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来了。
医院里手术还在继续,顾朝夕去了他和律约好的地方。车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到了他们说好的地方,但是达到目的地后,他还是一愣。
律说的地方竟然是教堂。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顾朝夕有些气结,他的女人生死未卜在生孩子,他不能陪在身边反而要来这里听这个家伙故弄玄虚。
“孩子还没出生,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孩子不会有事,小清妍也不会有事。”
“你怎么这么肯定?”
“哦?”律眉尖微蹙继而轻笑,“我们当初说好了,孩子我是要带走的。我帮你抹去你女人的记忆,这个孩子不论男女你都不能过问。前提是,我可以保住她的命,还有孩子的命。”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不过那边都开始手术了,你还在这里祷告。你的方法就是祈祷上帝吗?”顾朝夕淡淡地说。
微笑从律唇边抽去,清泠的眼睛忽成枯槁。
“我的药不会有问题,若不是小清妍是玺族的人,怎么可能得到我的药。只要我顺利抱到孩子,我还可以再给你另外一种。可以控制人心的药,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手术还在继续,律才踏进医院的门,仿佛感应到了孩子的降临。那是天使一般的哭声,又一个新的生命到来了。
“是个男孩。”
顾朝夕心里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他们还在门口,律怎么知道是个男孩子?
清妍疼得晕了过去,瑾宣的手术还在继续。已经一天了,她只觉得肚子好像被人掏空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她想睁开眼,可是好累,怎么都抬不动眼皮。
四周又是雾茫茫的一片,白雪皑皑,她光着脚往前走,没有生命,没有植物,也没有任何出口。
喊不出声音,她想哭,可是眼泪一流出来就结成了冰。
“怎么回事?她怎么还不醒?”
顾朝夕在病房等的不耐烦了,孩子一出生就不会哭,好像睡着了一样。律却说没事,他抱着孩子就像抱着全世界,眼里满满的都是孩子。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怎么,你想反悔?”律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就这么走了,清妍怎么办?还有,我以后要找你,该去哪里?顾之礼呢?你打算怎么办?”顾朝夕拦住他,“你说孩子会没事,为什么不哭?”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哭着来到这世界的。”他望了一眼**的女人,“能够生下孩子已经是奇迹,她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你不必找我,你没有发现,在你周围的空气里都是我的眼睛么?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只要清妍还陪在你身边,我都能感受得到。一切自由安排……”律越走越快,声音也飘渺起来。
一直到他走出去很远,顾朝夕发现自己浑身难以制的颤抖不已。律就像一个鬼魂,一个让人颤栗的幽灵。
宋清妍终于在第二天醒了过来,她仿佛三魂七魄离开了身体,又被人聚在一起,重新拉了回来。
“醒了就好,要喝水吗?”顾朝夕紧张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我……”
她一开口就哭,他紧紧地抱住她哭泣的身子,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栗,泪水在她脸上奔流,她无法厄制地哭泣。
“怎么了,怎么了?”他被吓住了。
“痛……”她喊道,“我要回家,快带我回家……”
车子行驶在回程的公路上,面色苍白的宋清妍静静地睡在顾朝夕的膝上。她的身体还不能出院,可是她情绪太激动,医生拿她没办法,为了防止她误伤自己,不得已只能先出院再说了。
她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她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
“二哥,怎么回事?”心心开着车,“孩子呢?怎么清妍这么激动,出什么事了?”
“孩子……”他迟疑了一下,“没有保住……”
“吱!!”
汽车突然一个急刹,心心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怎么开车的,”顾朝夕差点就撞出去了,“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二哥!你说啊,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过没事的吗?”心心眼眶湿润起来,“那孩子呢?你好歹也让我看看。”
“清妍的身体,一直不好,怀孕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那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息,也不哭,我不想她看着伤心,所以……”
“可是,你怎么跟她说呢?清妍知道了肯定会发疯的。”心心难以置信,“我们家难道被诅咒了吗?为什么顾氏的子女婚姻不好,还不能有孩子,这是要我们家断子绝孙吗?!”
“够了!别胡说,回去吧。”顾朝夕把怀里的女人揽得更紧了。
宋清妍生病了,整整一个月病情才慢慢好起来。她变得沉默而敏感,顾家兄妹因为她生病一直都对她悉心照料,而且一直很当心,不去触碰孩子这个话题。而她也似乎忘了这件事,只除了每天会涨奶,跟平常的产妇一样,其他的时间她都在沉默当中。要不是她还能吃饭睡觉,顾朝夕都快担心她得了忧郁症。
她的身体在慢慢康复中,但她似乎对他的接触分外抵触。因为她的虚弱,因为怕伤害她,他几乎憋成内伤。
偶尔,清妍看到了电视里或者手机上孩子的照片,也会发呆很久。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还有律,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封存了她的记忆。这个效果,又能维持多久?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她开始尝试做饭和洗衣服,就像正常人生活一样。可是她总是发呆,不然就是躲起来哭。
原本以为她伤心难过了这阶段也就慢慢淡忘了,可是谁都没想到宋清妍钻牛角尖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事情处理好了顾朝夕很自然的又回到公司去上班,女人就一个人天天待在家里,心心不放心,干脆过来看着她。
但是家里没人在的时候,她就连饭都不吃。只是抱着自己倚靠着偌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周围都是高级别墅,她眼神空洞,看不到任何能令自己高兴的东西。身子骨也越来越差,逼着她吃就开始吐,好几次都因为营养不良而昏倒在家中。一来二去反而比之前的孕吐更加厉害了。
顾朝夕急的火烧火燎的,大小医院都看遍了,就是看不出所以然来。
心病,得找心理医生治。可是她的心结自己不想打开又有谁能逼得了她?而且心病的引子,他也难以启齿。心理医生那钱花的一把一把的,到最后却只是干坐着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这些日子,于她与顾朝夕而言,都是折磨。
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他也快生病了。
“对不起,对不起……”
顾朝夕一回来,只见清妍浑身发抖的倚靠着餐桌脸色白的跟纸一样,手中还犹自握着一个空了的酒杯。
地上是打翻的红酒,家里为了照顾她,从顾家的别墅那里又调了两个人过来。很快就有人打扫干净了,他去客厅放包,有几处也是打翻了,显然这些狼狈都是出自她的手。
“怎么了?别怕,翻了就翻了。”
他过去抱住她,“以后这些事情让佣人做就可以了,你小心手。”
“朝夕,那个农民工,怎么样了?”她没头脑的冒出来一句。
“哪个?”
“就是心心开车撞的那个,有没有处理了?我想去看看。”
顾朝夕愕然,手不由自主松开了她。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清妍怎么忽然想起那么久的事情?
“处理了,你还记得什么吗?”他试探着问。
“你们怎么处理的?有没有给他合理的赔偿?我听说很多有钱人都是只手遮天,你们有没有仗势欺人?”
很明显,宋清妍的记忆倒退了,或者说混乱了。她把以前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混到一起,搞不清自己在干什么了。
这么一折腾,他们俩好不容易迈出的一步,却又因为这事儿给硬生生的缩了回去。
她的记忆经常混乱,顾朝夕一天一天的看着她,看着她跟自己、跟他叫板。晚上睡觉也不踏实经常做恶梦鬼一样的尖叫着惊醒,她没疯他都要先被逼疯了。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也会躲出去住几天,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回来看看。
“我不喜欢你们这些有钱人,一直不喜欢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清妍情绪来了就会开始念叨,说不通就会哭。顾朝夕没想到律所谓的解决就是这样,这不是活生生的折腾他吗?
“你别那么乱,想说什么慢慢说。心里有话跟我讲,有病我们看病,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在她第一千零一次因为精神恍惚而摔了东西之后,男人终于受不了的爆发了。
“我没病,顾朝夕,心心呢?她为什么不去道歉。”
现在的宋清妍,不是跟他作对,也不是跟其他人过不去,而是和自己对着干。她对有钱这个概念,十分的排斥,每天住在这样的地方接触和他一样的这些人,她只觉得恶心的想吐。
“顾朝夕……你让我搬出去住好不好?”
先是沈默了一会儿,直到跪在地上收拾那些残破的碎片的时候,宋清妍终于掉下两颗豆大的泪珠抬头向男人卑微的祈求。
她知道自己是生病了,很多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她也很无助。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脑子就像变得不是她的一样,稍一不留神就开始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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