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欢情,一场凉薄

把你送给我吧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刚洗过澡,发梢滴着水,水珠子在脖颈间滚来滚去,有两三颗沿着锁骨滚进乳沟,自认为有种湿漉漉的性感。

拉开门,莫乔举着一束包装精美的雏菊,看见我穿着低胸睡衣,眼神不住地飘向别处。我接过蔫了吧唧的雏菊,扔到地上,不快地说:“说好七点你九点来,你必须为你的不守时付出代价,那么,帮我把漏水的马桶修好呗?”

没等他拒绝,我又指着雏菊说:“莫乔,你也看看你送的这花,我要的是鲜花你懂不懂?”

莫乔难为情地咳了一声,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你定的这个时间段,我没办法买到太新鲜的。”

说着他侧过身,从我身边挤进来,径直走进卫生间。三分钟后,他冲出来朝我叫嚷:“马桶好好的啊,你耍我?”他恼怒地转身要走,却撞上我直勾勾的眼神。

这时我的一根肩带已经滑落下去,露出半只酥胸。

我想,应该没有哪个男人有足够定力拒绝送上门的艳情。再说据我目测,该男属于健康硬朗型,七情六欲应属正常范畴。

莫乔夺门欲出,我挡在门口,问他:“雏菊送了三十天了,你就不腻歪?明天起不要送了,把你送给我得了。”

当我被莫乔拦腰抱起扔在绵软得不像话的**时,我总结出一句箴言:每个男人都有贼心,而有无贼胆则完全取决于女人的暗示。

窗外,雨稀里哗啦下起来。

正值梅雨季节,空气潮湿得像发了霉,就像我发霉的心。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一个月前,唐可发给我的分手短信很冷漠:分手吧,我没做好结婚的准备。

如果他在我身边,我真想飙一口唾沫在他脸上,顺便问他,早干吗去了?

可我无能为力,唐可就像炎炎烈日下的一滴水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蒸发,踪影皆无。我找遍了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常去的酒吧、lonely主题餐厅、街角的咖啡屋……晚上,拖着筋疲力尽的双腿我来到死党苏安的家里,我告诉她:“唐可不愿意和我结婚,他彻底不要我了。”

我坐在苏安的沙发上做怨妇状。我和唐可高中就认识,考进同一所大学后,顺理成章从老乡发展为恋人,毕业两年后,我俩决定裸婚。

当初唐可问我:“桑榆,我没有豪车,甚至给不了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你真的愿意跟着我?你要知道,没有物质基础的婚姻是不牢靠的,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用吻堵住了他的嘴,我告诉他,我愿意——跟着他住租来的房子,我愿意;挤公交去上班,我愿意;挤在逼仄的厨房里用最便宜的蔬菜做美味的饭菜,我愿意;没有钻石美酒鲜花,我都愿意。

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就是花好月圆。

可现在,唐可居然把我甩在原地,自己大踏步地脱离了旧日轨道,朝着一个我不明了的方向逃去。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苏安;我很想他,苏安;我会是他最好的妻子,你说呢,苏安?”

苏安点点头:“当然。可能,唐可觉得只恋爱过一次就把自己交付给婚姻有点草率吧,男人心,其实也是海底针呢。别太难过,桑榆。”

苏安把她家的钥匙交给我,说她要去趟马尔代夫,让我替她照顾她阳台上的几盆名贵花草。我答应了,我想,或许苏安这里才是我可以疗伤的地方。

我要等唐可回来,只要他回来,我想我会不计前嫌地原谅他。

穿城而过的雏菊

住进苏安家里的第一晚,我百无聊赖地上网。一家名叫“打发时间的帅哥”的网店吸引了我,经营范围是“出卖时间”,就是买家拍下一天、半天、两个小时等的销售方案,然后对方以劳获酬,完成买家的要求。

我决定每天花五十元通过聊天软件和对方交易,买他一个小时,要一束雏菊,晚上七点送到。

我没有太多钱,也不自恋,我就是突然想对自己好一点,想在下班后的疲惫里,接到一束自己送给自己的鲜花。

蠢女人大抵就是我这个德行,被所爱的男人伤害后,不懂得愤怒,不懂得歇斯底里,不懂得去追去赶,却优雅地给自己送花,还每天五十元!

我真是够二了。然后我认识了网店的主人,莫乔。第一次,当他抱着一束雏菊敲开门时,我抬头,男人剑眉星目,目光里含着微笑,那笑,碎汞一般,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唐可。

我接过他手里的花束,递给他五十元……我想,当他日复一日抱着一束雏菊穿城而过,将雏菊递到我手里的时候,他挣了我的钱,或许也暗里骂我有病吧?哪个女人会孜孜不倦地送花给自己?

我请他进来坐过一小会儿,喝过一杯热咖啡。那天,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倾盆暴雨,莫乔是以落汤鸡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的,我心下不忍,于是请他进来吹干衣服。临走时,他拿起角柜上苏安的相框,问我:“她是?”

“我的朋友,闺蜜,她现在去马尔代夫了,房子暂时由我照看。”

莫乔“哦”了一声,眼睛里滑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亮光和落寞。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六点一刻,我的落寞比他深,我的心比他疼。

我错了,一败涂地

唐可出走的第二十九天,下午六点一刻。

在苏安的电脑里,我随意点击却发现了本不该被我发现的秘密。那几张唐可和苏安的亲密合影,宛如一把把利刃,直直向我的心上刺来,将我对他的爱斩得粉碎。我捂着胸口跌落在地板上,痛得无法自抑。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无从得知。按照照片的拍摄日期来说,彼时,我和唐可正在商量结婚的事情,我已经开始采购一些便宜但温馨的小饰品,打算将那间租来的房子打扮得喜庆一点。那个周末,苏安陪着我和唐可去逛街,她甚至还以闺蜜的身份对唐可说:“你一定要对桑榆好哦,如果欺负她,我第一个不答应。”

唐可笑着搂紧了我的肩膀,那时,我的心被对婚姻的憧憬溢得满满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任何的不妥。

一个是我的热恋情郎,一个是我最好的女友,他们,怎么可能?

我宁愿相信一切全是自己的错觉,可是,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却将我自以为是的错觉粉碎得片甲不留。

我摸起电话,打给苏安。

难言的静默之后,苏安承认了,她的语气里居然没有丝毫愧疚,她说:“我爱唐可,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桑榆,你知道,爱情是不能勉强的。”

然后,我听见话筒里传来唐可的声音,他在喊苏安:“亲爱的,到这边来……”

我摔了电话。

我不想再对唐可做任何的质问,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他在我们准备结婚的当口离开,不是因为他没做好结婚的准备,而是,他根本就不希望娶一个对他的前途没有任何辅佐之力的我。

而苏安呢,她家世显赫,父亲是商场大亨,如果唐可娶了她,转身就会与奋斗、蜗居、困窘告别,事业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达到他一直想要的层次。

我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我爱唐可,爱了他整整六年,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不懂得人生。我们一定要哭着闹着,把自己的所有,都全部奉献给我们以为的爱;带着必须经历的磨炼,才能到达我们各自的爱情天堂、婚姻天堂。

我曾那么相信他,他所承诺的现世安稳就像一株开满了洁白栀子花的树,牢牢地植根在我的心里,只是想想,就有大片的芬芳跌宕起伏。

可我错了,错得一败涂地。

唐可,就像一根柔软的刺,植入我的心脏,让我难以拔掉,拔掉,必定鲜血淋漓。

充满狗血的剧情

拍下莫乔的第三十天,他迟到了,那束不新鲜的雏菊让我陡然想放纵一回自己。我只想要一场one-night stand。

**跌宕的时刻,我问莫乔:“你爱我吗?”

莫乔一边在我身上骁勇作战,一边回答我:“爱。”

我扑哧笑了,心里疼得更厉害了。我不是小女孩了,经历了唐可的背叛,我更加相信男人说爱的时候,就是说谎。

毋庸置疑,莫乔的回答虽然情感上让我得到了满足,可是理论上,他是错误的,玩一夜情的男女之间哪有资格对爱情品头论足?

可是接下来,我被莫乔吓到了。那时,我们刚刚结束了一场**,他燃了一支烟,在青色的烟雾缭绕中,他开口道:“你知道吗桑榆,苏安其实是我的女友,几个月前她突然与我中断了所有联系,说她需要一场天雷地火的爱情,而我给她的不是。”

我惊诧极了。

在莫乔的述说中,我终于明白,他之所以开了那家网店,就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与苏安偶遇,他忘不了她。

这世道真的充满了狗血。我缠上莫乔的身子,突然想恶作剧一把,我对他说:“我想要很多很多钱,想要很多很多爱,想和你厮守,一粥一饭,美不胜收。你有十万吗?如果你能给我十万,我嫁给你。不急,你可以想好再回答我。”

莫乔离开时,吻了我的额头,紧紧拥抱了我。我甚至以为,只要他真的能拿来十万,就说明他是爱我的,当然,钱我不会要,我只是想试试他。

都说试女人可以用金钱,试男人可以用女人,我偏要反着来。

从那天起,我不再订雏菊了,我决定告别过去的自己。

直到我想联系莫乔的时候才发现,我没有他的电话,而他的网店,也在几天前就已关闭。

他不爱我,就像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一样。一场欢情一场凉薄,从肉欲的梦魇里醒来,我依然惦念当初那纯白如一张纸的唐可。

雏菊的花语

我将钥匙留在苏安的家里,然后果断地拉上门离开。

一个月后,满脸愧疚的唐可和一脸平静的我站在人潮人海中。他一个人从马尔代夫回来,而苏安,又有了新的男友。

他说:“对不起,桑榆,我还爱你,你能原谅我吗?我们从头再来。”

我笑了,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这个男人,居然还在说对不起。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对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

雏菊的花语是隐藏在心中的爱。

就像缪塞的诗里写的:我爱着,什么也不说;我爱着,只我心里知觉;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

我想,我还是爱他的吧,可惜这样的爱,我想永久封藏,独自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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