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能活到现在,也并非全然运气吧。
“姑姑方才的话,可有另外一层意思?”赵婉是个敏感的人,大概是从小就过惯了察言观色的日子,所以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放在心里仔细斟酌。
“到底是太子府出来的人,目光与心思都不是你我能猜透的。”
“婉婉,莫要多想,总之你和孩子无事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楚辞语气柔和,神情也温柔。
从被迫嫁给楚辞的那一天起,赵婉就做好了要被夫君厌弃,婆母唾弃的准备了,如今在这楚家里,除了婆母与长嫂为难以外。
兄长和家翁以及夫君对她都是极好的,从不会对她假以辞色,素来客气,礼仪周到,更不会怠慢了去。
且在她有了身孕之后,家翁更是欣喜,整日让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不过好些都让夏冬荣半路截胡,讨好似的扭头送给了老太太。
讨得老太太欢心,她就能在老太太跟前说她的不是。
说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把持府中主君,恃宠而骄,整日山珍海味吃个不停。
可只有他们夫妻俩才知道,那些东西根本就送不到自己面前来的。
就连楚辞每日要喝的汤药,都会被各种理由克扣,这才导致了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第二日一大早,许多香客就都陆续离开了寺庙,大概是因为昨夜死了人,在这佛门净地,实在是算得上晦气。
故而连斋饭都没用就都走了个干净。
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他们这一大家子还被老太太把持着要坚持礼佛。
说什么都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才回去。
佛堂里,夏冬荣被结结实实地捆了一晚上,身子是又僵又麻。
老太太着人端了斋房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母亲,母亲!”
夏冬荣一瞧见她眼泪就开始往下掉,她挪着膝盖上前,可怜而卑微地看着。
说:“明日主君他们就要回来了,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儿媳不会有好下场的。”
“先吃饭吧。”
老太太跪坐在蒲团上,眯着眼睛敲木鱼。
仆人给她松开了麻绳,她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老太太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他们没有机会告诉主君的。”
夏冬荣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哽咽着说:“若是昨夜儿媳不狠心杀了那贼人,恐怕他们是要连您都一并供出来的。”
那真言丹的威力,寻常人根本无法抵挡。
除非是那修为深厚之人,才能勉强抵挡一部分药力。
“我都知道。”老太太当然知道她杀人是为了保全自己,不过这一招也正好牵制住她了。
往后夏冬荣大可用这个来威胁自己,她这个大儿媳看上去没什么脑子,实则精明得很呢。
“放心吧,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让你如愿的。”
“是,儿媳谢谢母亲,往后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儿媳一定会好好伺候侍奉您的!”
夏冬荣如同信徒一样虔诚地跪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着。
他们在这寺庙住得够了,也该往回走了,收拾好东西后已经是日暮西沉,仆人们拎着大包小包。
正要走时,院儿里的主持出来相送,看了眼赵婉,对老太太说道:“这里台阶陡峭,二夫人身子重,只怕是不消走的。”
“太太可以带着夫人从一旁的幽静小道走,虽是远了点儿,却也算得上是平坦,不至于那么累,到了山脚也就好多了。”
年轻的主持好心说着。
“如此,便多谢了。”老太太道了谢,便对他们说:“主持的,都小道,免得走台阶动了胎气,还要怪在我这老婆子身上。”
“可小道偏远,且耗费时间,婉婉若走不动,我可以背。”
楚辞紧握着赵婉的手,似不相信老太太嘴里的每一句话。
“自己都是孱弱之身,总少不得汤药灌进去,而今为了你们着想才走那小道,你反而开始作了起来,到底是长大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老太太又动怒了起来,夏冬荣已经再往前走了。
赵婉看了一眼,说:“夫君,跟着一起走吧,大家都在一起,总不至于会出什么事儿的。”
且有玉芙姑姑在呢,他们不信,还能当着玉芙姑姑的面儿对她不利。
荫蔽的森林足够遮挡大半的阳光,尤其是这日暮西沉,林子里就显得更加阴沉可怖了。
小道泥泞湿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枯枝烂叶的腐朽味儿。
别看老太太上了年纪,这走起路来还是相当稳健的,但赵婉不行,楚辞扶着她,很快就被甩到了后面去。
玉芙已经去了前头打探路况了,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冲着楚辞摇了摇头。
她的意思是,前方道路很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楚辞松了口气,却在陡然间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喊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夫人!快来人救救夫人!”
奴仆们惊慌失措地大喊着,二人对视一眼。
“呆在这里别动,奴婢去去就来。”
杀气开始在林中弥漫,匕首横于胸前,灵敏的身子如同猎豹一般迅速向前俯冲。
然而头顶罩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来,玉芙抬头一看,竟是一张黑色大网。
无数利箭从高处落下,直奔赵婉和楚辞而去。
“夫君!”
那一刻,赵婉紧张地抓住了楚辞的手。
楚辞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横抱于怀中。
“婉婉,抓稳了!”
就在黑网落下的一瞬间闪过无数的银光,如婴孩儿手臂粗的麻绳编织的网,竟然眨眼的功夫就碎成了渣渣。
她回头朝着楚辞的方向看,才发现他竟然抱着赵婉健步如飞,脚下功夫更是精妙,背后如同长了眼睛一样躲避着无数暗箭。
玉芙扬眉,郡主说的果然没错,这二公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于是不想太过于颠簸伤到了怀中赵婉,楚辞并没有太过于剧烈的动作,无法完美避开所有的箭。
当箭矢穿透楚辞肩膀时,赵婉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夫君!”
“莫怕,不疼!”
鲜血很快浸染了他雪白的衣衫,却始终没有放松抱着赵婉的手,依旧那样安全结实,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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