟然能让他罔顾儿臣救命之恩,反过来指认儿臣谋逆。”
李才跪在殿中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冷颤,孙自舟却是镇定的多,冷哼一声很不屑似的瞪了沈凌泽一眼,这才回道:“王爷此话差矣,谋逆叛臣人人得而诛之,李才肯出来指认王爷,那才是他对皇上尽忠,为国考虑。救命之恩虽大,可也大不过家国天下吧!……”
这一番话说的听起来是极为深明大义的,可沈凌泽却打心眼儿里不屑,往孙自舟身旁又逼近一步,全然不给他留情面的开口质问道:“那本王要再问一句了,李才大约是心里害怕这个事情被本王得知从而杀了他灭口,又或许是偶遇孙大人,才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你。既然是这样,那孙大人你在城西置办房屋,将李才一家老小从乡下接近京城,又令手下把屋子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也是怕本王杀人灭口,先一步把他的家人保护起来了?”
孙自舟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这怎么可能呢!沈凌泽明明随扈秋闱不在京城,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况且城西养的那些人,他都是秘密进行的,怎么可能被他得知。
然而沈凌泽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待他反应过来就继续质问:“而李才房中搜出来的五十两白银,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孙大人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特意给他回家安度余生所用吗?还有孙大人手下那十来位名工巧匠,数日来不眠不休的雕刻璞玉,难道是孙大人近来又有了什么兴致?要他们十几个人雕个什么白玉腰带出来吗?”
孙自舟心中惊骇不已,这些事情被沈凌泽当堂揭穿,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人都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再联想到如今嫡长二王的夺嫡之事,他孙自舟的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谁会不清楚?构陷中宫嫡出,这样的大罪……他不敢再想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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